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眼裡他們一直都是一對,甚至他們有些人都給他們規劃好了未來,雖然他對他們的行爲很不齒,但也不會說什麼。
他也原以爲,他們會一直這樣相處下去,隨著時間流逝,水道渠成,等她及笄,他就會三書六聘迎娶她。
然,人心不古。
他爹是當場宰相,手握大權,門下客卿無數,孫崇當時也是護國大將,手掌兵權。
自古皇帝多疑,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更遑論那當今聖上比起其他皇帝更加心狠手辣。
孫崇功高蓋主,吳丞相也是朝中大臣,威望很高。
若是兩家結爲親家,那麼離吳孫兩家覆滅也不遠了。
至於他那時年紀尚小,卻依舊能想到這一層,並且主動斷了兩家未來的婚事,則是因爲他真的親眼見過皇帝殺人的情形。
彼時孫毓不知怎麼的,迷上了捉迷藏。每日纏著他陪她玩,他拗不過,勉爲其難陪她玩玩。
正巧那時他爹三十歲生辰,皇帝念他多年情分,親自前來給他爹賀壽。
所有人都一心忙著招待皇帝,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
他想著找一個隱蔽點的地方,讓小姑娘認輸,以後不要再纏著他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了,於是便躲在了一間客房後草叢離。
那草叢正好就在客房的窗邊,只要他站直身子稍稍一擡頭,便能看清房內的事情。
他默默地躲在草叢裡,想著過了這麼久小姑娘還找不到自己會不會哭鼻子。
思考再三,他決定站起身來去找她,小姑娘被他欺負了這麼久,讓她贏一贏也無妨。
可不知爲何,原本應該在前廳接受衆人矚目的皇帝卻出現在了這,身後還跟著一個人走進了客房。
他下意識地便躲了起來,屏住呼吸,不敢被他們發現。
二人在房內不知交談著什麼,忽然,房間突然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緊接著,那個男人對皇帝大吼,聲音充滿怨毒,“冶成,你這個昏君!枉我爲你辦事這麼多年,你!你竟然!”
話還沒說完,他便猛然吐出一口血來,全身都在顫抖。
而皇帝則拔出他的劍,狠狠地刺向了男人,那人應聲倒地,沒了生息。皇帝面無表情地將他的雙眼合上,語氣平靜地彷彿剛剛殺人的不是他,“莫衷,要怪,便只能怪你蠢。”
說著,毫不留情地走出了房間。
吳興躲在窗口處久久不能平息,一旁不知什麼時候找過來的孫毓興沖沖地跑向他,剛要說話,吳興連忙捂住她的嘴。
“唔,唔。”孫毓忍不住掙扎。
“別亂動。”吳興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小丫頭被他嚇得不敢動。
吳興摸了摸她的頭,輕緩道:“別怕,我帶你去其他地方玩。”
孫毓眼中出現興奮,立馬點了點頭。
在那之後,這件事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中。
後來聽說,皇帝在丞相府遇刺,莫衷爲主身亡,好在有驚無險。但吳丞相因此受到牽連,因爲保護不周,被罰了半年的俸祿,停職兩月。
但吳興知道,這件事遠遠不是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果然,不久之後,孫崇被皇帝尋了個由頭,逼的上交兵權,轉而做了個尚書。
兩家接連被打擊,向來聰慧的他很容易便想通了,吳孫兩家必須斷了交情。
只是小丫頭難纏,不論他怎麼欺負她,她轉眼便忘,下一次見面還是傻傻地抱了上來。
吳興決定,要分,就要動作大些。
他騙小丫頭去了花樓,把她丟在那被人欺負,夜裡下了大雨,小丫頭找不到他害怕的跑出了花樓,他一路跟在她身後,看她被淋了雨,心中雖然不忍,但他逼著自己狠心不去找她。
好在小丫頭認得路,跑回了丞相府,他搶在衆人之前出現在小丫頭面前,對她說了許多從未說過的重話,小丫頭也看起來很傷心。
那一夜很是不太平。
小丫頭回家發了高燒,而他因爲帶小丫頭去了花樓還害得她高燒不退而被罰跪在雨夜中。
吳丞相看著他的眸子帶著恨鐵不成鋼,就連一向疼愛兒子的吳夫人也沒有勸阻吳丞相,看向吳興的眼中滿是柔柔的責怪,她一言未發直接退出了前廳,撐著紙傘和吳丞相一起去了尚書府。
吳興跪在地上,豆大的雨珠砸在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他的心彷彿被揪著一樣疼得說不出話來。
腦海一遍又一遍地閃過小丫頭陪他跪祠堂,喂他吃東西的畫面,耳邊彷彿還回響著她的撒嬌聲。吳興攥緊了拳頭,咬著牙,一向不帶情緒的眼睛浮現出了憤恨。
那晚以後,世間再無神童,取而代之的,是讓丞相頭疼不已的紈絝子弟,是讓京城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少爺。
這一切本沒有什麼,但他的小丫頭,卻在那一晚因爲高燒而失憶了。
她忘了他們的一切。
他的小蠢貨忘了他,疏遠了他,甚至害怕他。
而吳孫兩家也因爲一些原因,越走越遠。
....
思緒回攏,吳興看了一眼身後的屋子,鬆了一口氣,好在,最後他還是抓住了她。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