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花朝擺擺手,隨意地說道:“小事一樁,不必客氣,謝大哥你有話就直說吧。”
謝大海看了一眼其他人,最後下定決心,開口說道:“那俺就說了哈,你也知道俺們村子特別窮,連個像樣點兒的大夫都沒有,要是傷得輕點兒,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是有幾個兄弟真是傷得太重了,急需要醫(yī)治,否則俺們也不至於這麼晚還來打攪你,你看……能不能幫忙給他們幾個治治?”
一聽是這事兒,孟花朝顯得很乾脆:“好啊,那幾個人在哪裡呢?”
見她如此好說話,衆(zhòng)人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下來了,紛紛讓出一條路,露出了擺放在地上的三幅擔(dān)架。
孟花朝走過去了看了一眼,便道:“先他們搬到牀上去。”
衆(zhòng)人齊心協(xié)力,穩(wěn)穩(wěn)地將那三名患者擡到裡面屋子的牀上。
孟花朝讓無關(guān)的人都出去,她留下謝大嫂與另外一名婦人,讓她們幫忙打下手。
那三個人都傷的很重,他們在牢獄受盡毒打,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孟花朝手腳麻利地將他們身上的衣服全部剪開扔掉,然後讓謝大嫂拿來高濃度的白酒,一點點擦拭三人的身體,幫助他們消毒。
消完毒之後,就是搗藥和敷藥,有些地方還需要縫合,針線從皮肉中間穿過去,看得謝嫂子和另外一名婦人都驚呆了。
孟花朝一直站在牀邊,不停地忙碌,等到三人身上的傷口都被包紮完畢,她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兩條腿都有點打哆嗦。
村民們走進(jìn)來將三人擡走,並再三向孟花朝道謝,她只是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就慢吞吞地回屋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牀邊上,抹了一把汗水,誒,澡都白洗了!
唐非劍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麪,放到她面前,說:“吃吧。”
她早就飢腸轆轆了,見到有吃的,頓時來了力氣,撲上去埋頭大吃。
很快,一大碗麪就見底了,唐非劍又問:“還要嗎?”
孟花朝她摸著圓滾滾的肚皮,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我飽了,不要啦。”
剛纔唐非劍去廚房燒水時,恰好透過窗戶看到了孟花朝救人的情景,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是獸醫(yī)嗎?”
“對啊。”
唐非劍有點糾結(jié):“那你剛纔怎麼……”
現(xiàn)在獸醫(yī)的醫(yī)術(shù)都這麼厲害了嗎?居然連人的病都能治得好,他對此非常不解。
孟花朝咳了兩聲:“剛纔我那時沒辦法,人都送過來了,要是再不搶救很有可能會死掉,我雖然是個獸醫(yī),但獸醫(yī)也是大夫,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可萬一你沒把人治好怎麼辦?”
“你也說了,那只是‘萬一’,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沒治好的話,他們可能會死,但我要是不救,他們就肯定會死,”孟花朝慢悠悠地躺到牀上,“反正已經(jīng)沒有什麼比死更壞的事情了,倒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搶回一線生機。”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正確的,那三個人最後都被她救活了。
唐非劍默默地看著她:“你是個好大夫。”
孟花朝得意地?fù)P起笑容:“那是自然!這年頭像我這麼醫(yī)德高尚心地純善大公無私
的好大夫真是太少了,你們這些病患能碰上我,那都是你們前世修來的福氣啊哈哈哈!”
唐非劍:“……”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人就是給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的典型,只要稍稍誇獎她兩句,她立刻就能使勁得瑟。
這一晚太累了,孟花朝胡亂擦了個澡,就倒頭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未亮,唐非劍就醒來了,他盤腿坐在牀邊,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孟花朝,心情非常複雜。
最初見到這個女人時,她充當(dāng)著人質(zhì)的角色,蓬頭垢發(fā)狼狽不堪,那時候他甚至都懶得多看她一眼,可誰能想到,現(xiàn)在他卻覺得怎麼看她都看不夠。
在她身邊,他會不由自主地放鬆,她的開朗與活潑,也在無形中感染著他,讓他感受到了從來不曾有過的舒暢。而她時不時顯露出來的狡黠,又讓他常常感到無可奈何,還有她的善良,與她的堅強,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吸引。
她像是一團溫暖的火焰,他渴望靠近,卻又自卑於自身的陰暗,怯步不前。
他的出生,註定他這輩子就只能活在陰影之中,他的雙手,早已經(jīng)沾滿鮮血,他的身上揹負(fù)著無數(shù)條人命,他成了罪孽的化身。
這樣卑微的他,又如何能奢求她的溫暖。
唐非劍伸出手,隔著空氣在她臉頰的上方輕輕碰了碰,然後便心滿意足地收回去。
只要能這樣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他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屋外響起清脆的鳥叫聲,唐非劍取下腰間的墨色玉佩,輕輕放到她的枕邊,然後悄無聲息地走下牀。他拉開房門,跨出門檻,他扭過頭,最後看了孟花朝一眼。
再見,保重。
關(guān)上房門,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江邊,一艘小窗停靠在岸邊,一個頭戴斗笠的強壯漢子正坐在船頭,他手裡轉(zhuǎn)動著一根精緻小巧的烏木笛子,剛纔聽到的鳥叫聲,正是這隻笛子吹出來的。
見到唐非劍出現(xiàn),漢子立刻朝他揮了揮手。
唐非劍腳尖稍一用力,輕盈地跳上船頭,他說:“走吧。”
漢子隨手將烏木笛子別在腰間,起身抓住劃槳:“好嘞!”
劃槳沒入水中,用力一推,小船順勢被推了出去,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遠(yuǎn)處飄了過來。
“等等我!”
聽到這個聲音,唐非劍渾身一震,他立即轉(zhuǎn)過身,睜大眼睛循聲望過去。他見到孟花朝正揹著個小包袱大步往這邊跑過來,心頭一緊,立即喊道:“快,把船靠岸!”
漢子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還是照著他的話做了。
小船剛一靠岸,唐非劍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孟花朝跑到他面前,氣喘吁吁地說道:“你、你怎麼都不等我一起走?害得我連早飯都沒吃,就急急忙忙地跑來找你。”
唐非劍心裡又驚又喜,但面上依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模樣,甚至連語氣都是冷冷淡淡的:“我以爲(wèi)你不想跟我走。”
“我什麼時候說不想跟你走了?”孟花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昨天不是說了,我要再考慮考慮嗎?可還沒等我告訴你答覆,你丫就瞞著我偷偷跑了!你這人真是太沒誠信了!我們到底
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漢子在船上衝他們喊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到底還走不走啦?”
唐非劍看向孟花朝,按耐住心底的激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確定要跟我走?”
孟花朝:“走走走,別再墨跡了!”
能跟她一起走,就算回去要面對父親大人的怒火,唐非劍也覺得萬般高興,他接過孟花朝手裡的小包袱,拉著她的手腕一起上船。
漢子衝孟花朝笑了兩聲:“姑娘,坐好咯!”
聲音落地,他用力劃動船槳,小船順勢被推出去老遠(yuǎn),順著河流緩緩飄向未知的遠(yuǎn)方。
經(jīng)過彼此的介紹,孟花朝得知那個漢子名叫彭正初,平時大家都叫他大鵬。
大鵬是個非常健談的漢子,一路上他的嘴巴幾乎就沒停過,各種神奇的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唬得孟花朝一愣一愣的。說到興起之時,他順手抽出腰間的烏木笛子,搭在嘴邊吹奏起來。
清脆悅耳的笛音,像是山間的鳥兒在歌唱,明朗輕快的節(jié)奏讓人感到無比愉快。
一曲完畢,孟花朝使勁鼓掌:“吹得真好!”
大鵬嘿嘿一笑:“我吹得很一般,還比不上少主的一成。”
孟花朝非常驚異,扭頭看向唐非劍:“你還會吹笛子?”
唐非劍:“嗯。”
孟花朝立即來了興致,不停地催促他現(xiàn)場來一曲,大鵬也在旁邊跟著起鬨,最後唐非劍拗不過她,只得結(jié)果大鵬手中的烏木笛子,現(xiàn)場吹奏了一曲小調(diào)。
那曲子孟花朝從未聽過,曲調(diào)悠揚婉轉(zhuǎn),猶如夏夜的清風(fēng),清爽宜人之餘,還透出幾分淡淡的惆悵,讓聽曲的人也不由得跟著一起心生惆悵之感。
人都說曲由心生,難道說唐非劍的心裡藏著事兒?孟花朝一邊陶醉在笛聲中,一邊暗暗疑惑。
伴著悠然的笛聲,小船緩緩地順流而下。
朝陽的光輝灑落在平靜的江面上,泛起耀眼的金色光芒。
晚上船隻靠岸,他們在城裡尋了一處客棧歇腳,翌日清晨,再轉(zhuǎn)乘馬車?yán)^續(xù)趕路。
路上閒來無聊,大鵬開始跟孟花朝將一些有關(guān)劍莊的事情,他說劍莊建在浩雲(yún)山的山頂上,浩雲(yún)山高八百多丈,砌有石階數(shù)萬階,遠(yuǎn)遠(yuǎn)望去幾乎看不到盡頭,非常壯觀。
孟花朝聽到這話,不禁感慨道:“你們住那麼高,也不嫌難爬啊?”
大鵬得意地笑起來:“莊內(nèi)之人都會輕功,這點高度對我們而言不算什麼。”
孟花朝雙眼呈星星狀:“有輕功真好啊!”
唐非劍:“你想學(xué)?”
孟花朝使勁點頭:“非常想學(xué)!”要是她學(xué)會了輕功,以後要是再碰到危險,就算她打不過,還能跑得掉!
唐非劍想了一下,說:“回頭有空的話,我教你。”
聞言,孟花朝頓時欣喜若狂,撲上去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太好了!謝謝!”
被抱住的唐非劍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耳根有點微微泛紅。
孟花朝沒有察覺到唐非劍的異樣,但站在旁邊的大鵬卻看到了,他露出了非常詫異的神情。
少主這是……動了春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