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警察局很是冷清，只有幾個值班的警察在吃著早餐，陽光斜斜地落了進來，正好灑在病牀的位置，趴著睡覺的蔣初感覺被什麼刺眼的東西晃到了，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空氣裡有些灰塵在淡淡漂浮，蔣初揉了揉了眼睛，辨認了下這裡的位置，意識也在逐漸集中，漸漸響起昨日的種種，右手被壓了一夜，已經失去了知覺，在恢復的時候竟然覺得麻麻的陣痛。
蔣初皺著眉頭，忍著手臂鑽心的疼，忙不迭地往病牀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顧小西還在沉睡，便鬆了一口氣。
顧小西呼吸均勻，面色已有了些紅潤，陽光照射下她的皮膚精緻細膩，吹彈可破，如同一個大大的洋娃娃，長長的睫毛有輕微的抖動，在臉頰上投下好看的陰影，甚至能想象出這雙睫毛下的大眼睛有多麼靈動。
她就像一個睡美人，昨夜的經歷對她來說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了，一切都好了。
蔣初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發現她手還算暖和，便又添了幾分放心。
“你醒了？”一個胖乎乎的警察走了進來，看到蔣初已經醒了，“吃早餐麼？幫你們多買了兩份。”
他肚子圓圓的，笑容卻十分憨態可掬。
“謝謝?！彼@麼一說，蔣初是有些餓了，連連道謝，跟著他去拿早餐了。
“哦對了，和你一起的墨家兄弟有點事情就先回去了，因爲他們走的時候你正好睡著了，於是便讓我轉告你。”
胖警察拿了一個裝滿實物的紙袋遞給蔣初，又拿出了一張名片給她：“這個是他的電話，墨奕沉說讓你醒了打給他。”
“謝謝。”蔣初接過實物和名片，又道了一遍謝。
她內心其實真的非常感謝警察的到來的，如同他們不來，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說服唐秋冥放所有人走，那麼最後究竟還會演變成什麼樣子，簡直不敢想象。
整個警局大廳寥無幾人，蔣初便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吃東西。
雖然只是簡單的牛奶和麪包，但對於經歷一晚上驚心動魄的蔣初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她一邊細細咀嚼，一邊發起呆來。
不知道小冥現在怎麼樣了，他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一次，顧小西的哥哥應該不會放過他吧。
長大後的小冥真的已經變成了這種不堪的模樣了麼，蔣初用手支起下巴，有些癡癡地望著窗外，落光了葉子的樹枝光禿禿地伸向天空，像一個卑微的乞討者，在索求著什麼東西。
酒吧裡，小冥的眼底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邪魅陰冷，所以說他在公寓裡那些柔和的神態都是裝出來的麼。
跨年的那一瞬間，他對著自己說話，嘴巴一張一合，彷彿有某種未知的魔力，雖然沖天的煙火和巨大的轟鳴讓她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可是他卻固執得如同一個孩子，執意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
那個時候的唐秋冥，眼底氤氳起了一層淺淺的霧氣，如同遙遠山巒上的晨曦，空靈又縹緲。
蔣初越漸發覺，其實這半個月以來，自己對小冥的瞭解簡直少之又少。他從事什麼行業，家裡的親戚都去了哪裡，她一概不
知，整體只知道嘻嘻哈哈地享受他帶給自己的幸福溫暖，真的是，太自私了呢。
而唐秋冥，似乎對她瞭如執掌，知道她喜歡吃什麼食材，口味偏好是什麼，喜歡怎麼搭配衣服，看什麼綜藝節目。
也難怪，他來自未來，而她來自過去啊。
蔣初不自覺的談了口氣，窗外飛來一隻小麻雀，在枝椏上繞了兩圈又嘰嘰咋咋地跑開了。
還有那個男人……好像叫墨奕沉……
蔣初眼裡突然閃過一絲光亮。
那個男人，給自己的感覺無比熟悉，他的弟弟甚至還叫自己嫂子……
蔣初漸漸回憶起他漆黑的雙眸和身上好聞的古龍香水味道，不由得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
如果他真的是我未來的丈夫，好像也還不錯的樣子。嗯，雖然爲人是有些粗魯霸道了，不過好歹也算善良。
想著想著，蔣初既偷偷笑出了聲。
此刻的蔣初心思完全是個幾歲的青春萌動少女，腦海裡粉紅色的泡泡飛躍浮現，令她一時之間有些忘乎所以。
“小初，小西在哪裡，小西呢！”
一個聲音打破了蔣初的幻想，她回過頭一看，是急匆匆從審訊室出來的左尚飛。
“不是讓你看著她麼！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裡！”左尚飛眼睛紅紅的，大概是一夜沒閤眼的緣故，臉上長出了淺淺的鬍渣，披肩的長髮也有些凌亂，看起來很是狼狽。
“小西在病房裡休息，還沒醒過來……”蔣初回過神來，趕緊回他的話，他憂心愁愁的模樣令蔣初覺得很是心疼?！拔規闳タ纯窗?。”
她領左尚飛來到病房，左尚飛看到安靜熟睡的顧小西，長嘆了口氣，就著牆拐頹然坐在了地上。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呢喃著，彷彿經過了一個晚上，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釋放，整個人已經沒有了支撐，軟軟地倒了下去。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蔣初手裡還拿著一個麪包，她試探性地遞給左尚飛，眼神裡是關切的神色。
“謝謝……”左尚飛露出一個疲倦的微笑，接過了麪包，只咬了一口，就開始有些哽咽。
蔣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嚇到了，連忙也陪他一起坐下，拍了拍他的後背：“是不是噎著了，我……我這裡還有牛奶，我就喝了兩三口，你要不嫌棄你就喝點……”
左尚飛低著頭，長髮擋住了他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表情，但隱約有晶瑩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了下去，濡溼了衣領，他整個身體也有輕微的顫抖。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一點到那個地方……小西就不會被帶走了……”
他聲音哽咽，斷斷續續，蔣初還是能依稀挺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似乎是在確認小西安全了之後，左尚飛的繃著的情緒在瞬間就斷開了。
昨晚冷靜思考，與唐秋冥周旋談判的左尚飛，幾乎和眼前這個悔恨交加，哭鼻子的大男人判若兩人。
蔣初也愣在一旁，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其實整個事情她都是突然參入進來的，也不算特別清楚，但心裡能隱約感覺
到左尚飛對顧小西的愛和深深的悔恨，她開始有些羨慕顧小西，這個印象中大大咧咧的千金小姐，有這麼多人關心愛護，真好。
“小……她的哥哥現在怎麼樣了……”原本想問問小冥的情況，但怕自己說出口會引發對方的不適，蔣初飛快改口，詢問起顧莫北。
“他還在錄口供……應該這幾天都要在局裡配合警察收集證據，他要指正唐秋冥?！弊笊酗w語氣輕飄飄地，說這番話的時候毫無情緒。
“我還不算直接的原告，所以現在出來，可以把小西接回家了?！?
“小冥，要被指控了？”蔣初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驚訝，脫口而出。
不過隨即她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了心裡的波動。
她非常明白，即便自己再喜歡小冥，他也是左尚飛他們對立立場的人，何況他確實做出了這種可怕的事情，此刻她沒有辦法爲他做任何辯解。
“你不會……還在喜歡他吧……”聽到蔣初這麼說，好像勾起了左尚飛某種回憶，他突然擡起頭，紅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蔣初，眼神裡竟然有一絲嫌惡和冷漠，似乎都把蔣初和唐秋冥視爲了一夥。
“我……”蔣初遲疑了一下，她並不知道要符合應付此時有些情緒失控的左尚飛，但有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惹怒了他。
“得了吧，別天真了！”左尚飛突然湊近她，將她整個人壓迫在了牆拐，眼底神色瘋狂，嘴脣顫抖，似乎面對蔣初的支支吾吾，很是震怒。
“我記憶力只有對他的感情……所以……”蔣初別過頭，不去面對左尚飛的眼睛，底氣不足地爲自己辯護。
“你的記憶？哦，對，蔣初大小姐可是失憶了呢！”左尚飛皺起了眉頭，眼裡閃過一絲詭秘，“就我來告訴你，你長大後的人生吧！”
蔣初驚愕，心裡隱隱又不好的預告，連連搖頭：“不，你冷靜一點……我……”
而左尚飛根本不顧她的掙扎，只是扳過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蔣初被緊緊捏住了下顎，疼地根本無法再發聲。
“現在的你，已經結婚了！你的丈夫就是昨晚保護的墨奕沉，顧小西是你最好的閨蜜她現在就躺在病牀上！顧莫北曾爲了救你摔下了懸崖，而你現在肚子裡，還懷著墨奕沉的孩子！”
左尚飛呼吸急促，即便有些憤怒得語無倫次，但他的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重錘一樣，將蔣初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而唐秋冥那個混蛋！他什麼都沒爲你做過，你現在還想爲他求情麼！”
左尚飛如同一頭髮狂的獅子，衝著蔣初怒吼咆哮，那些鋒利的言辭如同一把把鋼刀，毫無憐憫地扎進蔣初的身體，令她痛苦萬分。
蔣初大腦彷彿有一千顆驚雷在同時引爆，炸得她血肉模糊，昏天暗地。
“別……你別說了……”她用力閉上眼不願面對發狂的左尚飛，努力從嘴裡擠出幾個字，想要阻止他的繼續，但面對完全失控的左尚飛，蔣初這點反抗只能是徒勞。
“蔣初，你明白你現在在做什麼嗎！你肚子裡懷著自己丈夫的孩子，卻在和別的男人親親我我！你要不要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