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復(fù),你過來給我寫封情書,要有文采點(diǎn)。”孟復(fù)剛進(jìn)牢門,就被狄駿叫了過去。
他的神情懨懨的,狄駿看出了不對勁,“你怎麼了?這是見到情人丟了魂了?”狄駿開玩笑道。
“不是情人,是那個女人的丈夫。”
“他過來看你幹什麼,這是存心找虐呢。你不看不就得了,監(jiān)獄裡這點(diǎn)人權(quán)還是有的。”
“不,我對不起他。”他想看自己的慘樣就讓他看好了,那人心裡好受一點(diǎn),自己也好過一點(diǎn)。
“孟復(fù),你還真是……”真是善良的可以,不是我,估計你在監(jiān)獄裡被吃的連渣都不剩。
“不是說寫字嗎?”孟復(fù)收了心情問道。
“是寫情書,你先寫一遍,我照著你的筆跡再抄一遍。”
孟復(fù)拿起了筆,第一次覺得寫字的窘迫,他沒有寫過情書,不知道該怎麼寫,“大哥,您告訴我您的女人是什麼樣的人,我才能對癥下藥。”
“對什麼玩意兒?我女人沒有生病不需要吃藥。”
“不是那個意思。”孟復(fù)耐心的解釋道,“就是說了解了她的性格愛好,寫起來纔不會出錯。”
“哦。”狄駿露出了笑容,連著額頭上那道猙獰的刀疤都變得溫和一些了,“伊迎呢,是個非常溫柔的女人,喜歡讀書寫字,畫畫,她的畫畫的非常好,畫上五顏六色的,感覺很有畢卡索的風(fēng)格。”
“大哥,是畢加索纔對吧。”一人忍不住插了嘴。
“閉嘴,讓你說話了嗎?”狄駿怒道,一腳踢了過去。
這人不敢再說話,心裡還默默的唸叨,我也是上了幾年學(xué)的,畢加索是抽象派的畫風(fēng),這五顏六色的,分明是梵高的畫風(fēng)啊。
孟復(fù)聽著狄駿對伊迎不加讚美的描述,內(nèi)心裡汩汩的流過一道暖流,這個世間上有冷酷無情的親情,也有純正無暇的愛情。
哪怕一點(diǎn)溫情,都叫人活的不那麼沒意義。
這個男人可以是冷酷的黑社會少主,也可以是一個癡情的普通男人,爲(wèi)了愛人甚至可以寫一封簡單的情書。
他想了想,便將電影情書中最後的歌詞寫了下來。
“啊我的愛已隨那南風(fēng)遠(yuǎn)去
啊都到了那薰風(fēng)吹拂的珊瑚礁
每次和你不期而遇
總讓我徹底忘記一切
就像個小女孩般玩鬧嬉戲
你能聽到我咚咚的心跳吧
珊瑚礁將我們的肌膚映照地斑斑駁駁
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也好
因爲(wèi)我喜歡你!
啊我的愛已隨那南風(fēng)遠(yuǎn)去
啊都到了那薰風(fēng)吹拂的珊瑚礁
我的眼淚可在簌簌地流
纔不想看你溫柔的眼神
就像個小薔薇般低垂腦袋
想觸及那朵朵花瓣
岸邊滿是象徵愛的苔綠色
我們兩人的臉頰漸漸地靠在一起
因爲(wèi)我喜歡你!
啊我的愛已隨那南風(fēng)遠(yuǎn)去
啊都到了那薰風(fēng)吹拂的珊瑚礁”
最純粹的愛戀,最純粹的歌聲。
“孟復(fù),你寫的倒是倒是挺好的。但是這好多字我都不認(rèn)識。”狄駿看著滿滿一頁的字,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這個……”
直到不久之後,狄駿見到了伊迎回到了牢房,孟復(fù)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依照狄駿的知
識水平,他不可能看過“情書”這部電影,更不可能記得這些歌詞。
不過,倒也是因禍得福,伊迎看著狄駿模仿的字跡,笑的合不攏嘴,順便還一語道破狄駿請人寫情書的事實(shí)。
五個月了,冬天都來了,孟復(fù)模模糊糊的記得時間過去了五個月,也許在這種環(huán)境裡呆的時間久了,也漸漸的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姑姑沒有再來,古澤這段時間也沒有來。
他像是一粒灰塵在某個角落裡被人遺忘。
有時候,他甚至想古澤若是能帶給他一些小毅的事情也好啊,哪怕那些事情會在他的心上刺上一道道的傷痕,可至少這還是他與小毅唯一的鏈接點(diǎn)。
“0732號,有人探監(jiān)。”
他正躺在牀上看古澤給他的火影忍者,獄警便叫了他。
探監(jiān)?是誰?姑姑,還是古澤?
偏偏有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在預(yù)料之外。
“謝真真。”他看著對面的女孩道。
謝真真的模樣和高中時期有了一些變化,染了頭髮,化了淡妝,彷彿與他記憶中的樣子已經(jīng)重合不起來了。
“真的很對不起,這麼久纔來看你。”
“沒關(guān)係,不來纔好。”
不來,我就會更容易的忘記你。
“不是故意不來的,我爸媽把我送去澳大利亞留學(xué)了,我想既然你都不在A大了,我去也就沒什麼意思了。這幾天回來了,就想來看看你。”
“謝謝。”他淡淡的笑笑,微微的低下了頭,避免與謝真真的眼神交匯。
謝真真的心忽然就涼了,無數(shù)的酸水開始往心裡澆灌,孟復(fù)不願意看她,孟復(fù)想要與她毫無瓜葛,眼淚禁不住的就掉落了。
“別哭。”孟復(fù)擡頭望著她,又重複了一遍,“別哭。”
手足無措,他下意識的想去抹掉謝真真的眼淚,耳邊傳來卻是手銬的叮咚作響。
這響聲真刺耳。
刺的心都開始疼的麻木了。
“我不哭,你不讓我來,我就不來,七年,只是七年而已,那時候我們再見,好嗎?”謝真真輕輕的拭去眼角的淚,“你在這裡一定很無聊,這是我?guī)Ыo你的書,你可以看看。”
桌子上是幾本厚厚的法律方面的書,民法,刑法,憲法,法理學(xué)……全套的法律書籍。
沉甸甸的堆在桌子上,沉甸甸的壓在孟復(fù)的心裡。
律師這個夢想,對他來說是不是太奢侈了?
“謝謝。”
他忽然想起了他替狄駿寫的情書,看著眼前女孩的臉,自己寫的那封情書漸漸的轉(zhuǎn)變成了謝真真寫給他的那一封。
他收到的第一封情書。
那封情書的末尾,這個女孩寫道,“孟復(fù),我等你接受我。”
第二年二月末的時候,孟復(fù)知道他再也不會見到謝真真了,因爲(wèi)古澤坐在他的對面,向他說著謝真真的事。
“好久不見了,孟復(fù)。”
“古先生。您知不知道我的弟弟怎麼樣了?”他焦急的問道。
古澤沒有理睬他,卻是遞給了他一堆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同一個女孩,謝真真。
微笑著的,說話著的,吃飯著的,還有和一個男性勾肩搭背的。
“你的女朋友這麼快就找別的男人了啊。”古澤笑著嘲諷道。
卻是失望的得到想象中的反應(yīng),孟復(fù)應(yīng)該憤怒,懊惱,不安才
對,爲(wèi)什麼只是淡淡的看著,隨意的放下了照片?
也許有些人的傷心悄悄的隱匿了起來,孟復(fù)的心上劃過淡淡的傷心,可是更多的卻是欣慰,謝真真能夠過得這麼好,真好。
“她能過自己的生活挺好。”
“還真是豁達(dá)啊,若是我的女人和別人這樣我一定非常生氣,不過可惜,我的女人已經(jīng)死了。”他說‘死’字的時候,撇著眼看著孟復(fù)。
看著他身體猛然的僵住了,一個犯了巨大的錯誤的孩子一般,不知道該怎麼辦。
孟復(fù)想說對不起,可是,他知道古澤已經(jīng)厭倦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可是,除了對不起,他毫無辦法。
古澤的手指敲打著桌面,一聲一聲的,像是有節(jié)奏的重?fù)糁粋€人的心臟。
“我,”頓了好久,孟復(fù)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古先生,我能不能知道我弟弟的消息?”
“你姑姑沒告訴你?”
“沒有。”
脣邊溢出了一絲笑,手指的節(jié)奏終於停止了,古澤的聲音陰測測的,“現(xiàn)在好像所有人都拋棄了你。哦,不對,除了你的傻弟弟。你弟弟住院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猜呢?”見孟復(fù)不說話,他頓了頓說出了孟復(fù)心中的猜疑,“也許是因爲(wèi)花粉過敏。”
心不安的糾結(jié)起來,像是踩著無數(shù)的刺,從腳底的疼一直延伸到心上,他無計可施,眼前這個恨極了他的人卻是他唯一的鏈接點(diǎn)。
“古先生,求你,能不能告訴我姑姑,讓她來一趟?”
“求我,你有什麼資格求我?”
孟復(fù)懇請的眼神驀地冷了下來,他有什麼資格,他站在什麼立場可以求這個男人?
“其實(shí)如果你剛纔在看到那個女孩的照片時候能表現(xiàn)的惱怒一點(diǎn),也許我心情好一點(diǎn),還可以幫你這個忙,可是怎麼辦呢?原來那個女孩不是你的愛人,我失去了愛人,而你並沒有失去。”
“其實(shí),有些人的悲傷不是那麼容易表現(xiàn)出來的。”
古澤盯著孟復(fù)的眼,看著孟復(fù)眸子裡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的暗下去,像是一潭深水,望不到底,他看不到孟復(fù)的悲傷,他肯定孟復(fù)並不是真的愛那個女孩。
也許那種感情只是帶著一點(diǎn)新奇,帶著一點(diǎn)感動,但那不是愛情。
古澤失望了,他沒有看到期待中孟復(fù)的表現(xiàn)。
“古先生,就幫我一次,好嗎?”
“好啊,我?guī)湍恪D阕詺ⅲ揖蛶湍恪!惫艥陕唤?jīng)心的隨意說道,眸子裡是孟復(fù)手銬上泛來的白光,充斥著冰冷的氣息。
“我不能自殺。”
他不能自殺,他還有小毅,他不能就這麼死掉。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古先生。”加重的語氣,焦急的心情,他站起了身,他望著他,乞求的眼神,他看到了古澤眼裡的不屑。
他明知道即使求,這個男人也不會幫他的。
可是,總歸要試一試的,他不能讓小毅受傷。
“時間到了。”獄警說道。
他看見了古澤啓脣準(zhǔn)備說些什麼,就好像給了自己一個希望,可是還沒有等到古澤的話語,他已經(jīng)沒有了時間。
他被帶著出門的時候,一直回頭望著古澤。
然而,剛剛那個啓脣像是錯覺,坐在椅子上架著腿的古澤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被帶離,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得意,像是嘲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