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緩緩地起身,乖乖地拿著一瓶上好的金瘡藥,他昨晚想了好久,究竟用什麼辦法來逗青兒開心,好讓她不要生氣了,以往,知道他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他就會擦拭自己的劍,每當這個時候,他總能恰如其分地想起對策來,可是……這討青兒開心的對策……卻是叫他想了一整夜,也無終。
細想來,他居然沒有主動去討過青兒開心……直到初晨的第一縷陽光,柔柔地灑在自己的身上,背上撕裂的傷口,忽然就舒服了許多……就像那一年,五年前,他以爲自己已經死了,青蘿將自己泡在溫泉的感覺……就像現在……
於是,墨溪決定,帶上最好的金瘡藥,讓青兒爲他包紮!這就是最好的方法!
想到這裡,墨溪又緊緊地握了握手中的藥膏,朝著青蘿的房間跑去……
"青……青兒……"墨溪輕輕地叩著門扉,生怕自己來得太早,擾了佳人的美夢……
"青兒……青兒……昨天的事,我想了一宿,我也有錯……青兒,拜託你開開門好不好?"
"青兒,有什麼話,我們面對面說好不好?"
在門外敲了許久,還不見有任何動靜,墨溪皺了皺眉頭,輕輕推開門--沒人!
屋子裡面竟然沒人!?
心頭驀然一緊!墨溪揪住身旁經過的一個小丫頭,"青蘿呢!她人呢?爲什麼不在房間裡?"
小丫頭看見墨溪忽然發這麼大的火氣,一時之間嚇得臉色煞白!顫顫巍巍地說道,"少……少主……青蘿師姐,今天一大早,就和明嘉師兄出去了……"
"什麼?!"
"咔咔--"墨溪的拳頭猛然握緊!一把甩開小丫鬟!
足尖一點!
向著門口掠過!凜冽的北風聲呼嘯而過!颳著墨溪削尖的臉龐,以及他此刻鷹隼一般的眼眸,眼裡微微激起了一層霧水……又馬上又被颶風吹乾!彷彿剛纔的脆弱,都只是假象……
來到門口,搶過一旁師弟的一匹大馬,翻身躍上!
直直朝著黃沙漫天的驛道跑去!
"混蛋!"墨溪幾乎是咬著牙齒才說出這句話來的,薰光夾雜著飛絮,雲崖閣外的柳枝,弱柳扶疏,纔剛剛泛起新綠,迎春花鬱然綻放,灼灼夭夭,墨溪打馬向前,死命地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驟然間!
一道十分具有壓迫感的聲音傳來,說他有壓迫感,不只是因爲雲崖閣閣主的原因,更多的是那股聲音裡夾雜的渾厚真氣!
"墨--溪--"墨焰厚重的真氣撲面而來!
墨溪聽得,手中的繮繩險些握不住!但仍是定了定身形,一往無前地朝著青蘿逃跑的方向追去!不管是誰!都無法阻止自己此刻的決定!他一定要找回青蘿!
墨焰看著身形漸漸遠去的墨溪,嘴邊咧開一個小小的弧度,淡淡道,"人家都比翼雙宿雙飛了,你又何苦自甘下賤!"聲音雖小,但卻真真切切的跑進墨溪的心裡了……
身下的馬兒,驟然長鳴一聲!堪堪停了下來!
墨
溪緩緩地回頭,定定地看著墨焰,沒有下跪,也沒有問安,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墨焰,眼神,卻似一灣深不見底的湖水,穿過了虛空,看向了別處……
是啊……人家都已經比翼雙飛了,他又何苦自甘下賤,這幾日青蘿的表現,不正是如此嗎?
"哼……"墨溪忽然低頭冷笑了一聲,他原以爲,青蘿會和旁人不一樣,看來,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了,可是……墨溪又擡頭看了看身旁墨焰--雲崖閣的閣主,要是沒有他的命令,青蘿和明嘉,又怎麼可能這樣不動聲息地就走了呢?
阻止自己殺明嘉,又唆使明嘉和青蘿離開……這就是他的計謀?目的呢?
墨溪翻身下馬,一步一沉地走向墨焰,眼裡雖是溫和的,但是他的周身,卻散發著恐怖的殺氣!靜靜地看著墨焰,低聲道,"謝義父提醒,孩兒如今總算明白了,您的成全……孩兒也定當謹記在心!"
說完,大步流星地朝回走去!
墨焰微微皺眉,凜聲道,"墨溪!你要是能記住我的成全就好!你要記著,你是我墨焰的義子,你姓墨!不姓鳳!女人,不過就是一件娛樂的工具,你要記著自己的身份,不要爲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亂了心智!"
墨溪停下腳步來,擡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淡淡道,"愛情只是一件小事,那麼義父,親情呢?親情也只是一件小事嗎?"墨焰這樣玩弄自己,親情對他來說,也只是一件小事嗎?
墨焰聞言,雙拳驀然緊握,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千秋萬代,他曾經親手掐死了自己的骨肉,親情?墨溪只是一個養子,親生的兒子尚且如此,一個養子,居然來和他談什麼親情,簡直可笑至極!
"哼……"墨焰冷哼一聲,像是終於拆下了假面具,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墨溪,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強者所得不到的,只要你夠強大,莫說是這小小的雲崖閣,就是天下,也皆是你的!其他的一切,親情,愛情,還有什麼可笑的友情,都不過是你成功路上的一顆墊腳石而已……"
一片烏雲遮住了粲然的陽光,墨溪緩緩地低下頭來,面上再也不是冷酷的表情,忽然曬然一笑,那笑驅破了往日的冷冽,宛若初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暖婉約,緊鎖的眉頭,也由漆黑如墨的高山,轉變爲涓涓的細流,嘴角的笑意,炳炳灼灼,眼底恰似含著一灣春水,聲音也變地溫柔起來,"義父教訓的是,墨溪今後,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做的第一件是,便是要絕情斷義!先從最親的人下手,那個人……墨溪笑得天真無邪,平靜地看著墨焰。微微額首,然後便握著手裡的金瘡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墨焰看見他眼中的笑意,心底驀然一驚!
直覺告訴他,墨溪外表雖是變了,變得沒有以前那麼冷酷了,但是他的心……好像更冰了……
他在他的笑裡,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莫非自己做錯了?自己對他和青蘿的這一招,其實是一步不可挽回的錯棋?
回到寢宮,墨溪一
腳踏入門扉,一手拉過門口的小丫鬟,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將她帶入了房間。
"啊?!"顯然是沒有想到一向冷漠的少主,居然會這樣溫柔地詢問自己,自己在他的身邊,已經五年,但是少主,還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叫什麼,這驀然溫柔的一句,瞬間叫這個小丫鬟紅了臉,羞答答地,"少主,奴婢,奴婢叫慧兒。"
墨溪驟然停下來,看著她,柔聲道,"你不用自稱奴婢,往後,我叫你慧兒便是了……"
"啊?"慧兒一怔,還來不及反應。
墨溪柔軟的脣,便已經落下來了……輕輕地點了一下慧兒的,便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走向了溫軟的雕鳳琉璃牀……
一年後。
青蘿端坐在紫藤花下的一把躺椅上,細細碎碎的陽光,透過紫色花瓣漏了下來,打在她有些紅暈的臉上,滿是幸福的微笑,懷裡抱著一個白白嫩嫩的乳兒,親暱地叫著她的乳名,"嫣兒,嫣兒,我的嫣兒可真乖啊!"指著頭頂的小花,"看吶,嫣兒,花花,叫花花,漂不漂亮啊?"
孩子還只有兩三個月,根本就不會說話,但是青蘿依舊耐心地教導著,旁邊傳來一陣陣劈柴的聲音。
щщщ?t tkan?Сo
"咔咔咔……咔咔……"
回首,此時的明嘉,只是穿著尋常百姓一般的短打布衣,袖子卷地高高的,正支起一根根木頭,奮力地砍著,肩背上,手臂上,額頭上,流下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但嘴角,依舊是幸福的笑容。
小院中,"一家三口"皆是帶著淡淡的微笑,聚在一起,其樂融融,青蘿見明嘉滿頭的大汗,抱著孩子,走到明嘉的身邊,抽出袖中的一隻手帕來,溫柔地爲明嘉擦拭著。
明嘉擡起頭來,對著青蘿笑了笑,又低下頭去,更加賣命地砍柴。
這樣一幅和諧的農家生活,定不會有人想到,他們以前是雲崖閣的入室弟子,墨焰最得力的兩個殺手,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交代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們現在只是一對平凡的夫妻,過著平凡人茶米油鹽的生活。
……
墨溪坐在小院中,手裡捧著一壺上好的龍井,淡若青煙的眉目,就好比竹林潺潺的溪水,溫和柔軟,旁邊端坐著一名青衣女子,鬻容華貴,正爲墨溪添著茶水,臉上,是溫暖幸福的笑容,細看來,眉目間,竟與青蘿有幾分相似,她癡癡地看著墨溪,眸子裡,宛若沁著一尊芳酒,卻不是青蘿那空谷落雪般的澄澈。
紅羽,原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在風月場所摸爬滾打,什麼樣的王公貴族,公子少卿沒有見過,早就養成了成熟老練,圓滑世故的性子,只是……自從遇見了墨溪,這個溫婉的少主,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變了,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那種韻味,彷彿不單單只是視覺上的清麗,看著他的眼睛,卻好似真正地聞見了竹葉青的淡香,一種寧靜而致遠的氣度,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雲崖閣的少主,傳聞中那個殺人不眨眼,手法狠烈無情的墨溪,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