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浩然和王君妍的樑子算是結下了。劉浩然無所謂,與他結下樑子的同學多了去了。他似乎命中註定的要與什麼人結下樑子。
"何幾"的課程,他開始認真聽起來,發(fā)現(xiàn)幾何還是蠻有趣的,也不太難,關鍵是很多東西都已經學過。又或許,幾何在他看來,是另一種形式的繪畫。加上"何幾"的高壓政策,讓他不敢放鬆。他對“何幾”也不再排斥。這個老師有種特殊的魔法,有的時候徒手畫一個圓,居然是正圓的形狀,與圓規(guī)畫出來的圓完全重合?;蛘咄绞之嬕粋€角度,那個角度也必定十有八九和角尺的度數重合。關鍵是,“何幾”也會畫畫。兩個星期一次的藝術課程,由繪畫和音樂交替進行。繪畫老師居然是“何幾”。劉浩然想不到,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何幾”,居然會畫那麼多不規(guī)則的東西。他對“何幾”開始刮目相看,覺得他有趣的不行。儘管他的幾何課程是變態(tài)、高壓的課程。上他的美術課卻有趣極了。“何幾”經常說一些冷笑話,不過同學們還是像幾何課程那樣,不敢明目張膽地大笑。劉浩然給“何幾”畫了一張肖像漫畫,夾在筆記本里,遞給了吳凌輝。吳凌輝彼時正在偷吃零食,他翻開筆記本,看到畫之後忽然忍不住大笑,笑得又被嘴裡的餅乾碎屑嗆得咳嗽個不停,然後眼淚和鼻涕全部掛在了臉上。“何幾”走近吳凌輝,看見了自己的畫像漫畫,那是張大嘴巴、誇張地叫嚷的自己,嘴裡下排參次不齊的牙齒暴露無遺,那黑框的眼鏡掛在鼻樑上幾乎要從臉上掉下來,一雙警覺的小眼睛斜視著,似乎在審判著什麼。頭髮凌亂地搭在腦門上,又一綹還捲曲著豎了起來?!昂螏住蹦闷甬?,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他瞬間冷了臉,問吳凌輝:“這是誰畫的?你畫的?把我畫這麼醜,我抗議。得重新畫。”
“不是我畫的。我也不知道是誰畫的,我翻開筆記本,這張畫就在裡面。”吳凌輝憋紅了臉,止住了咳嗽,說。
“嗯。。。應該不是你畫的。那麼,這是誰畫的?”“何幾舉起畫,問同學們。
沒有人回答。
”我長得有這麼誇張嗎?“”何幾“下意識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那凌亂的頭髮,實在無處安放,然後憋住笑,裝作嚴肅地說,”這個畫的作者最好自己認罪了,不然如果讓我查出來是誰畫的,我決不輕饒!我這麼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被畫成這樣,實在讓我無法忍受!”“何幾”說著,走上講臺,把畫像舉得高高的,這樣,所有的同學都看到了。終於,一陣鬨堂大笑聲像那在溼草堆下蓄謀已久的火苗,瞬間撲出來,一發(fā)不可收拾。有人捶著桌子笑個不停,有人捂著肚子笑個不停,有人捂著嘴巴顫抖著笑個不停,笑到幾乎岔氣,笑到眼角流淚,笑到頭昏腦脹、鼻子抽筋。
劉浩然也大笑著,他向吳凌輝望去,心想,這個男孩子真夠哥們,沒把自己招供出來,這個朋友,鐵定了。
王君妍大笑著之後,用無比懷疑的目光看著劉浩然。她懷疑是劉浩然乾的,可是她沒有證據。
劉浩然覺得自己畫的東西讓大家這麼開心,決定玩一次大的。
第二天大家來到教室,發(fā)現(xiàn)了黑板上貼著的一張大大的素描漫畫,是“何幾”和漂亮的英語老師的婚紗照。還給“何幾”配了旁白:
”親愛的,你的婚紗裙襬不是正圓形?!爱嬛械摹昂螏住?,皺著眉頭,半低著頭看英語老師的裙襬,同樣張著嘴巴,裡面的牙齒依然參次不齊,頭髮卻整整齊齊貼在腦袋上。英語老師還是保持著她漂亮的模樣,抿著嘴微笑著。
每個人看了都笑得幾乎抽筋,就連從不發(fā)出出聲的劉響響,也站在畫前看了一會,然後咯咯咯地笑出聲音來。
劉浩然看著大家笑的開心,內心滿足得不得了。
王君妍一直盯著他看,然後湊近了身子,問:“是你的傑作?”
“?。 眲⒑迫话翄傻貞艘宦暎敝劬戳怂谎?。
這時吳凌輝跑過來,把黑板上的畫摘了下來,大叫著:“這是誰畫的啊?不想活啦?!”
他慌慌張張地把那張畫揉成一團,放進了自己的書桌裡。
劉浩然擺著鬼臉,看了看他好心的朋友,咧著嘴巴笑。吳凌輝揮起拳頭,作出要打他的模樣。
這件事情就這樣平息了,大家鬨堂大笑之後,再也沒人提起過。
吳凌輝對劉浩然佩服的五體投地,與他的關係更加密切。他把自己最隱私的事情都告訴了劉浩然:他對英語老師有生理上的衝動。
對於吳凌輝支支吾吾說出來的秘密,劉浩然雲淡風輕地笑笑,說自己對畫報上的有些人體油畫有衝動,經常。
不過吳凌輝說自己喜歡王君妍,他問劉浩然喜歡哪個女生,是不是也是王君妍。劉浩然斬釘截鐵地否定,然後他低下頭想著,自己喜歡哪個女生。他以前在初一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生,模模糊糊的,記不太清楚了?,F(xiàn)在,他說不出來,喜歡哪個女生。
新的學校的生活就是這樣波瀾不驚地過著一天又一天。他恪守班級裡男生和女生不講話的原則,離女生遠遠的,尤其是王君妍,這樣的小心謹慎讓他免去了不少麻煩。其中除了有幾次劉響響給他手抄的講義---應班主任陳芳蓮的要求,他對劉響響說了幾句“謝謝”之後,他不記得跟哪個女生講過話,他似乎都沒正眼瞧過哪個女生。
唯一讓他注意到的,就是前排的劉響響。他總是在等著,等著她開口說話,他覺得這樣的等待很無望。來了這麼久,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講話。他等得越久就越好奇。他也注意到她無論哪一門課都認真聽講,認真做筆記,儘管看上去她的英語和語文學的很吃力,考試成績也不怎麼樣。王君妍整天嘰嘰喳喳的跟其他女生說個不停,各科成績都一般般,她決不是愛學習的同學,卻對每個老師研究得很透徹。她甚至還八卦,“何幾”是不是真的暗戀英語老師。劉浩然聽到他們這樣胡謅,就想笑,她們還真是信了他畫的那張畫。
有一天,課間操之後來到教室,一羣女生對著黑板上掛著的一張素描畫,指指點點。
劉浩然不以爲然地看了看那羣大驚小怪的女生,卻發(fā)現(xiàn),那張畫是自己畫的。
他剛想跳到講臺上把畫摘下來,想了一想,不對勁,如果自己去把畫摘了,就承認了是自己做的。
可是今天吳凌輝缺席,他感冒了。今天再沒有人幫他銷燬罪證。
班主任陳芳蓮走進來,看到了黑板上的畫。她仔細地端詳了素描畫,然後笑著說:“劉響響,這是畫的你啊!”
劉響響擡起頭,看了半晌,然後左右看看,用詢問的目光望向同學們。
“畫的真像!劉響響,這是你長頭髮的樣子!”陳芳蓮溫柔地說著,取下了畫像,仔細端詳著,然後朝劉響響招了招手,說,“你來,來看看?!?
劉響響聽話地走到老師的身邊,拿著那張畫,看了一會,然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板寸的頭髮,她紅了臉,靦腆地笑著,她咧開嘴笑著,大大的清澈的雙眼裡,閃著幸福的光芒。她擡起雙眼,看著同學們,然後破天荒地說了一句:“謝謝!”
劉浩然的緊張和意外交織在一起,彷彿觸了電,要從椅子上跌下來。
“誰畫的???畫的不錯!“陳老師輕描淡寫地說著。
劉響響拿著畫,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依然紅著臉,臉上掛著笑容。
他的心願和好奇心,終於在這意外的”事故“中得到了滿足。他聽到了那聲”謝謝“。聲音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她的聲音還沒有變得像王君妍那樣有大人的味道。他剛纔還害怕,這張意外的畫,會讓她感覺受到了侮辱,會讓她的眼裡漲了淚水,沒想到她會笑著說”謝謝“。他那一刻,覺得自己激動得想哭。
激動平息後,他不免想:是誰把這張畫從他的書包裡找出來,再掛上黑板的?
前一次把畫掛上黑板,是他自己乾的。這一次,他根本沒想讓任何人看到這張畫,他想夾在書本里把它藏著。他更不想把畫留在家裡,被那幾位多管閒事的長輩翻出來生是非。
他心虛地看著坐在前面的劉響響,看著她的板寸頭髮呆。忽然,他的視線的餘光,注意到有人盯著他看。他轉過臉去,碰到了王君妍那像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劉浩然一瞬間恍然大悟:是王君妍乾的。
他若無其事地晃了晃腦袋,白了一眼王君妍,一副“你想怎麼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