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到這裡,華紫菀眼中詭異的笑容更深了,“還是說,方太醫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救良妃娘娘,而是……”
話沒說完,就被方太醫一把打斷了,“滿口胡言亂語!”
他說的極快,像是擔心華紫菀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一般。
華紫菀抿起脣,並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將淡淡的眉眼望過去,“晚輩就不多待了,各位太醫慢聊?!?
她淡定的走進內室,完全沒有將方太醫放在眼中。
但是,剛纔說的話,卻是一瞬間進入了所有人的腦海裡。
尤其是老太醫……
“方老兒,剛纔華大夫說的話……”老太醫並沒有將話說完,只是擡起眼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方太醫的臉色頓時煞白了下來。
他實在是太清楚了,剛纔那個女娃娃的話中之意,分明是在說他……對良妃娘娘不安好心!想要要大補的藥材害死她!
“于謙!一個女娃娃說的話,你該不會當真了吧?!”方太醫故作鎮定的說著,臉上的笑容越發冷冽了一些。
老太醫聽罷,只是呵呵一笑,扶著花白的鬍鬚緩緩道:“究竟是真是假,你的心中應該很清楚纔是。方老兒,這可是月非宮。昨天聖上的震怒,你是沒看見。若是在這個風口浪尖出鬧出什麼事來,別說是你的烏紗帽了,就是無尚神醫,怕是都要被牽連幾分?!?
話落,老太醫冷冷一笑,就擡起腳步離開了月非宮的大殿。
“我也先出去了,看看御膳房的湯藥有沒有好?!鼻溆揽荡瓜马诱f了一句話後,就擡起腳步也離開了月非宮。
剩下的一個老太醫,自然是不想多待了。隨口應付幾句之後,便也離開了。
唯有方太醫,還站在原地,白色的鬍鬚隨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輕微晃動著。一雙蒼老的眸子中,滿是憤憤之色。
剛纔于謙說的話!分明就是在警告他!
方太醫冷冷的笑了一下,眼中的情緒少了幾分。
想要用良妃的事情來威脅他?!呵,那個老東西也太天真了!
想到這裡,方太醫冷冷的看了一眼華紫菀離去的方向。就擡起腳步離開了月非宮,朝太醫院的方向走去。
這個小女娃!他以後有的是機會對付!
……
華紫菀一走進內室,就看到月良斐坐在梳妝鏡前,血紅的眸子直直的盯著銅鏡中蒼白的自己
在她的身後,小桌子拿著一把木梳子,表情認真而又欣喜的幫著月良斐理著髮絲。
三千青絲垂於身後,遮掩住纖瘦蒼白的身子,大紅的宮服翻滾在衣袖之間,高貴而又華麗。細細望去,華紫菀甚至都能看到衣襬間繡滿的紫荊花。
燦爛而又熱烈,像是在用生命燃燒一般。
華紫菀的視野倏然模糊了,她靜靜的看著月良斐,依舊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實在是太心疼這個女子了。
從雲端漫步的閒適到墮入煉獄的決絕,從鳳凰古琴前的傾城到宮闈陰謀的嘶吼。她從眼前這個女人身上,實在是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
拋棄,背叛,絕望,陷害,……
她華紫菀身爲醫女,卻是不知,該如何才能救治這心頭的傷口。
“紫菀,你說我梳什麼髮髻畢竟好?”月良斐回過頭,蒼白的臉上凝上一抹璀璨的笑容,讓華紫菀的心口無端端一
痛。
抿起脣,華紫菀微微一笑,“娘娘梳什麼髮髻都是好看的?!?
“是嗎?”月良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當然?!比A紫菀這樣說著,擡起腳便走了過去。“娘娘,要紫菀幫你梳嗎?”她緩緩的笑著,臉上的表情分外柔和。
月良斐淺淺的一笑,蒼白的臉色總算有了些許的紅潤。
華紫菀抿脣,接過小桌子手中的梳子,然後站到了月良斐的身後。
伸出手,輕輕執起月良斐的青絲,華紫菀緩慢的一梳到底。
“良妃娘娘,今天是有什麼喜慶的事嗎?”華紫菀疑惑的問著,手中的動作確實沒有停的。今天,月良斐竟然盛裝了起來,難不成,是要去參加什麼宴會?
月良斐久久沉默著沒有說話,好半響,她纔開口道:“喜慶倒是稱不上,不夠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罷了?!?
“什麼?”
華紫菀愣住了。有意思的事情,那會是什麼?
月良斐斂下了眸子,緩緩道:“昨晚你剛走不久,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福貴就派人過來告訴我。說今天是皇貴妃的生辰,讓我也一起出席。”
這皇宮之中,只有一個皇貴妃,那就是……
落雪衣。
皇上竟然要月良斐出席落雪衣的生辰?難道他忘記了月良斐患了眼疾嗎?不能夠……
“皇上說,讓我再獨自坐在簾子後面就好。他說,他會補償我的。”說到這裡,月良斐的脣角陡然凝起了一抹冷笑來。
補償?
這麼久的心酸與絕望又豈是一場宴會就能夠忘乾淨的!
華紫菀的目光在聽到月良斐的這句話時愣了一下,越宗旭竟然想要用這種辦法來補償月良斐?這也太可笑了!
讓一個不受寵的妃子去見一個冠寵六宮的貴妃,越宗旭還真是會想啊!
華紫菀的眸子頓時冷了下來。且不管越宗旭心裡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單單這個主意,就是讓人極爲難堪的!
“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我也很久沒有出去散散心了,紫菀,你也一同陪我過去吧?!痹铝检硿\淺的笑著,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的情緒來。
華紫菀心裡雖然還是有些疑惑與憤怒,卻也是應了過去,“紫菀自當聽從娘娘的吩咐。”
月良斐笑著,沒有再說話了。
……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涼涼的晚風吹在落葉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華紫菀站在月良斐的身後,一步一步的跟隨著。在她們的前面,還有小桌子提著燈籠引路。
因爲月良斐並不想太過高調,所以根本就沒有告訴其他的宮女太監。天色暗下來之後,就緩緩朝清憶宮走去了。
也就小半柱香的時間,華紫菀和月良斐就到了清憶宮的門外。大殿外燈火通明,宮女太監都隨行在大殿之內,屋外倒是沒有人站崗的。
因此,華紫菀他們進去的時候,並沒有一個人通報。
奇怪,難不成宴會已經開始了?
華紫菀心裡疑惑著,一股不安陡然涌了上來。
剛扶著月良斐踏進去,一聲尖叫就陡然響了起來。
“啊!你個賤人!”
華紫菀還沒有反應過來呢,一個人影就飛快的衝了上來,然後擡起手掌,狠狠的扇了月良斐一巴掌!
“啪!”
刺耳
的聲音,頓時響徹在了整個清憶宮內。
華紫菀的眼眸頓時收縮了一下,視線循著聲音望過去,立馬就看到了越宗旭,古淺語,還有好幾個不認識的嬪妃站在一起,都是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簡直恨不得立馬轉身。
“嗚嗚!皇上!您看,臣妾沒有欺騙您!這個月良斐,就是故意過來害臣妾的!臣妾的病!她就是罪魁禍首!”
這一件件罪名扣下來,頓時把月良斐是臉色弄得更是煞白了幾分。
“良妃娘娘,你還好吧……”華紫菀低下眸子,擔憂的看向身旁沉默著不說話的女子。
“良妃妹妹,還真沒看出來啊,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是啊是啊,雪衣姐姐都這樣了,你爲什麼還不放過她?”
“良妃,本宮問你,爲何要雪衣妹妹?”
這最後一句話,是古淺語說的,威嚴而又冷磊。
害?
華紫菀不明白了。
這眼下的情況,還真是讓她一頭霧水啊。
不是說是落雪衣的生辰嗎?爲何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像……
沒等華紫菀說話,一旁的月良斐就擡起頭,冷冷的開口了,“不知道妹妹我犯了什麼錯?惹得姐姐們如此大怒。”
這個問題,也是華紫菀最想要知道的。
那落雪衣不等其他人回答,就狠狠的瞪了華紫菀與月良斐一眼,然後尖銳道:“今日無尚神醫來給本宮診斷,說本宮不得接近污穢的東西。本宮本想著,妹妹的月非宮離本宮極遠,想來是不可能過來這裡的。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辰了,妹妹竟然還是不肯放過我!”
說完,她的目光更加憤怒了起來。
無尚神醫?不得接近污穢的東西?
華紫菀愣住了,這個以神醫爲名的無尚,竟然只會招搖撞騙?!
想到這裡,華紫菀簡直想要狠狠的嘲笑過去了,卻是死死壓抑住。
她就好好聽聽落雪衣這個瘋女人還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
半響--
“我是……污穢的東西?”月良斐的血眸倏地凝滯了下來,像是一瞬間沒有了任何希望一般。滿滿的,全是絕望。
華紫菀愣住了,她沒想到,月良斐竟然將落雪衣的話給聽進去了!
她不是一直都相信自己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嗎?爲何現在卻……
“良妃,今天是朕請了無尚神醫過來給雪衣看病。本來想明天也帶到你那邊的,沒想到……”越宗旭的話並沒有說完,就失望的瞥過了眸子。
華紫菀聽著這一切,只覺得荒唐而可笑!
什麼無尚神醫?!竟然將一個無辜的女人當作污穢!讓衆人都鄙棄她!他根本不配稱之爲神醫!
華紫菀剛準備憤怒的反駁出去,月良斐卻是蒼白著面色,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緩緩道:“臣妾知道了,臣妾這就離去……”
她說的極爲緩慢,一字一頓的,好像是在強調什麼一般。
月良斐,難道連你也放棄了嗎?
華紫菀有些不解,可是月良斐已經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冷冷的轉身離去。
小桌子就在清憶宮外等候,見華紫菀和月良斐這麼早就出來了,頓時疑惑的迎了上去。
還沒說話,月良斐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姐姐--”
“良妃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