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淵撒嬌般喚“殿下”直喚了一盞茶的功夫。
楚嵐終是無奈般嘆了口氣道：“莫要叫了，叫魂一般。”
穆子淵傻傻一笑，“你肯與我說話了。”
楚嵐又翻回來，將他重新摟進懷裡躺好。
“你在這裡經常如此飲酒麼？”
穆子淵認真想了半天，緩緩道：“跟王世峰……倒是經常喝一些，像這樣，是頭一回。”
“以後與王世峰也不許喝，罷了，你也沒機會了。”
穆子淵一怔，緊接著便似被駭到了，“怎的沒機會了，莫不是我又要死了？”
楚嵐一怔，半響柔聲道：“有我在，你不會死。”
穆子淵喃喃道：“嚇死我了，我還當又要死了。”
那語氣中的惶恐當真令人覺得可憐至極，若不是幾次處在瀕死的邊緣，又如何會有這般恐懼。
楚嵐將他的頭按進自己懷裡，嘆息一聲道：“以後不許喝這麼多酒，都變笨了。”
穆子淵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嗯，不喝這麼多了，會變笨。”
語聲卻還是緊繃著不自然。
“告訴我，你一路是如何撐過來的？”
“一路？”穆子淵腦子木木得轉不了彎。
“從京都來這裡，你身上的傷。”那押送人既如此輕視與他，想必也不會對他悉心照料。
“自己上藥，醒著疼，睡著了也疼，疼的要昏過去，卻又不敢昏過去。”
穆子淵喃喃道，似是想起了什麼，身子往楚嵐懷裡縮了縮。
楚嵐將他抱緊。
楚嵐又是一聲嘆息，輕喃道：“你如何能誰都不怨。”
穆子淵聽到這句話身子便開始輕輕發抖，良久在他懷中似是發出輕輕的啜泣聲，那聲音逐漸放大，到最後變成放聲大哭，似是要哭出心肺，將那些心中深藏的難過壓抑恐懼委屈統統宣泄出來。
黑暗中楚嵐聽著這個少年歇斯底里的哭聲，將他溫柔抱緊，他從來都知道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與自己不同，自己上戰場之時是自己的意願，卻依然因爲經歷那些場面而在夜裡獨自發抖。
更何況，子淵入宮前一直錦衣玉食，自在逍遙，驟然毫無預期地經歷這些
，他如何承受的了。
然而王世峰說他一聲不吭，說他都沒有昏過去，說他心中無毒……
怎麼會無毒……
他心裡沒有怨毒他信，可是那些痛苦之毒恐懼之毒一定是被他藏到了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因爲這個傻孩子定然和他一樣明白軟弱是沒有用的。
可是今日他來了，那麼子淵不再無依無靠，他可以在他這裡，不必那麼辛苦地撐下去。
穆子淵這一哭，直哭到天昏地暗自己睡過去。
睡到不知幾時，穆子淵口渴醒來，四周昏暗，看來還未到天亮，她只覺眼睛酸澀異常，唔，委實喝的有點多了。
她正要起身找點水喝，卻猛然意識到脖頸和腰間多了兩隻胳膊，耳邊有綿長的呼吸，鼻尖嗅到熟悉的清爽氣息，她駭了一跳。
這個氣息穆子淵再熟悉不過，她曾如這般近地聞到過兩次，一次是那人喝醉了，一次是那人將她抱在懷裡爲她擋了暗器……
穆子淵哆哆嗦嗦地伸手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試圖拿開那人的胳膊。
腰間的胳膊繞開他的手重新在她腰間箍緊。
“乖，睡覺。”他輕喃。
穆子淵渾身汗毛立時豎起，哆嗦著嘴脣道：“殿……殿下……”
楚嵐睜開眼睛，對上穆子淵受驚的眼神。
“怎麼了？”
怎麼了？？
穆子淵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他在這裡抱著她睡覺很奇怪麼？？
“殿下怎麼會在我牀上……”
“嗯，一直都在。”
穆子淵氣結，他這算什麼回答，一直都在？！
他的聲音如溫潤的清泉，穆子淵臉紅心跳，然而同時又覺得無比的怪異，在楚嵐眼中，她可是個男人啊。
“殿下不該回自己的房間麼？”
“這裡比較舒服。”
穆子淵腦子一片空白，這是什麼情況，她努力回想，努力回想，啊對了，好像她有些印象，自己抱著一個人大哭來著。
莫非這個人是她親愛的四殿下？？可是四殿下不是在宴會還未結束便回房休息去了麼？糊塗了，莫非楚嵐有事來找他，卻被她抱著大哭？？
“殿……殿下，你是否……該回
你自己的房間了？”
他卻回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子淵，隨我回去。”
穆子淵怔愣。
這麼久不見，他仍是一句：跟我回去……
“父皇那裡你放心，我會處理。”
“殿下，沒有皇上旨意，我不能回京。”
“我離京之時時機還差一些，等我們到了京都，我便能讓父皇召你回京。要先委屈你躲一個月，我會爲你安排藏身之所。”
穆子淵默了良久，心中想的卻是當務之急是如何從楚嵐的懷抱中脫離，然而楚嵐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如遭雷擊。
“那阮敬軒能給你的，我必定也能給。”
穆子淵愕然，這是什麼話？她忽然想起那日楚嵐見到雲易和自己相吻，莫非他誤會了什麼？這誤會當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殿下，我，我是男子……”
楚嵐緊了緊手臂道：“你是子淵。”
穆子淵一怔，一股說不清的苦澀無奈慢慢涌上心間，良久穆子淵嘆了口氣道， “殿下天人一般，該找個配的上你的女子，紫晴是個好姑娘，又很喜歡殿下。”
楚嵐默了半響，緩聲道：“你與阮敬軒可以，與我便不可以麼？”
“殿下，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他並無那種關係，我……我不喜歡男人……”
楚嵐一怔。
穆子淵自己卻是想哭了，她不喜歡男人難道喜歡女人？可自己其實是個女人啊！可她在楚嵐眼裡又是個男人！他又不能讓楚嵐以爲自己也喜歡男人！那樣豈不是害他！她覺得她遲早將自己繞瘋了。
良久，楚嵐輕嘆一聲，“還是酒醉的你可愛些。”
穆子淵聽他如此一嘆，心底不禁開始忐忑不安，莫非自己酒醉的時候又調戲了四皇子？
穆子淵乾咳了咳道，“殿下，你秘密出京不宜在北疆久留，皇上發現了就不好了，還是儘快回去吧。子淵如今在北疆過的很好，殿下不用掛心，希望殿下早日回去，不要影響了政事。”
“不勞你操心。”
他平日語聲也如此平淡，然而這回聽著不知爲何愈顯冰冷，凍得穆子淵心底一顫，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楚嵐便起身披上外衣掠出了他的營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