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所以，姜生，我們要好好的。

我始終記得那一天，婚禮之後，我們隨著常山回到了程宅。

早已料到的，逃也逃不掉的劫。

水煙樓下，從天明到天黑，從天黑到夜深。雨落下，無處可藏。

等待是最煎熬，因爲(wèi)答案的底牌，永遠(yuǎn)不是握在你的手裡。

程天佑從水煙樓裡走出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覺得失卻了那種勇氣——那種篤信的勇氣。篤信愛情，篤信他，篤信他會來，篤信我能等。

彷彿終於等到了答案，卻不敢去打開。

多麼怕，他開口，便是，這場婚禮你忘記吧。

我?guī)缀跏怯行﹤}皇地轉(zhuǎn)身，他疾步上前，拉住了我的那一刻，我纔不敢相信地回頭看著他。

雨那麼冷，他的手卻那麼暖。

人低到塵埃裡時，不自信是爆棚的。

我生怕這麼長的時間裡，他的祖父，只是跟他和顏悅色地說，你不要和她在一起，乖，聽話，好寶寶。

於是我說，哪怕他讓你失去一切，一無所有，換和我在一起，你也願意嗎？

他看著我，擡手，輕輕，理了理我因雨凌亂的發(fā)，笑笑，現(xiàn)在呢，這句話，怕應(yīng)該是我問你，我已一無所有，你還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然後，就這麼一句話，我就智商爲(wèi)負(fù)了，哭成白癡了。

雖然好多事記不得，但總覺得，不

知道是哪輩子哪一世的記憶裡，我曾如此狼狽地輸過一個人，失去過一個人。

是宋代嗎？

我的良人，他成了駙馬。跟著敵國的公主跑了。

挺好。

幸虧殘存的記憶，不是座標(biāo)原始社會。

我的男人猿，他跟著一隻母猩猩跑了……

他將我擁在懷裡，說，別哭了。鬧到這麼晚，春宵又這麼短。

他說，不如咱們趕緊回去。你幫我揉揉手指。簽了好大一堆不平等的條約呢。一直簽到這麼晚，手指好累的，老婆大人。

我看著他，風(fēng)雨之中，如此安穩(wěn)的懷抱，我哭得更厲害了，我抽泣著說，你有沒有帶點(diǎn)兒錢出來啊，我不能跟著你過苦日子，我會跑路的。

他說，糟糕，我忘記了。

——我一定會跑的。

——我也跟著你跑。

——我跟別的男人跑。

——好！我跟著。我們一起毒死他。謀奪財(cái)產(chǎn)，重新發(fā)家。

——程天佑！注意點(diǎn)兒形象好不！你是土豪家的公子啊。

——沒了！沒了！什麼都沒了！我不再是土豪家的公子了，只能是一個等著你發(fā)家，然後專心給你做二爺?shù)娜肆恕?

那一天的程宅，風(fēng)雨夜，程天佑帶我離開的時候，程天恩坐在輪椅上追上來，並沒有撐傘，雨淋溼了他的衣服。

他看著程天佑，笑笑，說，以前，

爺爺要涼生選的時候，你說幼稚的人，纔會爲(wèi)兒女私情放棄家業(yè)，放棄責(zé)任，如今，你也一樣做了這麼幼稚的事。

程天佑看著他，良久，他說，我從未想放棄自己的責(zé)任。我很貪心，一直以爲(wèi)自己會雙全，也有能力雙全。可是，到了今天，無法雙全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麼幼稚。他嘆了口氣，笑笑，儘管我不想承認(rèn)。但是，我不後悔，因爲(wèi)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背叛婚禮上對她剛剛纔說過的誓詞。

程天恩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知道的。

程天佑說，程家拜託你了。

程天恩的眼睛紅了一下，他轉(zhuǎn)臉，看著我，那般凝重的表情，完全不似婚禮上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最終，他說，好好對我哥！他值得得到你所有的好。大嫂。

最後，他一句幾乎低到嗓子眼裡的“大嫂”，我和程天佑都怔了很久。

後來，程天佑問我，你知道爲(wèi)什麼那麼大的雨夜裡，程宅的人，沒有一個人爲(wèi)我們撐一把傘嗎？

我說，知道。我們這算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同私奔，所以，大家都不祝福唄，淋死我們這對狗男女算完噠。

他笑，是無奈，搖搖頭，說，因爲(wèi)婚禮這天，打傘即“打散”，無人願詛咒我們的愛情，我們還是被祝福的。所以，姜生，我們要好好的。

他說，姜生，我們要好好的。

我怔了良久，點(diǎn)點(diǎn)頭，握緊了他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