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這劉婆子如此可惡,心術(shù)不正,這次竟然都敢把手腳動到您頭上了!若是繼續(xù)留她在府裡,以後還不定會出什麼事!”綰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輕笑,對著葉景城道,眼神卻看向繆氏,“而且還會連累姨娘的名聲。”
葉景城咬了咬牙,對著護(hù)院怒道:“綰翎說的不錯,這劉婆子可惡至極,杖責(zé)完後,把她趕出府去!”
“是!老爺。”兩名身強(qiáng)力壯的護(hù)院,說完便押著哭天搶地的劉婆子出去了。
綰翎心口一鬆,劉婆子對繆氏的作用絕對非同一般,把她趕走,無異於斷了繆氏的重要臂膀!
“老爺,求您開恩……”繆氏一聽慌了,連連求情。
“你再多說一句,跟她一起出去!”葉景城是氣極了,“我不想看見你,趕緊走!”
繆氏哪還敢再說什麼,見劉婆子還賴著不肯走,口中連連喊著“姨娘救命!”
繆氏也無法,只狠狠地掐著手心,心裡恨綰翎恨到嘔血,眼下卻只能先出去,另想辦法了。
“哎,錦州怕是要有大禍了,內(nèi)宅的無知婦人卻還只知道,玩弄這些齷齪伎倆。”等其他人都離開後,葉景城重重地嘆了口氣。
“爹爹,您也知道了?”綰翎一聽,心中一驚,脫口而出。
葉景城眼中露出深重的憂慮:“從上月開始,錦州城裡就陸續(xù)有人病倒,癥狀相似,具有傳染性,目前爲(wèi)止,差不多已有十五六人感染了。”
“難道是,瘟疫?”綰翎的聲音有些抖。
葉景城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有可能。”接著,他又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了?”
綰翎心中一頓,面上絲毫不顯,解釋道:“昨天我去百草堂買點(diǎn)草藥,聽掌櫃的提起這事,沒想到是真的。”
“是啊,我也沒想到,通常瘟疫在春季發(fā)作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沒想到現(xiàn)在會……”葉景城有些疲憊,兩指捏著眉心,重重嘆了口氣。
“爹爹您別急,只要州衙及下屬各縣衙配合好,與百姓共同努力,做好隔離、醫(yī)療等工作,相信錦州很快就會度過難關(guān)的。”
綰翎安慰了葉景城幾句,回到剪燭閣後也跟著想辦法。
“小姐,好不容易把劉婆子給去了,您怎麼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啊?”木蘭想起以前那些被劉婆子欺負(fù)的時候,再看今天劉婆子的慘狀,真覺得狠狠出了口惡氣,不過看到綰翎眉頭微蹙,便有些不解。
綰翎苦笑了一下,道:“你去把我搜集的那些醫(yī)書拿過來。”
繆氏斷一臂膀,對她來說當(dāng)然是好事,不過跟瘟疫比起來,倒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今天先簡單翻閱一下蒐集的醫(yī)書,看看以前有沒有相關(guān)的案例可以借鑑,通常人們都是怎麼應(yīng)對的。明天做好防疫準(zhǔn)備之後,再出去親眼看一下染病者,最好能及早研製出有效的藥物……
“小姐,鄭媽媽被帶到繆姨娘院裡去了。”綰翎正想著有關(guān)瘟疫的事,岫凝前來稟報道,神色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奴婢趁鄭媽媽喝酒的時候,悄悄把老爺?shù)乃幷{(diào)了包,這才讓老爺懷疑繆姨娘,劉婆子才被趕了出去,現(xiàn)在繆姨娘懷疑是鄭媽媽做的手腳,該不會查到我們吧?”
綰翎放下手裡的醫(yī)書,不屑笑道:“咱們說是調(diào)包,其實(shí)也不過是把繆氏之前熬過的藥,再原樣送到爹爹面前罷了,又沒有冤枉她,她再查還能查出什麼花樣來?”
至於那鄭媽媽,雖說爲(wèi)人老實(shí)正直,本不好在她面前動手腳,可她偏偏有個毛病——愛喝酒。所以只是讓岫凝拿了瓶好酒送她,她就迫不及待離開藥罐,到角落裡先喝了幾口。
果然,之後鄭媽媽沒多久就被放了回去,繆氏什麼都沒查到。當(dāng)然,她也不敢再把風(fēng)波搞大,就算她明知是被綰翎算計了,可又能怎麼樣呢?再折騰下去,只會讓葉景城更反感。
劉婆子被重重杖責(zé)過後,當(dāng)即就被趕出了葉府,一把年紀(jì)了只能去田莊做苦役,大約也沒多少活頭了。府裡不少小丫鬟小廝們都吃過她的苦頭,對她非但不同情,還都暗暗稱快。
第二天,綰翎就帶著木蘭出府,去看那些染病者的具體癥狀。
葉景城原本是不同意的,抵不過綰翎好說歹說,纔派了幾個身手不錯的家丁跟著,一路護(hù)送她們到了城郊的“隔離營”。
其實(shí)這裡原本是一座破廟,前兩天才被衙門的人臨時改建成了簡易住所,專門隔離那些已染了疫病或是疑似染病的人。
未免人心惶惶,這些消息暫時都是對外保密的。不過要是疫病再蔓延下去,可就瞞不了了。
綰翎先讓人在院子裡面用白醋薰過一遍,自己和木蘭蒙上面紗才進(jìn)去。
當(dāng)看到那些病人的時候,她心裡生出了深深的憐憫。這些人到了這裡,其實(shí)也就跟等死沒什麼區(qū)別了。
雖然衙門也派了大夫給他們醫(yī)治,但他們不過是一些貧寒百姓,疫病又有很強(qiáng)的傳染性,大夫們哪裡會真的費(fèi)盡心思冒著生病危險給他們治療?不過是顧著人道,多拖延一天是一天罷了。
最可憐的是那些“疑似病患”,也許本來不過是得了普通的風(fēng)寒,可一旦被送到了這裡,就是本來沒事也被傳染上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上面怎麼敢拿這少部分人的性命,去賭全城大多數(shù)人的命?!
綰翎看面前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目露不忍,讓人給他餵了些水下去。那人乾涸的嘴脣稍稍動了動,面上卻仍蒙著濃重的死亡的陰影。
“這些人剛進(jìn)來的時候,又哭又鬧的可厲害了,還有些受不了煎熬尋死的……”有在此地做事的僕役,在一旁沉重地說著,“現(xiàn)在是不行了,鬧也鬧不動了,那邊有兩個今天才來的,哭鬧了一上午,被灌了一滿碗藥纔剛安靜下來。”
“我看這裡的病人都是身上長膿包,這邊幾人的包已經(jīng)潰爛破損,你們千萬要當(dāng)心,不要跟他們的身體直接接觸,尤其是那些膿水,傳染性非常強(qiáng)。”綰翎邊小心檢查著病人們的傷情,邊交代那些在這裡做事的人。
有個婆子原本正彎著腰,在給一個病人擦拭脖子上的膿水,聽到綰翎說的話,頓時嚇的手一抖,差點(diǎn)跌坐在地上,哆嗦著道:“這人昨天看起來還好好的,就是一直髮燒,結(jié)果今天起來就長了一身胞,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化膿了。”
“這些人每天的病情變化狀況,有專門的記錄嗎?”綰翎暗歎一口氣,問那個婆子道。
“有,衙門安排幾位大夫就近住在附近,每天上下午都會來給病人們診治、用藥,另外有一位王大夫?qū)iT負(fù)責(zé)記錄,每天辰時、申時和亥時都會來查看一遍,記下病人的身體變化。”婆子仍是心有餘悸的樣子。
綰翎正要再說什麼,突然感覺腳下一緊,低頭一看,竟然有個病人不知什麼時候爬了過來,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腳踝!
“小姐!”木蘭嚇得滿臉煞白,可有力沒處使,她又不能一劍把那人的手砍了。
只見那人滿臉痛苦,口鼻扭曲,大口喘著氣,似乎有些提不上氣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全是潰爛的膿包,有水都沾到了綰翎的裙襬上!
綰翎一看他就知道,此人活不過今晚了。可現(xiàn)在卻還要遭受這樣的非人折磨……
綰翎猶豫著拿起袖口裡的銀針,稍稍彎下身,對準(zhǔn)了這人的風(fēng)池穴,腦中進(jìn)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可還沒等她手中做出動作,只覺眼前亮光一閃,那個病人突然面色一僵,目光呆滯,不過片刻頭就無力地垂了下去,只是手卻並沒有放鬆,仍然抓在綰翎的腳上。
衆(zhòng)人面露驚疑之色,看向那人的頭頂,枯黃粗糙的頭髮間隱約能見一根銀針,直直地插入此人的百會穴!
木蘭本能地站前一步,警惕地向周圍看去,心中暗道:這人好快的身手!
“什麼人?”綰翎向周圍掃視一眼,沉聲問道。
她話音剛落,只見一“小廝”走了過來,低著頭恭敬道:“小姐,此人眼見活不過今晚了,與其讓他再繼續(xù)痛苦下去,倒不如痛快地死去。”
綰翎朝他一看,夜尋?!那顏離也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夜尋面色絲毫不變:“小的自然是來保護(hù)小姐的。”說完,看了一眼地上那個死者的手,眼中厲色一閃,挑起手中的長劍就將他的手掌劈了開來!
頓時,綰翎的裙襬上噴上了一大灘暗紅色的血!
“小姐,得罪了!”
木蘭舉起劍,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夜尋手中又是劍光一閃,就將綰翎那被弄污了的裙襬削了一大塊下來。
周圍在場的人都有點(diǎn)緩不過神來,綰翎則若無其事地看了夜尋一眼,對木蘭道:“走,我們先回去換身衣服。”
走了兩步,她又頓了頓,道:“好好葬了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想到她剛坐到馬車上,就見到一張熟悉的粉色便籤,心中一動。
綰翎拿到手中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優(yōu)柔寡斷,難成大事!
遒勁有力的大字,張揚(yáng)地鋪灑在小小的便籤紙上,就像那個張揚(yáng)的男人一樣,與這粉色的小紙條顯得格格不入。
綰翎一咬牙,狠狠把便籤揉成一團(tuán),看也不看就用力朝簾子外扔了出去!
“姑娘,亂扔?xùn)|西,萬一傷到人可就不好了!”
馬車正待離開,卻轉(zhuǎn)眼就被一人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