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的巡邏的戰隊小兵,目光銳利,好似鷹隼,不斷掃視著每一個角落,手中的特殊儀器,掃描著每一絲微弱的空間漣漪,像是要將這些空間漣漪中的一切,都給看透。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警惕,哪怕是路過的核心弟子之間,交流也顯著減少,眼神相遇時多了份審視與難以言喻的隔閡,只有那些極爲相熟的,纔會在見面的時候相互點頭示意,隨後快步消失。
懸浮在空中的九顆赤紅星辰,光芒似乎更加內斂,如同沉睡了般安靜。
那晚爆發戰鬥的區域,殘留的異常氣息雖被強行抹平,空間結構也強行修復。
但江殊憑藉空間之心的敏銳,仍能捕捉到一絲絲極淡的,如同餘燼般的混亂與陰冷殘痕,瀰漫在空間最細微的裂隙中,頑固地蟠踞著,證明著那並非幻覺。
流月擔心自己會因爲江殊的詢問暴露些什麼,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她依舊每日準時恭敬地送來品質極高的靈食和修煉資源,服侍周全,但動作間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眼神始終微垂,幾乎不敢與江殊對視。
當江殊有意無意地問起戰風去向或祖地情況時,她總是身體微微一僵,回答滴水不漏。
“回長老,奴婢地位低微,不知內情。”
“盟主大人仍在處理後續事宜,相信很快就能恢復了。”
若是換做旁人,流月的這番話語,自然能讓人信服。
但問題是,江殊的每次提問,都會無形釋放氣勢。
僅僅只是第九境的流月,在氣勢的壓迫之下,言語裡難免有了躲閃和強作鎮定,彷彿是驚弓之鳥,只這一點,就說明了核心區域,絕對有著異常情況。
接連好幾日,江殊都沒有進入靜修狀態。
只是將自己體內的一些竅穴,重新凝聚如浩大星辰。
隨著時間的流逝,戰盟核心區域冰冷的建築上,重新被金色的恆星光芒鋪滿。
那原本如同凝固鉛雲籠罩在戰盟核心區的沉重壓抑感,毫無徵兆地開始飛速消散。
這種消散並非自然淡化,更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強行驅趕和抽離。
縈繞在空間中的混亂陰冷殘痕,如同烈陽下的薄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淡化,最終徹底消失。
加固的空間壁壘也開始變得柔和,不再傳遞那種令人心悸的禁錮感。
巡邏的戰兵密度明顯下調,不少精銳小隊悄然撤回,雖然依舊警戒,但那股如臨大敵的緊張氛圍卻退潮般迅速消解了。
核心區域的弟子們也彷彿瞬間活了過來,步伐不再那樣沉重,壓抑了許久的低聲交談和議論終於忍不住冒出頭來。
“感覺好像……不一樣了?那該死的壓力消失了?”
“噓,小點聲!不過確實,太上長老們的星辰光輝都亮了一點!”
“祖地那邊應該是徹底搞定了?戒嚴終於要結束了吧?”
“誰知道呢,不過這兩天可憋死我了,我家老頭子只是跟我說最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但是無論我怎麼問他都不說是因爲什麼,我很懷疑老頭子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嘿,我家老祖也是這樣。”
這些零星的交談如同解凍的溪流,被江殊的神識敏銳地捕捉。
議論的焦點,終於從無形的恐懼和猜測,轉移到了即將開啓的戰魂古道之上,言語中充滿了劫後餘生般的放鬆和對古道的熱切期待。
“戰魂古道!聽說這次開啓,附屬星域的那幾個狠人也會進去!”
“真的假的?名額不是一向我們戰盟自己都不夠分嗎?”
“聽說是高層的意思,是對深空海事件的安撫還是補償,不知道,反正有江殊在,那些眼界極高上古烙印肯定都會被引動,說不定連帶著我們,都能找到比以往更好的機緣。”
“古道越是進入深處,機緣越大,甚至我們都有可能,遇到太初時期的法則碰撞。”
“嘿,還是要多做準備,機緣越大,就代表著危機越大。若是實力不濟,甚至有可能會被戰場幽靈影響,縱然是出來了,也要影響到本身的法則參悟,甚至有可能要耗費數百年甚至千年的苦修,才能重新堅定道心。”
他們高談闊論,其中不乏對於那些戰場幽靈的談論,帶著三分敬畏七分興奮。
江殊站在客殿的窗口,望著窗外重新恢復了些許正常的喧囂。
遠處的廣場上,戰盟和附屬勢力選派的二十餘名試煉者正在集合。
他看到了神情重新變得飛揚的戰風,正與身旁一位來自附屬星域,背生虛幻羽翼,氣息鋒銳的青年交談。
那位羽翼青年以及其他幾位附屬勢力的天驕,在看到江殊時,目光中都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歎與仰慕。
那是對真正強者的認可。
戰盟確實在盡力恢復正常,竭力將前幾日的風波蓋在名爲“祖地小意外”的氈布之下。但這短暫的正常如同薄冰,冰層下深不見底的黑色水域,江殊已切身感受過其恐怖。
戰魂古道的入口,正緩緩開啓於這片看似恢復平靜卻暗藏詭異的水面之上。
午時正刻。
九顆高懸於天的赤紅星辰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彷彿沉眠的巨獸睜開了流淌著金黃色巖漿的瞳孔。
一道極其蒼涼和雄渾,混雜著無盡鐵血征伐氣息,如同跨越萬古而來的浩瀚意志,自核心區域最深處,那片原本被重重禁制封鎖的祖地方向轟然擴散開來,瞬間席捲覆蓋了整個戰盟核心區域,乃至更遠的星空。
這股意志帶著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硝煙、不屈與死亡的沉重感,每一次律動都讓靈魂隨之震顫。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一座通體由暗沉不知名金屬鑄就的古老祭壇,自虛空中顯化而出。
祭壇造型古樸厚重,佈滿無數刀劈斧鑿般的痕跡,每一道深痕都似乎銘刻著一場殘酷戰役的記憶。此刻,祭壇表面那些早已被歲月侵蝕的暗沉符文,驟然亮起億萬道刺目的血光。
那並非溫暖的輝光,而是粘稠欲滴的血光。
每一個被激活的符文,都彷彿以最精純的戰意混合著無數上古強者的精血在燃燒。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足以碾碎星辰的殺伐意念沖天而起,形成一股狂暴的能量風暴,引得整個空間都在哀鳴震盪。
嗡!
九星匯聚的能量洪流猛烈轟擊在祭壇頂點。
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開始瘋狂扭曲,並向內塌陷。
一個高達百丈的巨門輪廓,在漫天血色符文的交織與崩解中,艱難地凝聚,顯現,最終轟然成型!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空間之門。
門框,是由無數斷裂、扭曲,早已黯淡的神兵殘骸和破碎染血的古老甲冑碎片堆砌而成。
長槍折戟、斷劍碎盾、龍頭護肩、染滿暗褐色血痂的胸甲……
它們就像從遠古戰場最慘烈的泥濘中被直接拔出,其上凝固著億萬年來未曾乾涸的怨氣,不甘與瘋狂的殺戮意志。
磅礴純粹的英雄戰意,混雜著無邊無際的死亡哀嚎,如同沉睡的血色孽龍甦醒,從巨門深處咆哮著衝擊而出!
“戰魂古道開!”
“人族英魂安眠之地,亦是爾等感悟先祖榮光,淬鍊戰意之域!”
“切記謹守本心,勿被殘魂執念所惑!”
“時限三月,自行歸返!”
一個蒼老而威嚴到極點,彷彿自九顆星辰內部同時震盪而出的古老聲音,如同開天闢地的第一道驚雷,狠狠砸在每個人的神魂深處,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律令。
這聲音落下,巨門後的血色漩渦驟然加速旋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吞噬力。
“走!”
戰風眼中壓抑多日的戰意瞬間點燃,爆發出衝破雲霄的大喝!
他率先一步踏出,青銅戰斧嗡嗡鳴響,體表暗金色的力之大道戰甲光輝流轉,身影化作一道裂空的青銅流光,帶著決絕一往無前的氣勢,一頭撞入那翻騰不息,彷彿由凝固血漿組成的血色巨門漩渦之中!
戰雲緊隨其後,如同一道迅疾的紫色電芒,身影沒入漩渦之前,她目光復雜地回望了一眼江殊所在的方向,隨即義無反顧地消失。
“我們也走!”
附屬勢力中,那位背生璀璨光翼、容貌俊美到妖異的青年低喝一聲,與幾位同伴一同化作流光衝入門中。
他名爲羽剎,乃是羽化星淵這一代的最強傳人,氣息凌厲無比。
江殊不再猶豫,對著身旁幾個目光灼熱望來的附屬勢力天驕微微頷首,一步踏出。
瞬間,十五道玄奧無比的大道紋路在體表綻放奪目光輝,太初道韻流轉瀰漫,形成一層薄薄的,彷彿蘊含萬物歸墟意境的灰濛光暈將他籠罩,緊隨其後,身影沒入那片巨大的血色漩渦。
剎那間,天旋地轉,時空剝離!
不是穿越空間通道的普通眩暈感。
wωw ⊙Tтkā n ⊙℃O
更像是整個自我被一隻充斥著無盡死亡氣息的冰冷巨手狠狠攥住,強行從溫暖的現世剝離,隨即被粗暴地投擲進一方凝固了萬古時光的死亡墳場!
雙腳重重踏在堅實卻冰冷的,泛著詭異溫潤觸感的大地上。
當視野在空間的劇烈扭曲重組中穩定下來,環顧四望,饒是以江殊現今的心境,眼中也不由自主地閃過強烈的震撼與深沉的冰寒。
天地間,籠罩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昏暗鐵灰色調。
天空並非真正的穹頂,更像是覆蓋著一塊巨大無垠、凝固了億萬年的灰鉛雲層,永恆的暮色光線從中艱難穿透,將一切染上垂死般的慘淡灰白。
沒有日月星辰,只有天穹深處翻涌奔騰,如同巨大傷口般蠕動的暗紅色能量光流,如同凝固在宇宙幕布上由乾涸血漿塗抹出的無盡傷痕,投射下令人心悸的暗紅光芒。
腳下的大地,觸目驚心。
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遍佈細密裂痕的暗紅色晶體。
這種晶體色澤複雜詭異,並非純粹的血紅,而是交織著如同內臟暗褐,屍骸焦黑與陳年鏽跡般的深沉色彩,一眼望去無邊無際,鋪陳成一片浩瀚的血色土地。
一股混合著濃烈鐵鏽與濃得化不開,幾乎令人窒息暈厥的血腥氣,如同跗骨之蛆般,成爲這片世界最基礎、最永恆的背景味道,無時無刻不在猛烈衝擊著感官,如同億萬亡魂腐爛的吐息,試圖鑽入每一個毛孔,侵蝕神魂意志。
極目遠眺,視野被破碎扭曲的地形所填滿。
斷裂的山巒如同太古巨獸殘缺的骨甲,嶙峋猙獰,扭曲地刺向低沉流淌著暗紅光芒的天穹,一些骨峰的頂端,赫然懸掛著早已乾癟風化的巨大類人形屍骸,如同風中殘破的絕望旌旗。
巨大的峽谷深不見底,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一條條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粘稠滾燙的暗紅色巖漿洪流。
它們在血晶大地的縫隙中如同惡龍般咆哮奔騰,灼熱的高溫與毀滅的氣息混雜著空間中瀰漫的暗紅光暈噴薄四散,灼烤著空氣發出滋滋的詭異灼燒聲。
空氣中游離的不是純淨的道韻和靈氣,而是狂暴又混亂,如同活物般相互瘋狂撕咬碰撞的法則碎片。
這是空間扭曲形成的猙獰裂隙如同碎裂的漆黑鏡片,無聲地在虛空中漂浮游蕩,所過之處留下細微的空間傷痕。
殘留的恐怖波紋化作無形的毀滅之刃,隨時可能將靠近的一切切割成齏粉。
偶爾一團炸裂的蒼白火球殘焰無聲燃燒,又在剎那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幽藍冰霜寒氣籠罩,凍結成巨大而詭異,帶著尖銳邊緣的冰晶蓮花。
甚至還有絲絲縷縷腐朽發黑的、如同蛆蟲般蠕動的詭異能量流竄。
它們交織粘合成一片極端危險、無序混亂的法則絞殺場域,如同億萬條無形的毀滅荊棘鞭笞抽打,無差別地折磨著闖入此地的每一個生靈。
這就是古戰場的慘烈,入目盡是殘肢斷臂,人間慘劇,耳中盡是裹挾著沖天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