賀一格揉了揉眉心,過了幾分鐘才睜開眼睛,拿過手機直接打了個電話:“幫我查到a國最快的航班,馬上。”
一覺睡得很沉,旁邊的人叫了她,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霧靄的天,朦朦朧朧,走下車來,迎面的冷風(fēng)吹來,舒梓喬不由打了個噴嚏。
睡得還是有些迷糊,夢裡的情景讓她站在原地微怔,竟是那張俊美到?jīng)]有瑕疵的臉,還有那樣溫?zé)岬膽驯А?
舒梓喬,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竟是在依戀了嗎?
她揉了揉太陽穴,腳步正要邁開去,卻聽得一個恭敬的聲音:“夫人。”
幻聽?
舒梓喬猛地睜開眼睛,不遠處的位置,竟然是李煜恭恭敬敬地站著,臉上還是那樣謙和的笑容。
“夫人,車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這邊請?!?
李煜做了個請的手勢,舒梓喬還沒有回過神來,她走得那麼突然,而且這個時辰,賀氏都沒上班,大部分人都在睡覺,他怎麼知道她到了a國?又怎麼會跑到車站來接她?
她震驚地看著李煜,李煜還是那樣笑意融融地看著她,手上還維持著那樣的手勢。
舒梓喬舔了舔脣:“李煜,我到a國來是公事,不用住進博園的。你也不用過來接我,a國的交通那麼發(fā)達,我自己坐個車就好了,我很快就會回去的。你回去吧,我會自己安排自己,也會自己照顧自己。”
她說著便邁開腳步,李煜一個箭步攔在她面前:“夫人,您還是回博園吧?你有什麼事要做,交代給我就可以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笔骅鲉绦πΓ罢娴臎]關(guān)係,我辦完事情就離開了。”
“可是夫人,這是殿下的意思,您還是跟我去博園吧?您一個人,殿下不放心?!?
不放心?這話說的……舒梓喬輕嘆了一聲,目光有些淡遠:“李煜,你回去吧,我會跟殿下解釋清楚,時間很緊,不容耽擱,我先走了?!?
“可是夫人……”
李煜又要拔步追上,舒梓喬回頭,瞇了瞇眼:“如果你還把我當(dāng)成夫人,就不要跟著,殿下那邊我會解釋?!?
“可是殿下也回a國了!”李煜衝著舒梓喬的背影喊道,腳步只是一頓,又快速邁開。李煜看著舒梓喬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繼續(xù)跟上,直到舒梓喬走出了自己的視線範(fàn)圍,纔想到拿出手機。
腳步走得有點快,神思也混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亂了心緒,舒梓喬只知道,這樣下去不行,自己是一定要清楚些什麼的。比如說,相對於內(nèi)心的某些底線,某些防守。
經(jīng)歷了昨夜,其實並未改變什麼。之於她來說,是女孩蛻變爲(wèi)女人;而之於一個男人,像賀一格那樣的男人,卻不過只是生活中增加的一點小色彩。
因爲(wèi)賀太太的身份,也許根本連小色彩都算不上。
他有他的脣印,他的廣闊生活;而她,什麼都沒有,她所能做的,只是到時候可以全身而退。
無論他對自己的女人怎麼樣,那終究不是她舒梓喬所需要的。沒有情感,什麼都不是,即便,她已經(jīng)成了他的女人。
舒梓喬嘲弄地勾脣,拿出筆記本,翻看了一下要準(zhǔn)備的材料,攔下一輛出租車便朝著目的地駛?cè)ァ?
晨曦的陽光透過霧靄,天邊的朝陽像是蒙了霧的水晶,暖暖融融。賀一格瞇了瞇眼,在空姐幾近殷勤的恭敬中走下飛機。
晨間的空氣有幾分涼意,他卻只是把外套擱在臂彎,順手便掏出手機打開,一開機便是李煜的電話。
接到人了?賀一格勾了勾脣,他似乎可以想象看到李煜的那一剎那,那張小臉?biāo)尸F(xiàn)的不可思議的表情。其實,他挺喜歡看她各種情緒的模樣。尤其是,那嬌羞臉紅不知所措的樣子。
嘴角的弧度勾大,或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想到這個女人時,會是這樣的笑臉,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真正的光。
照著琚海心的要求訂好了薄棉,舒梓喬呼了口氣。迎面有冷風(fēng)吹過,她不由地又打了個噴嚏。一路走來,聽到的都是a國氣溫驟降,她來得急,也沒有考慮那麼多,相差十幾度的溫差,穿成她這個樣子,確實是冷了些。
她環(huán)住手臂,走進一間圍巾店鋪,手正捻起圍巾的一角,卻在同時,另一雙瑩白的手也握住了同一條圍巾。
目光相對,兩個人都愕然了一下。
“舒梓喬,果然是你!”
女人秀眉很快高傲地挑起,臉上是精緻的妝容,嘴角含著一抹嘲弄的微笑。
竟然是蘇夢欣。
其實不過就是數(shù)日,但想來還是感覺很久遠,這個賀一格身邊的女人,一如既往地美麗,也一如既往地驕傲。
“蘇小姐,真巧?!蹦X海裡同時浮現(xiàn)過無數(shù)個畫面,、舒梓喬淡淡勾脣,“報紙上不是說你在南山城拍戲嗎,怎麼到a國了?”
“原來你這麼關(guān)注我!”蘇夢欣理了理披肩的長髮,側(cè)頭道,“怎麼?你也在a國?賀少沒有陪你一起嗎?”
沒待舒梓喬開口,蘇夢欣又笑道:“哦,對不起,我忘了。賀少那麼忙,怎麼會有空陪女人呢?就算是要陪,也要陪自己看得順眼的,那種硬塞的貨色,他恐怕看著都沒胃口吧?”
“沒錯,”舒梓喬笑容淡然,“這次到a國,是賀少陪你過來的吧?”
蘇夢欣臉色白了白,自從那次醫(yī)院之後,賀一格就再也沒有找過她了。就算她打電話給他,他也都沒有接過,完全是斷絕交往的跡象。
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爬上他的*,他就已經(jīng)膩了嗎?
蘇夢欣猛吸了口氣:“舒梓喬,你別得意,賀少就算看不上我,也絕對不會看上你的。哦對了,最近報紙上猜測他的秘密*有好幾個呢!裴允兒你一定知道吧?聽說是初戀*;還有唐嫣,就是他身邊的那個秘書,聽說是青梅竹馬;還有一個出道的嫩模,聽說傾國傾城呢!你,舒梓喬,算得上哪根蔥?”
“她當(dāng)然算不上哪根蔥,她什麼都不是!”一道冷厲的女聲傳來,舒梓喬擡眸望去,眸光不由收緊了。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竟然是蘇家大小姐——蘇笛。
其實不過就是幾個月的光景,卻像是穿梭了時光了一般,舒梓喬瞇了瞇眼,眼前的女人穿著白底紫花的淡色收腰連衣裙,頭髮似簡短了一些,還是從前的那種梨花捲,臉龐精緻,身材小巧,手裡提著白色的提包,盛氣凌人地望著她。
“怎麼,舒梓喬?不過幾個月不見,就不認識我了?”蘇笛踩著高跟鞋走到舒梓喬面前,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個透,又冷嗤了一聲,“舒梓喬,不是嫁入豪門了嗎?怎麼還那麼寒酸?怎麼,賀一格那位南山城最金貴的男人,對你不好嗎?”
“你們……你們認識?”蘇夢欣瞪大了眼睛,“蘇笛……”
“當(dāng)然認識!夢欣,我們不僅認識,而且從小到大,一起長大。舒梓喬……你說是不是?”
蘇笛雙手環(huán)胸,雖然身材不高,那目光,卻是自上而下的。
“舒梓喬,你不想告訴她我們之間的關(guān)係嗎?”蘇笛挑了挑眉,笑道,“哦,對了,這可是不能說的。堂堂南山第一夫人,賀一格的太太,怎麼能讓人家知道這樣的過去?說出去,豈不是丟了賀家的臉面?”
“什麼?蘇笛,是什麼?”蘇夢欣的好奇心被引發(fā)到了極點,扯了扯蘇笛的手臂,“你快說啊,有什麼是見不得人的?爲(wèi)什麼會丟了賀家的臉面?”
蘇笛只是笑,陰冷的帶著恨意的笑,又奇怪地夾雜著那種鄙夷。
“蘇笛,快說快說??!我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什麼出身?你快說,別賣關(guān)子了!”蘇夢欣更是急起來,目光不時地瞟舒梓喬一眼,她卻是淡然地扯下圍巾,朝著自己的脖子圍去。
蘇笛也扯下另一條圍巾,走到舒梓喬旁邊,聲音不輕不重:“有的話,我可不敢亂說。人家現(xiàn)在不同了,不是供我使喚的丫頭,而是賀家太太,南山城第一夫人,要是她生氣了,跟賀少一說,那我可真是怕了!”
“你說什麼?丫頭?”蘇夢欣抓住了重點,不可置信地看著舒梓喬的臉,“蘇笛,我早就聽說過你家裡有個這樣的下人,是被人賣到你家的。這個人,竟然是舒梓喬嗎?就是她?”
舒梓喬圍著圍巾的手一僵,蘇笛不置可否地笑道:“是不是很意外?夢欣,對生活永遠都要充滿信心,你要知道,山雞有一天也會變成鳳凰的。不過……”
她頓了頓,又走近了舒梓喬幾步:“山雞就算是變成了鳳凰,也不過就是披著鳳凰的皮毛而已,根本成不了真正的鳳凰!舒梓喬,賀一格這樣的男人你若是駕馭得了,我蘇笛,就跟你姓!”
舒梓喬勾脣,眸光清澈無瀾:“這我可擔(dān)待不起。蘇小姐還是駕馭好自己的丈夫吧,別人家的事操心多了,怕是自顧不暇?!?
“你!”一句話戳中了蘇笛的痛處,誰都知道她的丈夫韓翌,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賭,不學(xué)無術(shù),身邊的女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花邊新聞從來沒有斷過。
蘇笛眸中的怒意一下子涌起來,她冷哼了一聲:“舒梓喬,你i是在跟我炫耀你嫁得好嗎?誰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段嫁到了賀家?賀家那個老頭子那麼拼命地保你,只有你們心裡清楚你們那些骯髒的勾當(dāng)!我只是沒想到你眼光差到那麼老的都要……”
舒梓喬冷厲的眸光讓蘇笛噤了聲,很快,她又冷笑道:“怎麼,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打我?”
“蘇小姐,你詆譭我可以,但是你不能詆譭爺爺。他那麼德高望重的老人,在c國都是鼎鼎有名的。你這麼亂說話,就不怕吃官司?”
舒梓喬的話讓蘇笛臉色微變,她雖然那麼想反脣相譏,可是到最後,還是無法說出一個字來。她恨恨地看著舒梓喬幾秒,一把拉過蘇夢欣:“我們走!”
蘇夢欣被拉著走了,一路上還是頻頻回頭,似乎對舒梓喬這種身份實在無法適應(yīng)。
身份,所謂的身份……
舒梓喬閉上了眼睛,耳邊響起了賀復(fù)雲(yún)的話:“梓喬,現(xiàn)在能保護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也成爲(wèi)賀家的人,蘇家纔不敢對你做什麼。但是嫁入賀家之後,你不能跟任何人說起你的過去,也不要提及你的身份。家裡人就算有知道的,我也會交代他們不要說出去?!?
畢竟是懸殊太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賀復(fù)雲(yún)的心情,她也完全可以理解。
“小姐,這條圍巾你圍著真好看?!睂?dǎo)購小姐帶著職業(yè)化的笑容,“這是最新款的圍巾,這個品牌是我們a國最美麗的女人做的代言,你看!”
導(dǎo)購小姐翻開圖冊,介紹道:“你不是a國人吧?這是我們總理夫人沈之漾,被成爲(wèi)a國最美麗的女人。你看,你手中這種花色的圍巾就是這款,可以有多種圍法?!?
明媚的笑臉,動人的身姿,舒梓喬覺得眼睛酸澀,直接推開廣告畫冊:“不用了,謝謝。”
走出店鋪,冷風(fēng)還是陣陣,明明太陽大了,還是覺得好冷。
這不是屬於她的國度,所以,還是回去吧?雖然,她一早的打算,是準(zhǔn)備在這裡多待幾天,順便看看郝姨,可是現(xiàn)在看來,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
博園。
賀一格臉色陰沉地看著李煜:“你的意思,是沒接到人?”
“是……也不是。”李煜躬著身子解釋,“是夫人說有公事在身,不回來?!?
“她說不回來你就讓她不回來?”賀一格不由有些火大,李煜嚥了嚥唾沫,繼續(xù)解釋,“我已經(jīng)告訴夫人,是殿下的意思,可是夫人還是不肯回博園。她說事情辦好就回去,時間很短。我說殿下您也回a國了,夫人還是……她說如果我把她當(dāng)做夫人,就不要跟著她,她說她會跟您解釋。
賀一格的臉色更加陰沉,李煜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去,不敢吭聲。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殿下生氣了。在他的記憶了,除了曾經(jīng)的允兒小姐,還沒有哪個女人讓殿下那麼上心的,他專程回到a國一趟,竟然不是爲(wèi)了公事。
可是這個夫人,也太不知好歹了點吧?殿下對她好,那是她的福分,總該珍惜著點不是?殿下讓她回博園,她就該高高興興地回來等他,一個女人,尤其是殿下夫人,還工作什麼?當(dāng)然是自己的男人比較重要!
“殿下,夫人有電話打給您嗎?”
一個問題問下去,李煜就想掌自己的嘴巴,事情不是明擺著嗎?殿下回來之後,就接過幾個工作上的電話,這位夫人,似乎並沒有打電話給他。
而殿下,目光不時煩躁地望向手機,看樣子是在等她的電話。
李煜尋思了一下,又道:“殿下,不如打個電話給夫人吧?”
一個問題問出口,他又想狠狠地打自己的嘴巴。他是殿下!殿下是誰?那是至高無上的男人,怎麼能紆尊降貴打電話給夫人呢?在a國,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有哪個女人不是爲(wèi)了男人活著?不過這位夫人,卻絲毫沒有諂媚討好的意思,總帶著絲絲清冷。
跟裴允兒小姐完全都是不一樣的類型。那麼殿下,究竟喜歡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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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自顧自地遐想,賀一格已經(jīng)起身,冷冷地開口:“備車!”
李煜慢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跟上腳步。
車子行駛,李煜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身後的賀一格,他眉眼冷凝,眸光望著窗外,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是去哪兒?”
“林姨,農(nóng)家小院?!?
車子打了個轉(zhuǎn)彎,朝著農(nóng)家小院的方向駛?cè)?。賀一格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手機,有煩躁地劃開屏幕,再度顯示的是,冰冷機械的女聲顯示已關(guān)機。
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開機?賀一格眉心一跳,李煜既然見到了她,說明她是安全的,那麼,她是故意的?
“殿下,小院到了。”李煜恭敬地打開車門,林姨一看到賀一格的車,急忙就跑了過來,看到賀一格,笑道,“還以爲(wèi)看錯了呢,怎麼忽然之間又回來了?”
她的目光朝賀一格身後探了探,“梓喬呢?”
“夫人沒來這裡嗎?”李煜看了一眼賀一格,對著林姨做口型,“殿下是來找夫人的?!?
“梓喬沒有來啊!”林姨擰眉,“你們是一起回a國的嗎?吵架了?”
“什麼吵架了?”郝姨聽到動靜急忙從房間走出來,“賀少爺,梓喬跟你吵架了嗎?”
沒待賀一格開口,郝姨就急聲道:“這孩子!賀少爺,梓喬有什麼,你可要多擔(dān)待著點!這孩子從小就沒有父母,脾氣冷硬慣了,不像其他的女孩子。有什麼事,她都放在心裡不肯說出來,可她真是個好孩子,真的。賀少爺,你跟梓喬一起來的嗎?她一個人去哪裡了?你不知道,她……”
“郝姨,你誤會了,梓喬不知道我過來a國。她今天來是公事,我以爲(wèi)她會順道過來看看你,所以過來找她。”
郝姨一下子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這孩子不懂讓步,不知惜福,這輩子能嫁入賀家,那真是她的福分。賀少……如果梓喬哪裡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多包容她,這孩子,命太苦了!”
郝姨說著便流下淚來,林姨拍拍她的背:“你看你,眼睛纔好,可不肯掉眼淚。既然不是一起來的,梓喬可能有事先回去了,你別瞎擔(dān)心。一格,你再去找找,找到了給我們打個電話?!?
火車前行,風(fēng)景一路後退。
舒梓喬單手支著下巴,望著窗外倒退的樹木,陷入了沉思。
原本是想在a國待幾天的,就這樣馬上回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原來,世界之大,她並沒有可以逃離的地方。那些回憶,會在某個瞬間如影隨形;那些人,那些事,無時無刻地在提醒著她,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
她是下人,蘇家的下人,那個從小就被媽媽賣了,到別人家做牛做馬的下人。
因爲(wèi)是下人,所以那麼多人,可以對她呼來喝去。她不甘,她心高氣傲,她反抗,這就是她二十一年的人生。她的人生,就是跟蘇笛和蘇洛清鬥智鬥勇的進行曲。每每她勝利的時候,那個下人的身份都在宣告著一個事實,下人是永遠不會勝利的。
可如今,她的身份不僅是下人,她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