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聲音陡然落下,一下子擾亂了華紫菀的思緒。
她愣然的擡眸望過去,卻只是看到月良斐像呆滯的木偶一般,坐在凳子上,身體不停的顫抖著,眼神蒼白的可怕,似乎隨時都能夠暈厥過去。
華紫菀的心口猛然震盪了一下,然後連忙走了過去。
“良妃娘娘!……”
她剛叫出一句,月非宮的大門卻忽然被一陣大力打開了!
砰——
“良斐!良斐!你怎麼了?”
越宗旭大跨著步子衝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票的宮女太監。
“皇上……”華紫菀怔了一下,然後連忙站起身,準備跪下參加。
“不必多禮了!看看良斐怎麼樣了?!”越宗旭焦急的說著,俊朗的眉眼中,終於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道柔和的線條。
華紫菀一愣,下一秒,就看到越宗旭抱著癡癡呆呆的月良斐,走到了牀邊。
“福貴!趕緊叫太醫過來!快點!遲了一步朕要了你的狗命!”越宗旭剛把月良斐放到牀上,就猛然轉過了身,對著那羣太監宮女,憤怒的吼著。
“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太監總管福貴被嚇得不輕,帶著幾個小太監,就連忙退了出去。
華紫菀愣著,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皇上,怎麼過來這月非宮了?而且,還發了這麼大的火!難不成,又對月良斐重燃愛意了?
想到這,華紫菀嘲諷的抿起脣。
這帝王家,哪有什麼長情可言。
“良斐!你還好嗎?朕來看你了!”越宗旭的眉頭緊皺著,一雙黑漆漆的雙眸裡滿是柔情。就好像將眼前的月良斐當作了自己最珍愛的人般,心疼溢滿了他的眸光。
躺在牀上的月良斐終於顫動了一下眼簾,她微微偏過視線,看向越宗旭的方向,然後輕輕道了兩個字:“皇上……”
那雙血眸,配上月良斐悽楚的表情,恐怖而又令人絕望,頓時讓一旁看著的越宗旭有些於心不忍了。
今日,他不過是偶然路過了月非宮。本來想看看月良斐就走,卻是不小心聽見了月良斐的琴音。
那悽婉中帶著一絲絕望的琴聲,立刻就把他的腳步給吸引住了。
吩咐太監宮女們不要發出聲音,他就悄悄走到了月非宮外聽著。
琴聲悠揚而悽楚,似是一瞬間將他帶回了一年前那個午後。
御花園中,他也是帶著太監宮女們,無目的的行走著。
一道悠揚悅耳的琴聲幽然想起,像是剎那出現的火光一般,明明是那麼突兀,他卻恍然如夢,彷彿一下子掉進了那個女子編織的美夢中一般,讓他不自覺想起很多被埋葬在心底的那些事來。
而到了如今,已時隔一年,他竟然還是會被她的琴聲給吸引,然後再次停下腳步。
這個女子的琴音,簡直動聽到不可思議。他越是聽下去,就越是覺得心口難受的厲害。
自從她患了眼疾之後,他就不再來月非宮了。縱使皇后每天都會派人過來給他彙報,可是,在他的心裡,卻是不願意親自過來看一眼的。
且不管那鬼神之說是否可信,他身爲帝王,擁有三千佳麗,自然是要雨露均灑的。他不可能只專寵於一個女子,
就算是皇后,他也是敬重多餘感情。
可是今天,他在聽了月良斐的琴音之後,心裡卻陡然涌起一陣心酸澀然來。那個在御花園中,笑的飛揚,彈的肆意的女子,已經被他親手湮滅了。如今,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患了眼疾,再沒一點驕傲的可憐女子。
就和冷宮裡的那些女人一樣。
被他拋棄之後,就再沒有一條生路。
一年前,她的琴音是美妙而歡快的。不像現在,只有沉重的絕望與悲涼,就好像擁有了無比的傷痛般,怎麼都磨滅不去。
“……皇上?呵,你不是皇上……”說完這句話,月良斐就垂下了眸子,蒼白的血眸隱藏在淺淺的陰影之中。然後果斷的打掉越宗旭伸過來的手掌。
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嚇傻了。
這個良妃,該不會是病糊塗了吧?!這可是一國的帝王!她這樣膽大包天!難道就不怕闖下大禍嗎?
唯有華紫菀淡淡的看著,並沒有露出多少情緒來。
現在,這個女人的心裡,一定很痛吧。她怎麼會相信一國之君會來看她這個病秧子?她不過是一個被妖魔鬼怪附身的可憐妃子?哪還有資格?再重新得到聖上的垂簾?
如今,眼前這一切,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場美麗卻荒涼的夢罷了。
“皇上不會來看我的,你不是皇上。你走吧,不要再騙我了。”月良斐冷靜而鎮定的說著,眼神不再落到越宗旭身上,情緒也沒有半分起伏。
越宗旭的心口猛然一痛,像是被重錘敲打了般。雖然,他不愛眼前這個女子,可是,他卻是沒有辦法忘記身爲她夫君的職責。
“良斐,是朕,朕真的來看你了。”說完,越宗旭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眼神瞬間蒼老了幾分。他不曾想到,他的冷漠對待,竟然將一個女子折磨成現在這樣。
風燭殘年?
這樣的字眼對一個尚在妙齡的女子來說,微妙太殘忍!
月良斐依舊沒有說話,冷冷的偏過視線,就不再理會身邊的人,像是沒有看到他的存在一般。
“良斐,良斐……”越宗旭正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充滿了罕見的柔情蜜意。
他沒出幾聲,只見月良斐猛然坐了起來,然後擡起血紅的眸子望向他,聲音冷冽到到沒有任何情緒,“看我的眼睛,我是被妖魔鬼怪附身的不祥之人。還有……”說到這,月良斐忽然間輕笑了起來,極爲諷刺,“我這個眼疾可是會傳染的,你說你是皇上,那就更不該呆在這裡了。”
話落,月良斐閉上眼睛躺倒了牀上,然後翻了一個身,側躺著,不再說話。
聽月良斐這麼一說,華紫菀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皇上,良妃娘娘的眼疾,乃是‘天行赤眼’,需要隔絕所有人羣來治療、皇上乃萬金之體,還是不要……”
沒等她說完,越宗旭就狠狠的打斷了她,“朕貴爲天子,有真龍護體,自不會有事的。”越宗旭的聲音很冷淡,像是摻雜了無數冰霜一般,
華紫菀抿緊了脣,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既然這個男人想要感同身受,她也沒什麼好說的。
老太醫在太監總管的催促下,很快就到了這個月非宮。只是他的面容蒼白,顯然是不想要在這月非宮裡浪費時間的。
“
老臣……參加皇上……”他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白鬚隨著他的晃動而微微輕顫著。
“不要跪了!快點過來看看良妃!”此刻的越宗旭就像是隱藏了萬千怒火一般,若是這個老太醫說月良斐根本無藥可救,那麼……
“臣……臣遵旨!”老太醫哆哆嗦嗦的跑了過來,然後打開藥箱,伸出手指,輕輕搭上了月良斐的手腕。
華紫菀自然也是不想阻止的,這天行赤眼她看不出什麼門道來,或許這個老太醫能有什麼收穫也說不定。
“情況如何?!”
越宗旭冷冷的開口,森冷的視線一下子對上了老太醫。
老太醫心頭一跳,顫動了一下嘴脣,便開口了:“回稟聖上,良妃娘娘的眼疾已經……已經藥石罔顧了,臣……臣無藥可治。”剛說完,他就退到了一邊,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臉上的冷汗不停落下來。
“皇上息怒!臣真的盡力了!……”
老太醫的話沒說完,就被越宗旭一腳踹到了一邊。
這個老太醫!滿口的胡言亂語!
“今天要是找不到辦法救良妃!朕就讓你們整個太醫院陪葬!快點想辦法!”越宗旭的聲音滿含著怒火,像是摻雜了無數怒氣一般。
老太醫哆哆嗦嗦的叩著頭,慌張的應道:“臣……臣遵旨……”說著,他又走到了良妃的身邊,然後開始診斷著。
只是,他的眼眸要過慌張,實在是不像有辦法的模樣。
華紫菀在一旁看著,眉頭頓時緊縮了起來。
這個老太醫,竟然說無藥可醫!還真是荒唐!
既然如此……
“太醫大人,民女昨夜已經從醫書中找到了。良妃娘娘所患的眼疾,乃是罕見這是天行赤眼。只是,醫書中並沒有記載治療的方法,因此民女才遲遲不敢下藥。”
華紫菀淡淡的說著,希望說的話,能讓這個老太醫能開點竅。
“天行赤眼?可否請姑娘賜教,這天行赤眼是什麼?”
老太醫回過頭,慌慌張張的問了過去。
華紫菀搖搖頭,“並不知,這個天行赤眼乃是我在一本醫書中無疑看到的,對於描述,倒是極爲詳細,與良妃所患的眼疾一般無二。只是那治療的方法,卻是沒有的。除了,記載了一個需要隔絕人羣來治療……”
“隔絕人羣?”老太醫頓時震驚了。
還沒診斷完,就踉踉蹌蹌的重新跪在了越宗旭面前,“皇上!良妃娘娘所患的眼疾是能夠傳染的!還請皇上現在不要留在這月非宮內!等老臣找到了治療的辦法!皇上再過來探望良妃娘娘也不遲!”
聽到老太醫的話,華紫菀愣怔了一下。
沒想到,這個老太醫,倒是挺忠心護主的。
越宗旭自然也是明白這眼疾的危害,剛纔的不肯離去只不過是怒上心頭罷了。現在,老太醫來了,他自然是不想留在這裡添亂了。
輕輕執起月良斐的手,越宗旭低沉著嗓音道:“良妃,朕就在宮外等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朕。”話落,越宗旭深深的看了月良斐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華紫菀淡淡的看了越宗旭背影一眼,然後轉過視線,看向月良斐的方向。
那人,依舊安靜的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