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身形一頓, 顧忌著后羿手中的白嬅,沒敢再繼續靠近。
他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白嬅的方向,絲毫不肯錯過她一絲一毫的動靜。
見他忌憚, 后羿十分滿意, 桀桀一笑:“怕了?很好, 我要的乘黃呢?交出來, 我就把她還給你。”
鳳玄狠狠皺起了眉:“你先把她鬆開。”身後的手卻是在給月肆打手勢。
后羿冷笑著:“哦?你確定?”他的腳下是一片高空, 一鬆開手,白嬅就會掉下去。
白嬅心裡清楚,就算是鳳玄, 也沒辦法交出一隻早就不存在的乘黃來。后羿死死掐著她的脖子,她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眼裡涌出一些淚花, 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其實她也不能看到什麼, 頭被迫仰著,只能看清一大片藍藍的天空。
不行, 她真的撐不住了。
鳳玄一直注意著她,看見白嬅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大急,就要不管不顧地衝上去。
忽然,后羿手中的白嬅變回了原形——一棵茶花樹。后羿反應不及, 手中一空, 那變回了原形的白嬅直直往下墜去。
“嬅嬅!!”鳳玄急急向下飛身去追。
后羿也打算追下去, 月肆趁此攻擊后羿阻攔他的行動。
落在半空的白嬅隱約聽見了鳳玄叫她的聲音, 意識清明的瞬間, 又變回了原形,一時之間, 白衣白髮皆被吹得獵獵作響。
她微睜開了眼,鳳玄的身影彷彿近在咫尺,他還朝她伸出了手。她便也朝他伸出手。
鳳玄一著急,背後忽地生出一對金色羽翼,那上面還飄著縷縷火光。鳳玄的速度增加了不少,終於纔在落地前抓住了白嬅,卻來不及施展緩衝的法術,硬是轉了個身,自己墊在下面,讓白嬅趴在他的身前。
背部落地的一瞬,鳳玄悶哼一聲,地上也被砸出一個大坑。
白嬅這纔回過神來,“是不是很疼?你哪裡受傷了?”她連忙從他的身上爬起來跪在他身側。
鳳玄被白嬅扶著從地上站起來,搖了搖頭不願她擔心。
此時,后羿手裡提著月肆,將月肆扔在了地上,停在了他們幾步之外。月肆狠狠呸出一口血,卻暫時也動不了了。
后羿直截了當:“乘黃呢?”
鳳玄鬆開白嬅扶著他的手,站直了身子,髮絲微亂卻已不見方纔的慌亂:“我早已說過,乘黃已經滅絕了,你不可能再找到了。就算我,也不能。”
后羿的眼眶突然發紅,周身氣息涌動,渾身戾氣仿似從地獄爬起來的惡鬼,他還桀桀地笑著:“哈哈哈,既如此……我也要你嚐嚐我的痛苦!!”
話音未落,后羿的攻擊便已經到白嬅的面前了。
千鈞一髮之時,鳳玄忽然轉身將白嬅抱在了懷裡,也來不及施展法術,竟是用肉身生生擋下了一擊,正好打在他肩後的位置。
鳳玄緊緊在白嬅護在身前,喉頭一緊,將喉間的血氣又咽了回去。
白嬅一驚之後幾乎要急出眼淚:“鳳玄?”她輕聲喊他。他卻沒應,只覆在她頭頂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一擊不成,后羿也有些驚訝於鳳玄的反應迅速,不過他不介意:“總之,今日你二人之中我是一定要帶走一個的!哈哈哈哈”
月肆躺在地上乾著急,鳳玄緊緊攬著白嬅——他現在的狀態著實不是很好,剛剛那一擊重傷了心肺,再來一次,他估計真要心脈盡斷命喪於此了……
他不敢開口說話,一開口,喉間不斷上涌的血氣定要噴出來的,這樣會嚇著她……
白嬅已經急了,月肆在那邊喊“小心身後!”,白嬅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敏銳。
她雖被鳳玄擋著,可她依舊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后羿快速逼近的濁氣攻擊。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
“不要”從未有一刻有這樣強烈的願望,想保護他而不是被保護。
也不只是哪裡來的力氣,白嬅伸手攬著鳳玄的腰,在攻擊來臨的一瞬間將自己和鳳玄換了位置。
在鳳玄目眥欲裂,濁氣打在白嬅身上的一瞬間,漫天花雨突然降臨。
一片片純白的花瓣毫無預兆地降落,空氣中開始瀰漫淺淡的茶花香。花雨飄落,空氣中的濁氣在接觸到花瓣的一瞬間悉數消散,本該落在白嬅身上的攻擊亦被突然出現的花雨化解。
幾人都驚了。月肆也被花雨淋著,身上被濁氣所傷的傷口也開始慢慢好轉,他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他躺在地上感受著那相似又更爲純淨的力量呢喃:“這是……淨化之力……”
花雨還在落,也在逐漸吞噬化解后羿身上逸散的濁氣,周身氣息悉數散盡,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人。
而此時後羿的眼前是另一番景象,他竟從那花雨中看到了自己的妻!看著她正對自己露出熟悉的笑容,后羿情不自禁,“嫦娥?你來了。”,他一步步朝她靠近,那個身影依舊一言不發,腳下一涼,他一愣,眼前的嫦娥忽地化作片片花瓣復又消散了。
后羿低下頭,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冰涼的白雀湖水中,湖面上漂浮著片片純白花瓣,湖面如鏡,映著整片天空的倒影,也映著他的倒影——偏偏沒有她的。
后羿忽地笑出聲來,在漫天的花雨中濁氣盡失,他忽然腦海中想起的全是他與嫦娥過著平平常常生活的每一天,想起的全是她溫柔的笑和忙碌的身影……他再次低低笑出聲來。
鳳玄趁機拋出了一條金色的繩索,將湖中的后羿捆了起來。湖中的那道身影毫不掙扎。
此時的月肆也能從地上爬起來了,他走到白嬅身邊十分驚訝:“白嬅,這些花瓣是你放出來的嗎?”
白嬅此時也是懵的,“應該是吧……”畢竟這些花瓣看上去就是她的花瓣啊。
月肆指了指湖中間被綁的后羿,“現在沒事了,可以讓這些花瓣停下來麼?”雖然這氣息很是令人舒心,可是不會耗費太多力量嗎?他可是看見她的臉色都開始發白了。
白嬅搖頭:“我不知道它怎麼出現的,也不知道怎麼讓它停止啊……”
話剛說完,白嬅便覺得眼前一晃,頭有些暈,鳳玄在一旁扶住了她的手臂,還直接讓她靠在了自己懷裡。
不過,鳳玄緊皺的眉頭一刻都沒有鬆開:“嬅嬅,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白嬅臉一紅,倒也沒推開他,聞言仔細感受了一下,“我感覺好像有一股力量從我的身體裡往外跑,頭有點暈,然後就沒了。”
“你能不能控制那些從你的身體裡出去的力量?”鳳玄又問。
白嬅凝神去找那股力量,片刻後搖了搖頭:“我該怎麼做?”
鳳玄一時也沒辦法,同月肆面面相覷。頓時,鳳玄望向月肆眉頭一動:“小四,你懂淨化之術,你來探查一下嬅嬅身體裡是什麼情況。”
月肆嚴肅點頭,一手蓄力往前一推,放入一股淨化之力進入查探——白嬅體內的仙力在快速流失,可他卻沒感受到任何如花雨散發的相同的淨化之力,月肆也不由得皺起了眉。
鳳玄十分緊張地盯著他:“如何?”
月肆回望他一眼:“不太好,再以這樣的速度流失仙力,以白嬅的修爲,不用多久她就撐不住了。而且,奇怪的是,我在她的體內沒有感受到任何淨化之力的氣息。”
鳳玄握起白嬅的手,她的手已經變得冰涼,思索了一番,他從自己的內界中拿出一個玉瓶,就著白嬅的脣喂她。
白嬅乖乖張口,一喝才發現涼涼糯糯的這是天池瓊漿的口感。
鳳玄看著她喝完,方纔問:“感覺怎麼樣?好一些了嗎?”
白嬅輕輕點了點頭,鳳玄眉間才舒緩不少。
轉頭看向湖裡依舊一動不動彷彿失了神的后羿,鳳玄十分乾脆地將這麻煩交給了月肆:“小四,待會你將這后羿帶去崑崙山,交給西王母,西王母會有自己的決斷,然後你就可以回你的家了。我帶著白嬅會蓬萊島。”
“哦……”月肆點頭答應,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道,“那你這次找我幫忙的酬勞呢?”
鳳玄已經一把橫抱起了臉色蒼白的白嬅,“我現在沒空同你算這個。”話音一落,鳳玄便迅速離開了。
獨留月肆一個人面對殘局——“我就知道又要給他做白工!哼!”
月肆叉了一會兒腰,可真是氣死他了!下次下次!下次肯定什麼都沒了!不過,看在白嬅不適的情況,他這次還是不與鳳玄計較了。
鳳玄帶著白嬅離開,白雀湖邊的花雨也停了,而鳳玄帶著白嬅走了一路,一路便徐徐飄著純白的花瓣。
……
月肆回那湖邊,將站在湖水中的后羿拉了出來,一看,那后羿眼中迷濛也不知在想什麼,一副了無生氣的模樣。
月肆搖頭嘆息,提著人一路往崑崙山掠去。
到了犬封國時,月肆帶著那失了神的后羿落下,這一段路需要步行,崑崙山可不是能直接飛上去的。
方纔進了犬封國的城門,突然一道聲音大喊:“就是他!!”生生嚇了月肆一跳,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仇家了。
一看,來人有三個,左邊一名姑娘,右邊一位狗臉男人,中間扶著一位白髮白眉的少年——哦,是白民國人。
三人正是封靈、犬戎和白無牢。
那三人行至月肆面前,微微行了一禮,中間那人問:“這位壯士,可是你收服了這個人?你可曾遇見一白髮姑娘和鳳玄神尊?”
“哦~”月肆長長哦了一聲,“你認識白嬅和鳳玄?他二人無事,回蓬萊島了,這人便由我帶著交給崑崙的西王母。”
白無牢鬆開犬戎扶著他的手,行了一拜禮:“我是白民國人白無牢,此人滅殺我族人,罪不可赦,壯士可否帶著我一同上崑崙,我可在西王母前作證。”
既如此,沒有什麼拒絕他的理由,月肆點頭應了。
兩人便攜著后羿穿過犬封國,穿過犬封國後不遠便是上崑崙山的山路入口。
崑崙山不允許飛行,上崑崙的只能一步一步拾級而上。崑崙山路又高又陡,白無牢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這個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至於月肆,他吧,覺得自己很無辜了,無緣無故被牽扯進來,還要來爬又高又累的崑崙山,他覺得自己很憋屈……是以一路上低聲喃喃說了不少鳳玄的壞話。
幾人爬了三個時辰才終於到了山上西王母的居所。門外有仙童守門,不過見來人是十二月之一,沒什麼阻攔就讓他們進去了。
到了殿中,便見到那聞名四海的執掌刑殺之神西王母正坐在最高的主位,面容端肅,有著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威嚴,又有一種果斷而冷酷的殺伐之氣。
她只十分淡然地掃了一眼下方的三人,“后羿的事我都知道,后羿留下,你們可以回去了。”
月肆粲然一笑,拱手道:“不知西王母打算如何,可否告知一二?”
一旁的白無牢也跟著拱手行禮。
西王母淡淡的目光看向月肆和白無牢二人,復又看向后羿,“后羿,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