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若初手捏符籙,不禁頭皮發(fā)麻,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成千上萬條綠枝包圍,雖不明白爲(wèi)何在地我差距巨大的情況下不被攻擊,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無奈擡頭望向凌纖柔,問了一句廢話:“凌姑娘,你還好嗎?”
毫無疑問,凌纖柔現(xiàn)在很不好,從外到內(nèi)都透著不好,但就是這句明知故問的廢話,卻忽然喚醒了凌纖柔慌亂的心神。試問一個天賦甚高且又刻苦修行的少女,如此輕易就被幾條——當(dāng)然實際上是無數(shù)條——不算強(qiáng)大的枝條所困,有多少是驚慌失措的因素,又有多少是實力不濟(jì)的緣由。
待凌纖柔猛然回過神來,自幼鍛煉出的修行反應(yīng),方纔有了用武之地,因此她只花了半注香的時間,便捕捉到了一些不尋常之處。
她羞臊得滿臉通紅,爲(wèi)自己竟然花這麼長時間才鎮(zhèn)定下來而感到自責(zé),仔細(xì)估計,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雖然手段匱乏,可仍有好幾種方法來脫離困境,不由得又感到深深的自慚。
當(dāng)即她滿懷愧疚,怯生生的對葉若初說:“葉姑娘……我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言畢,她默唸法咒,將手中的嫩黃傘緩緩撐開,攸然萬千熒光從張開的傘內(nèi)垂墜下來,宛如螢火蟲般瑩瑩飛落在纏住她的枝條上。
葉若初感受到一股濃郁的生命氣息迎面撲來,緊接著便見著了一幕極神奇的場景——原本惡形惡狀的虎狼之枝,突然間都變成了柔順的乖巧之枝,不僅次序分明的從凌纖柔的身上撤走,而且原本纏在她腰間的那隻綠枝,還將她輕緩地放下地來,如同擺放瓷器一般珍重。
甫一落地,剛獲自由,凌纖柔便急不可耐地縱身而起,一個箭步就跳到了葉若初的身邊。瞧她神色慌張,葉若初大惑不解,而她身後本已乖巧了的繁密枝條,突然間全都變臉?biāo)频脑俅伪┰昶饋恚炊绕鸱嚼u來更加劇烈的甩騰,恍如驟然瘋狂的羣蛇亂舞一般,密密麻麻的樹枝朝二人推壓襲來,電光石火之間四周已森森然如同修羅地獄。
“啊”,凌纖柔臉色刷白,慌忙祭出了手中的嫩黃傘。嫩黃傘旋轉(zhuǎn)著飛上半空,飛甩泥點一般散出了無數(shù)晶瑩光星,霎時幽暗的空中下起了美麗的光雨,綿綿柔柔的打在了周圍肆虐的婉曲枝海之中。
漫天紛飛的晶瑩光雨,很快便發(fā)揮了其鎮(zhèn)定安撫的神效,四周猶自保持昂揚(yáng)攻勢的枝條們,突然間都從英勇無畏的戰(zhàn)士變作了楞頭楞腦的呆子,一個賽一個的傻里傻氣、可愛笨拙,當(dāng)即迎空輕搖起毫無章法、尚帶滯澀的古怪舞姿。
葉若初看得目瞪口呆,忽聽凌纖柔在旁輕喚:“葉姑娘,葉姑娘……”
“嗯?”葉若初側(cè)首張目,卻見凌纖柔手捏法印,秀額泌汗,一張嬌美的小臉白裡透青,哪裡有一絲控制住局面的從容。她心中一動,似有所解,忙急切地問:“凌姑娘,你這靈氣是不是太過費(fèi)神,不能持久啊……”
凌纖柔輕搖臻首:“不,不是的……並非小女子的修爲(wèi)不濟(jì),而是……無法長久的期瞞下去……我天資愚鈍,不大精通音律,此番以‘嫩黃光雨‘暫且抵擋,只能在短時間內(nèi)激發(fā)出它們本性的善,估計這……也是一種萬法自然的生命……之曲,但這般治標(biāo)之法……至多這隻算是……以紙包火,終究無法……長久的掩蓋住它們本性中的惡……”
葉若初眉頭緊蹙,她對凌纖柔斷斷續(xù)續(xù)的話雖不全解,還是明析了此刻二人的困境未消,頹然環(huán)視周圍輕盈舞動的蔥綠枝條,頓生“風(fēng)雨欲來空滿樓”之感。
“音律,音律……”
忽然宇文海洋臨走前的話再次掠過腦海,驀然間葉若初心生一絲難言的領(lǐng)悟,不由自主地在原地繞起了圈子。開始尚無特殊感受,片刻之後,便已漸漸進(jìn)入了呼吸、心跳、步伐趨
一致的玄秒之境。這次她意識清醒,體悟尤深,悄然間體內(nèi)的靈力與周圍漸趨融合,竟然感應(yīng)到了一股蒼鬱旺盛的生命氣息,漸漸地跟隨著她的腳步而勃勃舞動……
“葉姑娘——”凌纖柔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四周搖曳起舞的婉曲翠枝,隨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葉若初的身上。只見此刻的葉若初專心致志,沉浸在順和自然的忘我之境,通體散發(fā)出碧瑩瑩的奇異寶光,腳踏玄步,手推奇掌,完全投入在韻律奧妙的修行之中。
“難道……她是在修煉……?”凌纖柔不敢置信,此時二人身處險境,葉若初竟能不受干擾的修行。
凌纖柔又敬佩,又疑惑,不過周圍的枝條一邊節(jié)奏明快的舞動,一邊極有規(guī)律的退卻,不多久這羣魔亂舞的景象漸漸消失,整個婉曲林都在溫柔的搖動枝葉,大團(tuán)墨綠中的那點紫色明**人。
就是映著這般如夢如幻的美麗,凌纖柔赫然發(fā)現(xiàn)了隱沒在林中的蜿蜒小路。
過了好半天,一雙明亮的眸子開睜,葉若初從忘我的修行狀態(tài)脫出,感到周身上下舒爽的直欲呻吟。
“葉姑娘,此間陣法已被你所破,我見那邊有條林間小道,咱們應(yīng)該可以順著小路走出……”不愧是琢磨了許久的話,一見葉若初看向自己,凌纖柔便不經(jīng)思索的脫口而出,十分順溜。“好,咱們這便走吧。”
“哦。”凌纖柔眉目微垂,猶豫了下才說:“我此來求見斷腸前輩,是尊奉了姑姑的囑咐,她只說讓我來完成試練,具體的情況……還是連她也不清楚的。”
“完成試練?是要通過什麼考驗嗎?”葉若初關(guān)切地問,遂向左右看了看,“是不是像咱們身處的這片樹林一樣,度過各種特定條件的難關(guān)。”
“大概是吧。”凌纖柔黛眉微蹙,“不過,依姑姑臨行前的交代,我應(yīng)是要去落日山中尋到一件東西,將其交給斷腸前輩才行。當(dāng)然,具體要找什麼東西,還是要等見著斷腸前輩,才能知曉。”
“落日山?”葉若初眼神一動,心血來潮脫口提議,“我與凌楚也要去落日山的。凌姑娘孤身一人,多有不便,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與我們一起同行。”凌纖柔眼神飄忽,手指絞弄著衣角,囁囁的應(yīng)和:“嗯……”
葉若初輕嘆口氣:“那,咱們走吧。”言罷,怔立半晌,徑直朝那條掩映在林間的小路走去。凌纖柔訝然擡首,喃喃:“謝謝你……願意幫我……”
葉若初身綻開笑臉:“走吧,別讓斷腸前輩等得久了,待咱們從這裡出去,就一起去落日山吧。”話落,不再多言,率先邁入小路,凌纖柔目光轉(zhuǎn)柔,手指放鬆,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無話,一刻鐘後,兩人終於走出了婉曲林,又跨過一座灰白的木橋,進(jìn)入了一塊佔地極廣的藥田。藥田分成了四大塊,栽種了四種顏色的藥草,分別是碧綠、金紅、雪白、深紫,色澤鮮亮,芬芳四溢,但它們的形狀似都一樣,只不過顏色不同而已。
“這些藥草,是‘練霓丹’。”見葉若初目帶疑惑,凌纖柔軟語解釋,“別看它們此時顏色不同,其實都是一模一樣的藥草……練霓丹藥用價值豐富,但在形色外在方面,並不算多麼特殊……它們只能變幻出這四種顏色,還有一種叫做‘虹霞草’的植物,雖然藥用價值遠(yuǎn)及不上練霓丹,但是卻可以變迭出九種顏色呢。嗯,這裡的四塊練霓丹藥田,之所以能夠同時展現(xiàn)四種顏色,只不過是因爲(wèi)……種植的土壤環(huán)境不同、水分肥料有別,在一日裡的十二個時間段,所呈現(xiàn)出的顏色不盡相同罷了……”
“凌姑娘解釋的這般詳細(xì),教我又長了好些見識。”葉若初笑了笑,“等這幾天過去,我一定得多花些功夫,研讀一下這方面的知識。”頓了一下,望向前方,“你瞧前邊那幾間房子,應(yīng)該就是斷腸居了吧。”
只見這塊藥田的盡頭,還有一大片菜園,而在菜園的後邊,可見四五間茅舍,極爲(wèi)簡樸,無甚特色,實在不像是傳說中的斷腸居。凌纖柔瞧了半晌,搖了搖頭:“不管是不是斷腸居,咱們都要先過去才行。”
葉若初點點頭:“也許斷腸前輩崇尚樸素,就是喜歡這樣的田園生活吧。”
當(dāng)真奇妙得很,無論遠(yuǎn)看近瞧,那分明就是一片綠油油的菜園子,無非是從中流淌過一條碧汪汪的水溝子。不過,流水潺潺,順曲蜿蜒,打著圈子繞進(jìn)了菜地中心,便勾勒出了層次漸近的鮮明軌跡,就像是絢麗綻開了一棵碩大而鮮美的卷菜,與這菜地裡的每一棵都似是而非,活靈活現(xiàn)的呈現(xiàn)了在葉若初與凌纖柔面前。
“這些是什麼菜,看上去真好看。”葉若初面帶疑惑,“可是有些奇怪啊,剛纔從遠(yuǎn)處看來,這邊只不過是一片普通菜地的樣子,怎麼走到近處,卻又不一樣了呢。”
凌纖柔輕搖臻首:“這些是翡卷菜,很尋常的時蔬,倒是這碧水環(huán)圈……頗有些不同尋常。”
“確實挺古怪的很,這樣看得稍久,整個腦袋……似都要跟著那水流打旋,好像……連神魂都會被吸進(jìn)去似的。”
葉若初神色茫懵,目不斜視地緊盯著菜地,明知怪異,卻難以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