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泅水止步不前,眸光深邃,宛如纏滿了水草,一絲鮮血自他嘴角緩慢沁出,他擡起手一把抹去,柔聲道:“子衿乖,過來,過來我身後。我很快便可以爲(wèi)我孃親報(bào)仇了,很快便可以登上這世間最高的位置,可以好好保護(hù)你了。”
“不!”花子衿張開雙手,像是老母雞護(hù)著小雞一般護(hù)著青界,她望著花泅水的眼中滿是戒備與不信任,“花泅水,你醒醒吧!不要一錯再錯了!”
“一錯再錯?什麼是錯?子衿,我眼下做的一切都是錯的,那麼我孃親被害死了難道就是對的嗎?我孃親死了,我連她的遺體都留不住。子衿,你能夠理解我心中的痛嗎?”
想起那日的場景,花子衿的眼淚頓時(shí)滑落下來,她哽咽道:“我理解你心中的痛,那麼……你能夠理解我心中的痛嗎?”
花泅水,受傷的那個人並不是你一個人啊!你爲(wèi)什麼要那麼執(zhí)迷不悟啊!
“子衿,你讓開。今天,我一定要?dú)⒘怂欢ㄒ 被ㄇ鏊哪抗獯┻^花子衿,落在青界的身上,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裡燒成了海。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花子衿你要這麼護(hù)著他?
“我不讓開!花泅水,如果你要?dú)⑺屈N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花子衿大聲喊道,淚水漣漣,她的心中對他卻還是殘留有一絲希望。花泅水,回頭是岸,你不要一錯再錯。
而她這般強(qiáng)硬的維護(hù),將花泅水最後的理智都燒成了灰燼,他眼中現(xiàn)出一抹驚痛的情緒。子衿,爲(wèi)了他,你當(dāng)真要與我這般對立嗎?
他不信,不願相信。
“子衿,我只問你一句話,若是我與青界二選一,你選誰?”
花子衿眼中你含淚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花泅水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又何必問呢?”
你跟青界對於我來說,是不同的人,但是你們對我來說都很重要。這麼簡單的道理,花泅水你不會不明白的。我不希望你們當(dāng)中的任何人出事,我希望你們都能夠好好的。
花泅水,停止吧,不要再被你心中的仇恨矇蔽了雙眼,不要再與妖魔同流合污下去了。
花泅水……
“噗嗤……咳咳咳……”
身後傳來青界的咳血聲,花子衿忙回頭,雙手?jǐn)v扶住搖搖欲墜的青界,眼淚橫流,低聲哀求道:“師父你醒醒,師父你不能有事,師父……”
她從來都不曾想過,有朝一日,高高在上的青界上仙,竟然也會有今日。
而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又何嘗沒有她的原因呢。
“師父,是我錯了,只要你好好的,我答應(yīng)你,我以後一定潛心修煉,我一定好好聽你的話,師父,師父,求求你不要有事!師父……”
他俊朗白衫,上面遍佈紅蓮朵朵,朵朵都刺痛她的眼。
想起他數(shù)次救自己於生死邊緣,想起他總是寵溺自己,花子衿的心痠痛得厲害。
他一直待自己這般好,可結(jié)果自己卻令他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別哭,別哭,不要哭。”青界勉強(qiáng)睜開眼睛,看著花子衿露出儘管虛弱卻溫柔的笑意,他擡手,撫上花子衿的臉,“我有今日,與你無關(guān),你不要自責(zé),不要流淚。子衿
,聽話,讓開。”
“不,師父,我死也不會讓開的!”花子衿小心翼翼地扶著青界坐下,隨後一把衝到花泅水跟前,探手便握住他指向青界的刀鋒,在他驚詫而又疼痛的眼神當(dāng)中,手腕一收猛地用力,刀鋒刺入自己的胸口,頓時(shí)鮮血蔓延開來……
“子衿!”
花泅水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想要收回劍卻已經(jīng)是來不及,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花子衿被劍刺穿身體,他眼睛驀地瞪大,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讓他連思考都不能夠,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花子衿蒼白的臉,喃喃低語:“子衿,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傻,爲(wèi)什麼?”
難道,他對你來說,就真的這麼重要,讓你不惜以命護(hù)他嗎?
子衿,你這樣做,又將我置於何處呢?
我所做的這一切,當(dāng)真是爲(wèi)了什麼,你就真的一點(diǎn)兒也不明白嗎?
彷彿有一隻大手探入他體內(nèi),一把握住他的心臟,逐漸收緊,痛得他兩眼發(fā)黑,幾近癲狂。
花子衿手中依然握著劍身,儘管艱難卻依然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著花泅水,語氣悲涼:“這樣夠了嗎?夠不夠抹去你心頭的仇恨。你孃親是因我而死,所有的錯,都因我一人而起。如果一定要爲(wèi)你孃親報(bào)仇雪恨,才能夠讓你清醒過來,才能夠讓我喜歡的那個泅水哥哥回來,那麼我……我寧願死在你手裡……”
說到最後一句話,她美目輕輕顫抖了一下,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那血,豔紅至極,比花泅水親手種植的任何花兒都要豔麗。花泅水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那觸目驚心的紅,就那樣逐漸在他最愛的白色紗裙上蔓延開來,濃墨重彩得令人無法呼吸。
“子衿,子衿……”花泅水呆愣在那裡,除了低低呼喚她的名字以外,別的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又想起自己初次遇見她的時(shí)候,她穿著一身渾是補(bǔ)丁的破舊衣裳,卻是洗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眼波澄澈,彷彿一眼就能穿人心般。那個時(shí)候,他帶她回泅水山莊,在狐姬獻(xiàn)上計(jì)策之時(shí),卻猶豫著沒有立即動手,是因爲(wèi)對自己的自信沒錯,可又何嘗不是因爲(wèi)於心不忍呢。
第一次見她的時(shí)候,就覺得她有趣,喜歡她笑起來時(shí)嘴角的孩子氣,喜歡她鬼靈精怪活潑亂跳的樣子。卻沒有想到,到最後,毀了她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
淚水,從花泅水的眼中不斷涌出。
“子衿……”
青界躺在地上,看到這一幕,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了,可是他受傷太重,心脈盡損,縱然傾盡全力卻也是不能夠站起來,他無力地望著花子衿,眼中一片哀慼之色。對不起,子衿,爲(wèi)師到底不能夠好好保護(hù)你。
眼見花子衿臉色越來越蒼白,花泅水終於從過往的美好以及眼前的噩夢當(dāng)中驚醒過來,他一把抽出長劍,隨後飛身上前,快速點(diǎn)住花子衿身上的幾大穴,將她打橫抱起,利用輕功直接往外躍去。
什麼報(bào)仇雪恨,什麼三界之首,他都不要了,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了。
子衿,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只要你……
低頭看著懷中虛弱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的人兒,花泅水只覺得自己心痛如
絞。
“撲通……”
花泅水抱著花子衿,跪在了方一舟跟前,“方神醫(y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火凌天這個時(shí)候正殺紅了眼,猛然回頭,卻看見這麼一出,當(dāng)下大吼道:“花泅水你是傻了還是怎麼了,都什麼時(shí)候了,你還在這裡玩兒女情長這一套。不就是個女人嗎,拿下這三界,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我都給你奉上!”
“你住嘴!”花泅水猛喝道。
方一舟深色複雜地看著花泅水,他俊秀的臉上全是斑駁的淚痕。方一舟從來都不曾見過這樣狼狽的花泅水。
花泅水收回對火凌天怒目而視的眼神,轉(zhuǎn)而看向方一舟,繼續(xù)哀求道:“方神醫(yī),求求你,求求你了……”
方神醫(yī)看了一眼花子衿的傷勢,輕聲嘆息道:“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我也無能爲(wèi)力。”
“你不是神醫(yī)嗎,你怎麼會無能爲(wèi)力呢,方神醫(yī),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你看她多可愛多好看多善良,她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她不能死啊,方神醫(yī)你一定要救救她,我求你了方神醫(yī)!”花泅水哀哀切切,不顧一切地乞求道。
心,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麼痛過。
比起孃親去世棺木被毀更疼痛不堪。
“子衿……”花泅水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指腹輕輕撫摸著花子衿的臉。
但很快,他便呆住了。
因爲(wèi),他看見花子衿的臉竟然逐漸變得透明,從胸口那個巨大的傷口開始,她的身體化作了千萬碎片,一起往空中飛去。
“不要——”花泅水痛苦地哀嚎道。
他想起孃親棺木被毀時(shí)的情景,難道說,今時(shí)今日,那一幕又要重現(xiàn)嗎?
周遭五大怪還在繼續(xù)打鬥,可是花泅水卻是充耳不聞,此刻他什麼都聽不到了,他什麼都不想理會了,他只想要留住花子衿,只想要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子衿,子衿……”
緊緊的擁抱,終究只是擁抱了一場虛無;
探長的手,也握不住花子衿散去的碎片半分。
他,終究是失去了她。
花泅水拾起地上的劍,狠命朝自己的心窩刺去,她都不在了,他還活著做什麼……
可是,劍卻被一道光柱打到了地上。
“讓我死,讓我死!”他毫無理智,癲狂地喊道,雙目刺紅,趴在地上又要去拿劍,卻聽見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死有何難,活著才難。可是,你不能死。”
這聲音,熟悉而又陌生。
花泅水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地面上開出了大朵大朵潔白的雪蓮花,那些裂開的地縫也被密集的雪蓮花鋪滿了,朵朵雪蓮花,在風(fēng)中綻放,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全然被這雪蓮花的清香所代替,花泅水從來都不曾見過這麼多這麼美的雪蓮花。
雪蓮花朵朵綻放,花蕊卻是從當(dāng)中延伸開來,攀附上了正在打鬥的人。那些原本一個個殺氣騰騰的,此刻全都動不得。
花泅水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容貌絕色,清麗無雙的女子,身著白色紗裙,那樣從空中緩緩落下,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