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莘病了？
佟慕妍微微一愣，她似乎想起來今晚顧莘去餐廳找她時臉色並不好看，後來她冷漠說完那些話下車的時候更是，她以爲是她戳中了他的痛楚，沒想到是病了嗎？
握著門框的手指略微收緊了些，佟慕妍的心裡涌起了一絲愧疚。
簡靈已經(jīng)過來了，皺眉問：“顧莘怎麼了？”
夏商周動了脣，最終還是沒有說實話：“這段時間顧總有些勞累過度，所以我很是擔心。顧太……佟小姐，顧總今晚是去找您的，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裡？”
簡靈有些驚訝看了佟慕妍一眼，之前覺得她從回來後就不對勁，她還以爲是和陸衍在一起發(fā)生了什麼，沒想到是顧莘嗎？
她用手肘撞了撞佟慕妍：“怎麼回事??？”
佟慕妍這纔回過神，冷冷說：“我們在餐廳外碰面後就分開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既然病了，或許去醫(yī)院了，你打給藍主任找找?！闭f完，她轉了身，可是走了幾步，心裡的擔心竟然越來越重了。
夏商周還想再問，卻見佟慕妍突然回頭說：“我回來的時候他的車就在樓下，說不定人就在家裡?！?
夏商周卻搖頭：“不在家裡，也不在顧公館，現(xiàn)在下面也沒有看見他的車?！?
佟慕妍終於愣住了。
夏商周待不下去，轉身就走了。
很快，他又折回來，朝佟慕妍說：“請佟小姐也好好想想顧總能去哪裡，就算……就算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也幫忙一起找找吧！”
夏商周說完，急著走了。
簡靈一頭霧水，片刻，纔看著佟慕妍說：“聽這話，顧莘病得很嚴重？這不對啊，這幾天還天天來做飯呢，看起來身體沒什麼啊?！?
佟慕妍呆立著不說話，因爲只有她心裡清楚，夏商周知道顧莘今天來找她，那就一定知道是因爲什麼事。夏商周擔心的應該怕顧莘拿到親子鑑定後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而此刻的佟慕妍心裡更加清楚明白，和那一紙鑑定證書比起來，她對他說的那些話才更具有殺傷力。
…………
夏商周走了有一段時間了，佟慕妍回房後不久又走到了客廳裡坐著，不知道爲什麼，想著晚上顧莘絕望的樣子，她就再也睡不著了。
明明這一切都是顧莘咎由自取，爲什麼她心裡還是揮之不去的內(nèi)疚與擔心？
十分鐘後，佟慕妍回房悄悄穿了風衣，拿了傘下樓了。
…………
臨江高級公寓內(nèi)。
外面的濛濛細雨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瓢潑大雨，砸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噼啪作響。
似乎是受電流影響，房內(nèi)的水晶燈忽而跳了跳。
顧莘驀地睜開了眼睛，身下是柔軟的牀墊，冰冷的身體也已經(jīng)回暖了。
可是，他不是在車裡嗎？
恍惚中，似乎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這裡是哪裡？
他定睛環(huán)顧四周，牆紙、壁畫、衣櫃……
這是……鬱芷言在桐城的家裡！
顧莘猛吃了一驚，試圖坐起來，渾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外面，有腳步聲急急傳來，鬱芷言幾乎是衝進來的，看見顧莘醒了，她忙按住他：“你別起來?！?
忽然靠近的這張臉，分明已經(jīng)四年多沒有見過的這個人，怎麼會突然出現(xiàn)在桐城？
他明明把她……
看著顧莘震驚的樣子，鬱芷言按住他身體的手略微鬆了些，她望著他，溫柔一笑：“看見我很吃驚？覺得被你軟禁在美國別墅的人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裡？”
她說著，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顧莘厭惡推開她的手，強撐著坐了起來。鬱芷言見他下意識捂著胸口，忍不住擔憂問：“還痛嗎？”
心臟已經(jīng)不痛了，此刻不知道爲什麼，胸口卻悶得厲害，但顧莘一句廢話也不想和鬱芷言說，他本能轉身握住牀頭櫃上的手機時，乍然看見上面放著一個聽診器。
顧莘一愣，這才猛地想起之前隱約聽到過有人說話的聲音，難道不是幻覺？
他下意識回頭，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即站起來出去。
“顧莘！”鬱芷言跟著起來伸手去扶他，卻依舊被他推開。
外面客廳裡沒有人，茶幾上卻放著兩個杯子，有熱氣從杯中嫋嫋升起，可見人走得不久。
他終是回頭看著鬱芷言，冷漠問：“誰來過？”
鬱芷言見他瞬間嚴肅的樣子，卻從容說：“你悄悄去美國我就知道你不想別人知道你生病的事，你放心，給你診治的醫(yī)生不會說出去的。”
顧莘果然鬆了口氣。
鬱芷言忍不住細細打量著顧莘，這麼多年不見，他瘦得讓人心疼，她不禁走上前問他：“你的病……主治醫(yī)生怎麼說？”
顧莘面無表情嗆她：“你不是不信嗎？”
鬱芷言一噎，當時她的確是不信的，換做是誰都會以爲那是顧莘弄來的假報告。即便時至今日，親耳聽到找來的醫(yī)生說出他生病的話，鬱芷言還是沒辦法接受。
這根本不可能！
顧莘怎麼會得這種?。?
但就算她再不願意相信，事實已經(jīng)擺在了眼前。
顧莘低頭開機時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不是關機，而是沒電了。他沒有遲疑，取了沙發(fā)上的外套就要出去。
“顧莘！”鬱芷言快步上前拉住他，“你現(xiàn)在不能亂走，再說，外面在下雨，你的身體……”
“鬆手。”他鐵青著臉打斷她的話，“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鬱芷言不鬆手，顧莘用盡力氣把她推開，他沒有站穩(wěn)，直退到了門口處，才扶住了牆壁站住。
他再沒有回頭，打開了房門要出去。
鬱芷言紅著眼睛，帶著哭腔說：“就算被遣返，我也要回來見你！爲了你，我可能這輩子都不能去美國了，我在美國的事業(yè)已經(jīng)毀了，難道還不夠嗎，顧莘！”
顧莘邁出的步子微微一滯，是嗎，原來她是這樣回來的。
鬱芷言見他無動於衷，快步上前，從背後抱住了他，話語軟了下來，似誘哄似安慰：“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既然佟慕妍有了別人的孩子，過去的一切放下吧顧莘！讓我陪在你身邊，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雖然顧莘曾無情把她拋下在美國四年多，但這四年多的時間裡，她對顧莘的思念從來沒有停止過。
彷彿時間隔得越久，她就越懷念曾經(jīng)那個溫柔似水的顧莘。她無數(shù)次把自己催眠，讓她的記憶裡，只剩下顧莘。
曾經(jīng)，是顧莘給她送情書，是顧莘去她學校等她放學，所有過去的幾年裡，只有顧莘，再沒有別人的影子。
這四年多的時間，她就是這樣過來的，顧莘是支撐著她回來的唯一的理由。
她找到他，看見那個文件袋裡的鑑定報告時，鬱芷言什麼都明白了。雖然上面沒有寫名字，但能讓顧莘去做鑑定的，一定是佟慕妍的孩子。
那個瞬間，她突然覺得連老天都在幫她，佟慕妍的孩子不是顧莘的，那麼以後，她沒什麼好怕的了！
顧莘在聽到她提及孩子的時候，心底藏得最深的那抹恨，瞬間就爆發(fā)了出來。他低頭欲狠狠扳開她的手，她用力抱緊不鬆，顧莘的情緒有些激動，鬱芷言覺出了他的異常，下意識鬆了手。
他退至門外，按住胸口的手微微用了力，艱難順了口氣，回眸看鬱芷言的眼神寒若冰霜。
“顧莘……”
“從你瞞著我接了簡靈的電話那一刻起，我顧莘就不欠你了！”他蹙眉強忍住心口的絞痛，一字一句說，“我失去孩子的那一刻，你就已經(jīng)毀了我，你緊攥著的秘密憑你去說！但你聽好，你在美國失去事業(yè)只是個開始！”
語畢，他沒有再停留，轉身走了。
鬱芷言愣愣站在門口看著，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這一刻的顧莘，那麼像當年她重回桐城時，面對顧家的那個她。
充滿了仇恨，渾身是刺。
但她只是想要報復顧家給她的那些傷痛，從來沒有想過毀了顧莘！
況且顧莘現(xiàn)在的樣子，她已經(jīng)捨不得再用那個秘密去傷害他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還有男人的聲音：“還不追？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必須有人看著，否則容易出事?！?
…………
顧莘到了樓下才發(fā)現(xiàn)車鑰匙不在口袋裡，想來是鬱芷言帶他來時拿走了。
他不想上樓去找她，索性現(xiàn)在雨幾乎已經(jīng)停了。
他拉緊了外套，一頭扎進了夜幕中。
…………
佟慕妍驅車去了龍山公墓，顧莘不在。
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沒有看見顧莘，打他手機，永遠是關機。
佟慕妍內(nèi)心的擔心開始氾濫了，她有些恨自己的軟弱，然後一遍遍告訴自己，是因爲今天自己說了過分的話纔會心中愧疚，其實並不是真的擔心顧莘！
後來，她忍不住打電話給了顧一桐，藉口說回來了想見她一面，電話那頭，顧一桐顯得很高興，迫不及待想要見佟慕妍。
佟慕妍打這通電話其實是想旁敲側擊看看顧莘有沒有去顧公館，但是並沒有。
後來，抱著顧莘也許回家的僥倖心理，佟慕妍驅車回了小區(qū)。
哪知才從小區(qū)門口進去，車燈正對前方走的人竟然就是顧莘！
佟慕妍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正打算把車開去一側的停車場時，卻見一人旁邊顧莘的車上下來，快步過去伸手挽住了顧莘的手臂。
雖然只是個背影，但佟慕妍瞬間就恨了起來。
鬱芷言！
她大半夜不睡覺到處找顧莘，沒想到他其實是和鬱芷言在一起！
四年多前也是這樣的結果，爲什麼佟慕妍就不能吃一塹長一智！
一剎那，什麼擔心愧疚都沒有了，內(nèi)心早已被憤怒填滿，更有的是對自己天真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