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裴暮蟬已經清醒了很多，戴著黑色的口罩跟在後面。
明明針也沒打，藥也沒吃，看過醫生之後都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沒事了。甚至覺得不需要打針，可以立即回家。
“胡謅的，那種人就是欺軟怕硬的賴皮，尋個藉口壓他。”許青焰端著藥水塑料盆走在前面，神情平淡。
“你發著燒，要是起糾纏就不好了。”
“嗯。”裴暮蟬低低的應了一聲，想著那無賴最後的眼神，她不由擡頭，“那人不會來找你麻煩吧？”
“不會，他不敢。”
“萬一呢？”
“你還發著燒，能怎麼樣？”許青焰笑了笑，“攔著唄。”
聞言，裴暮蟬鬆了一口氣。
“我以爲你會說揍他。”
“不至於，心態不一樣了。”許青焰放慢了腳步，“我以前兼職凌晨在大街上被醉漢搶過錢，就一百。”
“當時情況不一樣，那時我真的很需要那一百塊錢，但現在不缺。”
“剛剛那人看著強勢，不怕比他強勢的，也不怕比他有錢的。但只要表現得比他有錢又強勢，那人自己就會掂量掂量後果。”
走到了護士臺，許青焰沒再繼續說了。
裴暮蟬原本還想問什麼，但轉頭一看護士拿著吊針過來了。她原本還有些紅暈的臉霎時就白了，嚥了一口唾沫。
“血管有點難找，你這有點細，哎，伱是不是暈針啊？”護士態度挺不錯，“怕的話，別看針就好了。”
“那看哪？”
“別看針，別去想，看些能轉移注意力的。”
她擡頭，正對上了許青焰的目光，對方利落的站在那。眼裡帶著笑意，目光不躲不閃，異常乾淨質樸。
那一瞬間，她晃了晃神，護士已經按住針頭貼上了膠帶。
九點半，醫院纔剛開始運轉不久，除了最早上那一批趕早的。現在人不算是多，一批一批的人蜂擁而過。
兩人相鄰坐在一起，裴暮蟬戴著口罩低著頭玩手機，身體側向許青焰，打針的左手遠遠放置在另一側。
這模樣有些搞笑，彷彿那不是她的手似的。
“你怕針？”許青焰問。
“不怕。”
“那你看一眼。”
“不看！”
兩人待在一起的氣氛還不算尷尬，主要是還有一層合作關係。沒有鏡頭對著拍，相處其實更加自然。
先前提過一次做專輯，其實也是半開玩笑的試探。誰也沒當真，具體怎麼說還得看看情況，後來就沒提了。
許青焰眉眼低垂，看了一眼乾淨到反光的地板，輕聲說道。
“醫生說你得多睡覺，《晴天》成績已經出來了。幾乎沒什麼推薦，靠著一點曝光能拿下日銷十四萬的成績已經很好了。”
“你沒必要一直往自己身上壓擔子，即使《晴天》現在不溫不火，也不代表以後不會成爲大熱門，甚至成爲經久不衰的經典。”
裴暮蟬眼睛彎了彎，露出一汪笑意。
“你很怕我就這樣放棄了？”
“是。”他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道，“你不會一直縮在那個小工作室，你的前途比我更遠大，然後我跟著喝點湯，賺點小錢花花。”
“所以這就是你往林晚粥身上下注的理由？”
“哈？沒有，沒有的事。”許青焰咳嗽了一聲，“呃，你誤會了，我和她的合作關係還待定，主要是有錢總不能不賺。”
“也對，其實對我也是有利的。”裴暮蟬道，“如果林晚粥唱火了你的歌，說不定會帶動《晴天》的銷量。”
“也不能這麼說，我預計《晴天》的銷量會更高。”許青焰完全不上套，不留痕跡的轉移話題，“我估計這會已經漲了不少，說不定我們回去，數據就爆了。”
“十四萬是全平臺總銷量，怎麼個爆法？”
“喏，你看，企鵝音樂新歌榜第九十八。”他將手機遞了過去，指著那排名道，“我打賭，等你點滴吊完，排名就進入前九十了。”
“如果沒有怎麼辦？”
“那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都醫生好像建議喝粥。”
“要是沒進九十，我喝粥，你也只能喝粥！”
“行吧。”
哄小孩怪累的，生病的女明星更是難應付，許青焰感覺自己這二十年多的耐心都快交代在裴暮蟬身上了。
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時間過得飛快。
中午十一點左右，兩人結伴出了醫院。裴暮蟬對著自己微青的手背看了又看，精神頭好了不少，終究是沒說什麼。
許青焰隨便找了一家店，上來就是兩份青菜瘦肉粥打包。
中午看了一眼數據，無事發生。
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數據緩慢上漲。從九十八爬到了六十三的位置，只能說未來可期，但大火肯定說不上。
沒有網站的精準推薦以及首頁推薦曝光，離數據暴漲始終還差一點。就那麼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卡著難受。
林晚粥圍脖的作用始終有限，在雲翼娛樂的鄭重警告下，那條圍脖只掛了一天就被下架了，曝光量實在有限。
得，喝粥吧。
下午，《晴天》的銷售數據和裴暮蟬狀態一樣，都是焉焉的。許青焰喝了一整天粥，臉色比水泥還灰。
“這漲幅，遲早會起飛的。”許青焰沒什麼可說，扔下一句話就跑去編曲了，不能再鴿了，免得影響聲譽。
晚上，裴暮蟬倒是第一次閒下來，閒閒懶懶的從中午一直休息到晚上，沒事就盯著《晴天》的數據看。
她看完了銷量看排名，偶爾在辦公室裡做做拉伸。時間從來沒顯得如此漫長過，工作也從未如此無聊過。
窗外一片濃重的夜色，一樓辦公室的人早就下班了，整棟二層小樓只剩下二樓還亮著燈。一個在編曲室，一個在辦公室。
感冒了不能開空調，她只覺得好熱。編曲室有空調，也許可以過去蹭一蹭，反正轉一圈就回來而已。
順便看看他在幹什麼，寫什麼曲子
心思猶如盛夏的爬山虎，悄悄佔據了整間屋子，一點點爬滿整片空間，讓裴暮蟬根本沒法靜下心工作。
明明原本半個月前一直都挺正常的，他一來也沒打亂工作節奏。可偏偏現在他半天不在，總感覺少一個人討論數據，沒什麼意思。
這半個月是他主動找上門來的，所以這次輪到她了。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因爲生病沒法工作，隨便轉轉而已。
這工作室本來就是自己的，因爲他沒扒完譜子，所以自己一直在這等。去看看應該也沒問題，敲個門看一眼就回來。
此時，電腦數據莫名上漲了一大截，在短短幾分鐘內漲了五千。
裴暮蟬立刻起身，向著外面走去。她覺得有必要找許青焰討論一下數據，畢竟他是詞曲作者，告訴他一聲。
編曲室，許青焰撓了撓頭，整個人急的腦袋冒煙。扒譜的過程並不算順利，他聽著自己的歌聲錄音，好幾個地方仍舊弄不明白。
正苦惱著，許青焰忽然聽見外面響起腳步聲，外人進不了二樓，多半就是裴暮蟬。
他索性起身，直接打開門。
“要回去了？”
裴暮蟬嚇了一跳，本想說數據上漲了，你要過來看看嗎？可話到了嘴邊，突然拐了一個彎，變成了
“蹭個空調。”
“嗯？？？”許青焰打量了她一眼。
她臉色瞬間爆紅，心道自己腦子燒短路了嗎？怎麼會說出這麼扯的話，辦公室那邊不能吹嗎？他要是問，自己就把工作室解散。
好在許青焰沒問，只是說，“發燒還吹什麼空調，你是覺得打針很好玩嗎？”
一聽到針，裴暮蟬頓時神色緊張，轉移話題道。
“就過來看看，你譜子扒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太多地方搞不懂，比如”他剛想繼續說，忽然感覺脖頸傳來空調的冷風，遂走了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了。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那現在就走吧。”
“沒有，我還想再看一會數據。”裴暮蟬偏頭看向了另一邊，“編曲室你繼續用吧，晚一點再回去。”
“等會吧，我也去看一會數據，去你辦公室吧。”許青焰嘆了一口氣，“我一個人搞不定，還是得請教你。”
小樓外蟲鳴陣陣，裴暮蟬聞言不由莞爾。
“你不是一直防著我嗎？怕我聽到你給她寫的情歌。”她微微仰頭，濃而密睫毛輕輕覆下，瞇起了眼睛。
“怎麼？這會不防了？”
“什麼跟什麼啊，寫給她的情歌是什麼鬼？”許青焰一臉懵，他懷疑裴暮蟬是不是又發燒了，神志不清了。
“戀綜那會，林晚粥問我能不能聽聽《晴天》。但那時我已經賣給你了，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拒絕了。”
“那你現在怎麼又肯讓我聽了？”她問。
“交稿重要，總不能一直拖著，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扶額，“你肯定會替我保密的對吧？”
其實他已經把譜子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片段弄不出來。唱給裴暮蟬聽也沒事，前後根本不銜接。
“也許。”
嗯？？？？也許是什麼意思？
“幫？”
“不幫。”裴暮蟬伸出手指，一本正經的指著自己，“我病了，你還記得醫生今天說什麼來著？”
許青焰有些尷尬，“多休息。”
“除非”
“什麼？”他一臉懵，第一次發現裴暮蟬也這麼會拿捏人。
“除非你把上次唱的那個，《偏愛》給我，把那首歌賣給我。”裴暮蟬又轉了回來，仰著頭和他對視。
他想了想，“呃我還沒寫出來。”
“預定。”裴暮蟬笑了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想自己唱那首歌是嗎？”
“不是，沒有唱歌的慾望。”許青焰擺手，“只是有些受挫，強行填鴨速成還是有些困難，遇到難度大一些的旋律扒不出來。”
“這纔是正常人啊，要是你什麼都會，那才真的可怕。”裴暮蟬安慰道，“沒關係，一步步來。”
兩人轉身，一路聊，一路並肩回到了辦公室。
“哦，對了，剛剛數據暴漲了。”
“真的假的？”許青焰半信半疑，走到了電腦邊上，看了一眼暴漲的數據，“這數據有些蹊蹺啊，幾分鐘內暴漲五千。”
聽他這麼說，裴暮蟬也愣住了。這一天數據太順了，剛剛光顧著想看看他在幹什麼了，竟然沒深想。
幾分鐘暴漲五千，基本不是什麼好事。
她掏出手機打開幾個音樂軟件看了一眼，神情頓時嚴肅，好看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腦海中那點複雜的心思瞬間煙消雲散，又迴歸了嚴峻的現實。
“被惡評了。”
“看到了。”許青焰正刷著企鵝音樂裡晴天的評論區，各種不好聽，質量很差，聽不下去的言論飆漲。
評論一刷幾百樓，一眼望過去，還以爲點進了貼吧。
“能刪掉嗎？”
“不行，只能進行反饋，但是這種主觀的判斷沒法處理。”裴暮蟬臉色有些難看，《晴天》的質量已經很高了。
幾分鐘五千個銷量，惡評多半是分散在了各個平臺。本來就是首日發行，這些評價留在這，對未來銷量肯定是有影響的。
如果這首歌出現在網站的首頁推薦，這些惡評影響不了什麼。可好巧不巧，裴暮蟬沒簽獨家，走的全平臺發行的渠道。
她不可能一個個平臺去處理，除非發動粉絲去舉報。但裴暮蟬從未乾過這種事情，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些評論沒法處理，那就不處理了。”許青焰忽然道，“其實我之前有想過這種情況，沒想到真的會發生。”
“找到背後的人嗎？”裴暮蟬問道。
“不是，不理會。”許青焰搖頭，“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我可以試著翻唱男生版本的《晴天》，對吧？”
“嗯，怎麼了？”她有些懵，不清楚其中有什麼關聯。
難道自己唱沒大火的歌，他一個素人翻唱一遍就能帶動《晴天》的銷量？然後利用好評覆蓋評論區？
“沒什麼，周勉告訴我，明天是《戀愛獵手》首播的日子。”許青焰轉頭道，“我覺得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