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一片朦朧,只有自己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那裡,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
轉身四周看看,一片迷濛,光線忽明忽暗,看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正置身在何方,四周一片荒涼,了無人煙。
一陣嘈雜聲響起,從四面八方一下就涌出了好多兇神惡煞的人正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器追著自己,耳內傳來了一片片激烈地喊打喊殺聲。
擡眼望去,只見原來平靜的地方一片血光沖天,到處都充滿了可怕的血腥味,讓人聞之慾嘔,處處可見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一伸手便能摸到那可怖的斷臂殘骸。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嗎?爲什麼這般的可怕,這般的殘忍,沒有黑白無常,沒有奈何橋,也沒有孟婆湯,一點也不像書中所描繪的那樣。
只是稍稍的遲疑了一會,一把鋒利的刀向著她身上砍將過來,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驚慌失措中,她只有不停地揮舞著雙手大聲地叫道:“洛寒……救我……救我……洛寒,你在哪……”
“醒醒……醒醒……快醒醒……”
耳畔響起一陣溫柔甜美的呼喚,如春風沐雨般,只一瞬便將那些血腥殘忍的畫面衝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處處鳥語花香,生機盎然。
慢慢地睜開雙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麗秀雅的臉龐,她巧笑倩兮,笑盈盈的對著她說:“你終於醒了,醒了便好。”
莫離慢慢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她一身輕紗般的的白衣飄飄欲仙,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她的秀髮輕輕的向後挽了一些上去,其餘的皆披散而下。
只是,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但爲什麼秀髮卻一片銀白,莫離側著頭,用手托腮,仔細地思量著,突然間靈光一閃,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仙女嗎?難道我沒有去到地府反而來到了天庭?
“請問,這裡是天庭嗎?”
“天庭?”
白衣女子怔了怔,大概這小姑娘把自己當成仙女了吧,就連大哥也經常這樣對她說,說她在這山中住了十年有餘,已經飄飄欲仙了。
掩嘴輕笑,嘆這世間無數癡兒怨女,可自己又何嘗不眷念那紅塵凡世,在這清幽的山谷中幽居多年,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那張年少英俊的臉龐,無時不刻不忘那曾經許下的海誓山盟,其實只要知道他過的好,過的快樂,那便是她最大的幸福,她的幸福唯他一人而已。
“這天地之大,哪會有什麼天庭,不過都是些癡人說夢罷了,莫離姑娘,我們都還尚人間,誰也逃不過這紅塵紛擾。”
“人間?”
難道她沒有死?可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斷了氣,又怎麼可能還活著?還有這裡是什麼地方?
莫離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這纔看到自己所在的是一間樸素淡雅的竹屋,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唐門,怎麼現在竟又置身在這裡?太多的疑問卻無從問起。
“想必莫離姑娘一定有很多疑問想問我吧?”
莫離點點頭,“請問前輩,這是什麼地方,我明明記得我身在唐門,我明明記得我已經……?
“你很奇怪你明明已經死了,卻又爲何還在人間?”
“是的,莫離不解。”
“其實很簡單,你當時並不是真的死了,只是解藥和寒毒衝撞造成了假死的癥狀,但若不及時解救,那便會真的氣絕身亡,要怪也只能怪皓軒用錯了藥。”
雖然奇怪於她爲什麼會這麼親暱的稱呼唐皓軒,但莫離卻並沒有去深究眼前的這名白衣女子和唐門到底有著什麼樣關係。
“唐公子說那就是寒煙醉的解藥,怎麼會錯了?”
“其實寒煙醉的解藥有兩味,一味適用於男子,一味適用於女子,而皓軒煉製出的只是那味適用於男子的解藥。”
“這兩味藥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當然不同,寒煙醉是極陰之物,男子體陽,女子體陰,自然便要有不同的解藥才能見效。”
莫離這才恍然大悟,爲什麼那藥會和體內的寒氣產生強烈的衝撞,原來只是因爲這樣。
“這麼多年來,我大哥一直關注著唐門的動向,對唐門發生的一切都是瞭若指掌,所以那日大哥才能輕易的將你從唐門劫了出來,用那世間難得一求的碧玉丹將你救活,想必你也應該對碧玉丹有所耳聞纔是。”
碧玉丹世間難求,莫離自是有所耳聞,據聞服得此丹者可增二十年之功力,服後終身百毒不侵。若用來治病療傷時,只要心臟還有點溫度,即可起死回生。
武林中人這求得這碧玉丹爭的頭破血流,你是我活的,卻不曾想自己竟有此等因緣,服得這江湖上人人慾求的至寶。
“前輩救命之恩,莫離沒齒難忘。”
“無須如此多禮,我最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好生惱人,救你也是我興之所在,所以不用跟我道謝,我倒是想想問問你,你在唐門之時,可曾見過皓軒的父親唐振南?”
“唐振南?”
莫離低吟著,仔細想想,在唐門就只見過唐老前輩和唐皓軒,至於這唐振南,在唐門之時從曾不聽人提起過,更別說是見過了。
“莫離並沒有見過此人,甚至連聽也沒聽說過。”
聽得莫離所言,白衣女子突然激動地握著莫離的手,焦急地追問道:“不可能,你再好好的想想,也許是你聽過卻忘記了?”
沒想到平靜淡漠如她者也會有這樣激動的時候,看來這個唐振南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也許是她生死託付的良人,就像她和洛寒,想到自己還能再和他見面,莫離不由得感激上蒼,給了她這個重生的機會,她的幸福終不再是短暫的。
“不是我不願告訴你,我真的沒有聽說過有關於唐振南的事,至少在唐門,我從未聽說過。”
“怎麼可能?”
大哥不是一直告訴她說他這些年都過得很好嗎?不是說他這些年都過得很快樂嗎?爲什麼莫離卻說出了和她所知道的相反的結果?
一抹恐懼襲上心頭:“難道大哥他騙了我?難道他已經……”
輕輕的搖著頭,嘴裡連連說著:“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會……”
還記得那天晚上,當他把劍柄倒轉著遞給她的時候,自己是多麼的心碎,心裡的血一滴滴的落下來,可爲了能夠讓他死心,爲了能夠讓他相信她已經背叛了他,背叛了那曾經的海誓山盟,她不得已狠下心剌出那斷腸的一劍。
那一劍,不是她所想,卻是他所求,明明自己早已拿捏好了分寸,明明看著傷口很深卻並未刺中要害,她們夏家的落月劍法並不是浪得虛名,所以他不可能會死,那爲什麼莫離會說她沒有見過他,甚至連聽也沒聽到過,到底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那句早已被她深埋心底的“真好,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是一種幸福。”再一次在腦海中迴旋。一種驚恐的感覺涌上心頭,難道是他自己不願求生?難道他早已離世,她終究還是害了他。
“嘎吱……”
竹屋的門被推了開來,從門外進來一名中年男子,他有著粗獷的線條,高大威武,相貌堂堂,大概便是白衣女子口中說的大哥吧。
白衣女子眼見中男子進得門來立刻撲上前去,用雙手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胸口,哭著喊道:“爲什麼你要騙我?爲什麼要告訴我他過的好,爲什麼?你根本就沒見到過他對不對?”
中年男子看了看那坐在牀上已經清醒的莫離,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以爲在這人煙絕跡的山谷中長住,與世隔絕,她便不會知道關於他的一切,可如今?也許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其實從唐門將莫離劫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個秘密再也不會成爲秘密,她總有一天都會知道。
中年男子長嘆口氣,悠悠地說道:“小妹,對不起,是我騙了你,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算時光倒流,我也一樣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淒冷地笑笑,自嘲的說著:“爲什麼一定要騙我,只是爲了讓我活在自己那虛幻的夢境裡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編織一個美麗的夢是不是?總是幻想著他還活著,而且過的很快樂,所以你就一直編著謊言來配合我?”
“可當時我若不騙你,你肯配合我的治療嗎?”
她幽怨地望向他,悲悽地說道:“若我早知道他死了,又怎可能獨活?”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做?難道你想以身殉情嗎?你對你的兩個兒子也不顧不管了嗎?若這樣,就算你下得了九泉之下,我想唐振南也不會原諒你的。”
輕輕張開雙臂將瘦小的她擁入懷中,只是淡淡的安慰著她:“凌雪,你想哭便哭出來吧。”
悲慼的笑笑,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龐,哭過以後是不是會更堅強,只是不知以爲沒有了他的日子,她還能否撐得下去,未來還很長,但她的心再也不會爲誰而動。
從此有莫離與她爲伴,倒也不覺孤冷,只是山中歲月易過,冬去春來,彈指間,三年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