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夙的臉貼著冰涼的地板，整個人還是無力地躺著，他睜著眼睛，聽著他所說的話，忽然開口：“對你來說，神尾和輝是到底是什麼呢？現在……你是想給他報仇嗎？”

一切解釋都是多餘的，哪怕是他，也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個傢伙的死——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啊。77nt.Com千千小說網

既然無所謂解釋，他也就少了一半開口說話的理由了。

神尾和輝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他，除了斬妖劍之外，神尾家能夠拿出來的祭品是他自己。

鍾夙想，也許最終，還是自己錯了吧，他不該爲了保留底牌，讓鍾熙留在東京。

神尾堂平聽到他毫無語氣的話，眉頭皺得更深了：“當然，面對你這個害死和輝的罪魁禍首，卑鄙小人，我一定要替和輝討回公道。”

鍾夙輕聲冷笑，說：“是嗎，我是害死他的罪魁禍首，卑鄙小人，那你呢？他的死，和你真的沒有任何關係麼？”

神尾堂平怔了怔，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話來。

神尾和輝的死和自己真的沒有關係麼？始作俑者就是他吧？作爲父親，他給了神尾和輝生命，卻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要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所以，他的死，成爲最終的祭品的始作俑者就是神尾堂平自己了吧？

但是，他是不會承認的，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承認，因爲那個戲耍了他們，真正的殺人兇手就在他面前。

神尾堂平握緊放在桌上的那把刀，然後走到鍾夙身邊，一把將他提了起來，緊緊揪著他的衣領，說：“現在我要你說的是，這件事，你原本就是想要親眼看著和輝死的嗎？”

鍾夙的臉色有些蒼白，呼吸中都透著一股無力之感，眼眸微微垂著，一句話也不回答他。

關於他心中有沒有想要害死神尾和輝的事情，他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了，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至少，神尾和輝在最後，是相信他的。

見他如同死人一般的模樣，神尾堂平有些惱怒，憤憤地吐出一口氣，揚了揚手中的刀，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傢伙，看來是早已做好了死的準備吧，你害死了和輝，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明天我會在這座廟裡，讓禪師給他的靈魂誦經，你必須要在和輝的靈位之前懺悔！跪著懺悔，否則，我會挖了你的雙眼！再砍斷你的手筋腳筋！”

他以爲他會讓他去死麼？

死亡，也許很可怕，但是和永生永世的囚禁和痛苦來說，眨眼間的死亡又算的了什麼呢？

那不過是一種解脫罷了神經寶典！

神尾堂平纔不會讓他這麼輕易就死去，他的心中，那種想要看著他痛苦的心情那麼強烈。

聽到他說的這句話，看著他這幅氣惱的表情，似乎一點也沒有畏懼。

鍾夙再次輕聲冷笑，略顯無力地說道：“神尾先生，作爲一個陰陽師家族的掌權人……如果你真的想要挖掉我的雙眼，砍斷我的手筋腳筋，也許，我會感謝你，保留了我的一條命，讓我活了下來，而且能夠一直活著，始終看著你，生活在愧疚與自責之中，哪怕是頂著正常的身體，卻有著一顆內在病態的心，一想到，我即將這麼看著你，想象著你，生活的那個世界，我就該感到高興……”

神尾堂平的表情有些僵硬，沒有回答他的話。

鍾夙垂眸，輕聲說著：“不知道中文不是很懂的神尾君，能否聽懂我說的意思呢？”

神尾堂平皺眉，還是沒有回話，安靜了許久，捏了捏手骨，說：“鍾家的小子，我不知道你們中國人是不是都很喜歡在口頭上佔優勢，死不悔改……但是你要知道，我是不會讓你死去，一輩子的折磨，你可是做好了準備？”

鍾夙被他拉扯著，緩緩閉上眼，一點也不理會他手中的刀，淡漠地說：“現在我纔是魚肉，你纔是屠夫，在這種情況下，你想要怎麼做，我無法阻止，就算是現在，你都可以用你手中的這把刀，劃瞎我的雙眼……”

神尾堂平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暗自咬了咬牙，沉默著。

此時，他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已經將生死看淡了，隱約有那麼一點無所謂的態度——然而就是這種態度，令他心煩至極。

片刻之後，鍾夙睜開眼，看著揪著他的衣領的神尾堂平，說：“因爲一些意外，我的陰陽眼被封住了，任何鬼怪都看不到了，而且對於靈異氣息的感知能力也越來越弱了，對於一個和鬼怪打交道的人來說，你認爲這是什麼感覺呢？劃瞎這麼一雙眼睛的你，又有什麼感覺呢？”

神尾堂平微怔，聽到他這句話，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之所以無法使用斬妖劍，不被斬妖劍承認，和那個意外也有點關係麼？”

鍾夙默然，轉而說道：“現在的我，在一片黑暗當中，就像一個瞎子一樣，什麼都看不到了，不管你對我做什麼，對我來說，似乎都沒有意義了……”

神尾堂平盯著他這張死氣沉沉的臉看了許久，一把將他甩在了地上，俯視著他，說：“你是見不得和輝活得比你好，早就想要他死掉了嗎？！”

鍾夙吃痛，悶哼一聲，隨即安靜了一秒，然後翻了個身，換了一個姿勢趴在地上，說：“我是想要救他的，比起從一開始就想要他死的你來說，我已經高尚許多了，比起你這個父親來說……”

鍾夙繼續說：“你可以折磨任何能夠被你控制的人，但是你阻止不了任何人該來的死亡，死亡也未必是壞事……”

雖然，他無法變成鬼，但是現在這個樣子，他真的很害怕，他會變得比他想象中的任何怪物都要可怕，他不想再看著任何人的生命，無力地消逝在自己面前，這種心情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都要忘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鍾夙覺得，自己應該是要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