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坐在牀邊，凝視著她蒼白的臉頰。每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她紫腫的雙腿上，心就抽動一下，涌起濃濃的苦澀。

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有說不出的滋味。

也許，這樣也好，至少不會一味的難過和心痛。

藥端來了。

他接過藥碗，吹涼之後，自己先喝了一口，再吻上她的嘴脣，當他剛剛觸碰到她柔軟的嘴脣的時候，猛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甜甜的，仿若世間所有的甘甜，都凝聚在這裡。

他苦笑一下，笑自己在這種關頭竟然還會產生這種感覺，他不想再多想，將藥液緩緩送入。他知道，昏迷的人是無法自己將藥喝下去的，這是最好的辦法。

一次又一次。

藥碗中的藥很快就喂完了。

太醫說過的，她喝完了藥，就會醒來的。

他在等待，也在期待，希望她能快點醒來。

但是，儘管時間如流沙般的過去，她也還是沒有醒來。難道，她不能醒來了嗎？他有些失落。

子時。（十二點）

她的眼睫毛突然間動了一下，即使是那麼的微小，也讓他感到喜悅。原本低落心情因此瞬間開朗。

繼而，她的手指又抽動了一下。

接下來，便不再有任何動作了，又陷入了平靜中。

他原本明朗的心情又陰沉了下來。

一片平靜被她眼睛微微的睜開打破了。

他擡起頭看到後，驚喜的叫出了聲。“落嫣。”

她的眼睛，完全的睜開來了，漂亮的瞳仁可以完完整整的看到，“王爺。”她輕輕的叫道。

“落嫣，感覺有沒有好點？”他問道。

她搖搖頭，聲音如蚊吟一般，“好難受，好像身上壓了一塊巨石，頭也好痛，根本無法動一下身子。”

他聽到她這樣說，心中更是如刀割般的痛，“你一定要忍著，過了今夜，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王爺，我想起來。”她的語氣，氣若游絲。

他壓抑住難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了起來，讓她靠在牀檐上。當手觸碰到她身上的肌膚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有著一股強烈的熱流。

“王爺，爲什麼你的手會那麼冰？”當他扶她而觸碰到了她的肌膚時候，她便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冰涼。

“不是我身上的溫度冰涼，因爲你在發燒，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他解釋道。

她點點頭，而後微閉著眼睛，靠在牀檐上，一臉難受的表情。說了太多話，她顯然有些吃不消。

他突然想起了太醫說過的，便趕緊問道，“落嫣，你有沒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她搖搖頭，“沒有，只是很難受。”

既然沒有這種感覺，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才過了一會兒，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怪異，“哇”的一聲，便嘔吐起來。

由於太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將事先就已經準備好的盆子端過來接住，於是，牀上弄到了很多穢物。好在，她傾斜了身體，不至於全部吐到牀上。

她吐出來的東西，全部都是渾黃的藥液，散發出的也只是藥的那種澀味，並不是特別難聞。

吐了一會兒，就沒有再吐下去了。

她靠著牀檐，臉色更是蒼白，胸一起一伏，睫毛微遮著眼眸。

他感覺她會再吐，便拿過盆子，放在牀上，以防萬一。

果然，她平靜了一會兒後，又吐了起來。

這一次，吐得十分厲害，好像腸子都會被吐出來一樣。

她的全身都在顫抖，喉管一縮一縮的，肩膀也在抽動著。

他起先還是看著的，不久，便別過了頭。他不是覺得噁心，而是不忍心看到她那麼痛苦的樣子。

一直吐，一直吐，沒有一點停歇。先前吐得都是藥液，藥液吐沒後，便開始吐黃水。

她的眼睫毛上掛了幾顆晶亮的淚珠，眼圈紅紅的，嘴中全部都是黃水的苦澀味道。

吐了好久，最後她已經是吐不出來了，只能幹吐著。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停了下來。

“落嫣，要不要緊？”他看著她，目光滿是焦慮。

她搖搖頭，只感覺自己的喉嚨中像是塞了什麼東西，呼吸十分困難，沒一次，都要用盡全身力氣，“王爺，我好難受，好難受。”她就像是一朵乾枯的荷花，用手輕輕一觸碰，好像就會變成粉末。

他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如此痛苦的她。

“王爺，王爺。”她不停的輕叫著，每一聲，都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他睜開了眼睛，暗暗罵自己在這種時候不安撫她，竟然還在逃避，“落嫣，你忍一下，過了今夜，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我好難受，好難受。”話音剛落，她又開始嘔吐起來。

他趕緊拿過盆子，放在她口下。

她吐得很辛苦，卻只是乾嘔著，什麼也吐不出來。她的腹中，已經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吐了。

好在，這一次只吐了一下便停止了。

他放下盆子，將她摟入了懷中，輕輕的用手拍著她的背，“落嫣，我很難過，爲什麼我無法爲你分擔痛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個人去承受。”

如果是在平常，她一定會掙扎著不要這樣的，但是，現在的她，有些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王爺，你不必這樣，這些，都是我自願的，我沒有任何的怨言。”

“落嫣，對不起。”他輕輕的說道，聲音痛得讓人心碎。

她不再說話，因爲，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太過厲害的嘔吐，讓她的喉嚨受到了創傷。

他似乎知道這是爲什麼，也不想爲難她，轉過頭，吩咐侍女“將藥端過來。”

“是，王爺。”侍女轉身就走。

很快，藥就端來了。

他接過了藥碗，送到她的嘴邊，說道，“落嫣，喝藥好嗎？喝了藥，好好的睡一覺，什麼都會過去的。”

她點點頭，開始小口小口的喝藥。當藥液流經喉嚨，一陣陣痛楚便蔓延開來。她忍著劇痛，將藥一點點的喝下去。

藥碗中的藥，在一點點減少，最後，完全沒有。

他鬆開了她，扶著她，讓她睡了下來，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落嫣，你要努力。”

她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想問清楚但卻無法問清楚，只有點了點頭。

“好好睡，過了今夜，一切都會過去。”他柔聲說道。

她閉上了眼睛，一陣陣睡意席捲而來。這種睡意，不是自然的。

“落嫣，你能熬過今夜嗎？”他幽幽的說著，帶著心痛的聲音在黑漆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淒涼。

這個夜晚，真的是無盡的憂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