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話，皇上縱免了臣妾行禮，但，臣妾是宮女出身，對宮闈的規(guī)矩更不敢擅忘。至於臣妾的身孕，得蒙王院判悉心照料之後，不過是行禮，哪有這麼金貴呢？”

“好了，這些冠冕的話，朕聽著都頭疼。”西陵夙說出這句話，連哂笑都不再有。

“皇上日理萬機(jī)，加上臣妾口拙，聽著自會(huì)覺得疲勞頭疼，請皇上給臣妾一個(gè)補(bǔ)拙的機(jī)會(huì)。”她盈盈笑著，音色溫軟。

西陵夙沒有直接拒絕，可，也沒有說話，只稍回了身子，鳳眸瀲灩地睨著她。

“臣妾吩咐膳房備下了宵夜，還請皇上稍許用一些。”她將托盤高舉，道。

明明是她自個(gè)做的，卻還是借了膳房的名義。只這樣，或許，纔不會(huì)顯得刻意，讓他又有計(jì)較。

“宵夜？”西陵夙念出這兩字，回身，徑直走到她跟前，她已騰出一手，揭開蓋子，赫然是綠豆粥。

“呵呵，又是粥。”西陵夙今日的口氣十分不善，全然不似他以往即便骨子裡漠然，表面依舊和煦如春風(fēng)。

“綠豆粥性味甘涼，能消暑解乏，臣妾另加了紅棗，能補(bǔ)中益氣、養(yǎng)血安神。”蒹葭聲音輕柔，搖曳的燭火映著她的絕色的容顏，亦是靜好安然的。

“怎麼不是茯苓粥？朕的欽聖夫人不是尤其善於模仿前朝的康敏皇貴妃——”看似緩慢地說出這句，卻驟然聲色轉(zhuǎn)厲，“你且記著，朕最厭煩用康敏皇貴妃來暗示朕的人！”

他斥出這句，袍袖一揮，旦聽得哐啷一聲，那碗綠豆粥竟是被生生地?fù)]翻，滾燙的粥傾倒在蒹葭的胸口。

她著的是紗衣，只覺得錐心的疼痛席來，面上卻沒有任何顰眉，僅是跪下：

“皇上，臣妾絕沒有存這個(gè)心思，臣妾只是——”

“退下。”西陵夙用力撐住一旁的幾案上，因爲(wèi)用力，他手上的青筋隱現(xiàn)。

“是。臣妾以後不會(huì)再做這些讓皇上不開心的事。”

“你不過是想活命，才刻意做出這些八面玲瓏的討好手腕，你放心，朕目前不會(huì)殺你，但你要記著自個(gè)的本分，揣測朕的心思，是朕最不能容忍，和忌諱的。”西陵夙冷冷甩出這句話，不再瞧向她。

其實(shí)，這句話，不過是連他自個(gè)都不信的託辭。

她若想活命，那日壽誕之時(shí)，不顧性命的所爲(wèi)，又是圖的什麼呢？

她並不知道，他會(huì)折返去救她，因爲(wèi)本來，他就不會(huì)在乎她的生死。可，那一次，終究有什麼，是連他都看不透，或者說，是怕去看透的。

“是。臣妾告退。”蒹葭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那托盤稍移動(dòng)，將傾翻的碗盞扶正，趁轉(zhuǎn)身間，取出汗巾蓋在托盤上，掩去狼狽的粥漬，方走出院內(nèi)。

在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殿的彼端時(shí)，西陵夙一縷目光始終若有似無地凝了她一眼，接著，閉上眼睛。

沒有人知道，康敏皇貴妃這五個(gè)字，對他意味的究竟是什麼。

所以，他怪她，怪得沒有理由，也怪得跋扈了。

可她呢？倒是爲(wèi)他去掩飾他的跋扈。

是的，她並不是爲(wèi)了自個(gè)的面子去蓋上那條汗巾，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他清楚地看到，她眼底對他的憐憫。

或許，從他的口氣中，聰明如她，不難猜到些什麼。

而他，真的厭煩她這種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