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幫大小王爺、王子。剛開始的時候還聽得頗有些不虛此行的意味!畢竟陸翹楚和呂九精都是博學(xué)之輩,陸翹楚閱歷豐富,見慣世間人生百態(tài)!言之有物,常常富含出世哲理!而呂九精長在言語幽默,詞鋒慧黠,跳脫豁達(dá),反擊對方言論是花樣百出,實是少見的天才型人物!這樣的老少對辯,自然精彩出衆(zhòng),說道精彩之處,就連平日喜怒總不行於色的他們,也忍不住叫好大讚!更何況其它圍觀的其它衆(zhòng)多學(xué)子書生!雖然大家都苦讀詩書,但是閉門造車豈有聽這樣的精彩機(jī)辯爽快,個個聽得眉飛色舞,目眩神迷~~
不料,這呂少庵神侃起來居然肆無忌憚,話鋒一轉(zhuǎn)就把皇帝給饒上了,他就覺得當(dāng)今的陛下可以說做皇帝是灰常失敗,是個地道的昏君!那老陸京城生,京城養(yǎng),又年紀(jì)長總比眼前這憤青小青年知道好歹。他自然就成了皇帝忠實躉鱉,努力地提皇帝說好話!
這倆人就此意見大有歧義,各認(rèn)爲(wèi)對方思想有問題,於似乎皇帝就成爲(wèi)了新的辯論焦點,就是呂少庵呀呂少庵,你說著說著咋就說到人家的后妃豔情史上面!
在桌邊坐下這幾位,以四殿身份最高,卻也最沉得住起,就好像聽到的那些豔史、緋聞?wù)f的都不是他親爹一般,雖然說不上是特別津津有味吧,但也絕對稱得上是眼睛瓦亮瓦亮!
耀殿眼見著四殿這般做派,意味深長地笑了。他是明著養(yǎng)病,實則爲(wèi)質(zhì)子送入京中來的,既然人家親生兒子都不管這檔子事,他這不招人待見的皇弟的兒子何必上前特意去湊那番熱鬧呢?
婉蓁表情就比較古怪了,江家的情報系統(tǒng)在她看來是有缺失的,他們並沒有監(jiān)測整個寒門子弟的動態(tài),大概是認(rèn)爲(wèi)起上不了檯面!江氏的情報體系到是涵蓋了不少寒門弟子中的傑出才子!例如當(dāng)年的南在臣,杜鋒一等人!
由於她尚年幼,又是女孩子,在家族中的大佬們眼中她終究是要嫁到別人家去的,所以就像她爺爺一般雖然信任和看重她智計出衆(zhòng),其實還是沒有哪算將真正有實權(quán)的位置交給她!~就像她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般:左首!不就是家族首席智囊咩?
這種情況可以理解,但畢竟是地位尷尬了些,所以她曾經(jīng)嘗試著改組了一下到手的暗衛(wèi),但是不久觀察她就觀察到了阻力重重,很有些陽奉陰違的人。即便那些跟在她身邊孩子們年紀(jì)都不大,甚至他們的首領(lǐng)青牙他自己都是懷有異樣的心思的!後來她一離家,那麼自然又投入了爺爺?shù)膽驯В偷剿种械牟贿^是爺爺讓抄給她的彙總!而且不少她定下的規(guī)矩被徹底廢止了。那羣人不能用,這是她很早前就發(fā)現(xiàn)的,所以她並沒有做的太多!何必呢,做的越多被人詬病的地方也越多,她知道爺爺那裡是經(jīng)常能夠收到她的小黑狀的!
所以她後來訓(xùn)練的綠蔓衛(wèi),綠蔓衛(wèi)單兵做戰(zhàn)能力還是可圈可點的,但畢竟人數(shù)少,收集不了太多的信息,所以她目前依舊過著僅憑著一絲半點的蛛絲馬跡和主觀猜測分析瞭解整個大魏的情況,自然她手下還有另外一股力量,慈善堂!
不過慈善堂,暫時卻用不上!~所以她本人其實是不大清楚京中寒門的情況的,就算對於他們?nèi)绱嗣髂繌埬懙刈h論皇帝的政事得失和緋聞豔史感到很驚奇和匪夷所思,也準(zhǔn)備以靜制動,以不變應(yīng)萬變。
鄭少冉是很純粹的鄭家軍人,自小就受到這方面的歷練,如今在座的都是真正的皇子龍孫,他們不先發(fā)動或者示意。自然沒有他先動手的道理!
所以這桌人中情緒最激動的,反而因爲(wèi)是光王嫡子而受陛下看重和賞識的姬毓卓情緒激動,難以安奈!
即便是便衣而行,即便是瞞匿著身份,坐在桌邊的姬毓卓殿下也聽著受不住了,心頭怒火滔滔,眉頭緊鎖的他已是把手按在了佩劍柄上。
尚不待他發(fā)作,胳膊就被他身邊的皇四殿拉住!卓殿扭頭不悅地回顧四殿,卻無意中掃見另一面鄭家的青年公子正看似坦然安坐,實則雙眼微合大掌一隻虛按腿上,另一隻則早已緊扣到身側(cè)的腰刀之上!那般姿態(tài)便如一隻正在伏獵之中隨時待發(fā)可以躍起而擊的獅子,似是心不在焉實則專注而無情!~好一員虎將!難怪自家的父王說起西疆鄭笠與鄭家軍的時候是那般的口氣無奈而又羨慕!難怪先帝姬滄溟會那樣義無反顧地扶植鄭家崛起!~
倘若是他……倘若是他見到青年時代的鄭笠,也肖似如今的鄭少冉一般,狼形虎姿一般的驍將,窺視那一身隱隱已出具端機(jī)的未來上將豐采,即便是他也會愛的不行!~鄭笠他,有五子,數(shù)十孫,若是個個如此,西疆軍僚猛虎雲(yún)龍一般也便一點都不稀奇了!!
難怪當(dāng)日殿上姬毓卓便覺得皇伯他對於已然白髮蒼蒼的鄭笠老將軍似乎非常地特別,竟然,竟然帶著隱忍!~若是西疆軍將之中只有一個鄭笠,任他才能通天又能若何?但若是西疆軍將之中不僅是鄭笠一個,而是一隻老虎帶著一羣正值巔峰壯年、青年的猛虎,那真就麻煩大了~!一時間,姬毓卓望著鄭少冉眼神深幽,怔然不語。
對於他們這些在外疆兵營之中歷練過的宗室弟子來說,西疆……
四殿瞅見姬毓卓手上劍柄便欲拉扯,扣住了他的手臂才發(fā)現(xiàn)這位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人家鄭少冉!姬毓珉與六殿和不在京中二殿、太子都是不同。從小並沒有接受過精英教育,即便他天資卓著卻因爲(wèi)限於宮闈、京中對於軍事不大解,雖然他一望而去,也覺得那般豐采的鄭少冉卻是也是個不凡人物!卻不如卓殿這深知軍事的看得透徹!
所以他不大在意飄過眼神,再次投注到卓殿身上,扣著他的手臂緊貼在他耳朵邊上道“卓弟,你若是想哥哥被圈被罰,你就此刻衝上去!”四殿說的異常沉重,眼中還含帶了水光和死氣!
“什麼?”姬毓卓繃著臉眼神沉壓語氣緊迫著低聲追問回去道“爲(wèi)什麼?你是皇子,誰敢隨意圈你,罰你?你是皇子,你不是應(yīng)該維護(hù)陛下的清譽(yù)嗎?”
四殿撲哧一聲輕訕笑,壓著自嘲的聲音道“可不是呢,咱還是皇子呢,噢!還是個有王位的皇子!”耀殿知道他此刻心情必定不好,便擠過來拉住卓殿的另一邊袖子道“卓弟,聽哥哥一句,今日這事你回到宮中切莫提起,只要你一提,毓珉輕則被叱責(zé)一頓,重則怕是要挨宮杖,被圈禁!”
這簡直不可思議,姬毓卓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是出現(xiàn)了幻聽?這怎麼可能,皇四殿下,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怎麼聽他們這樣一說,卻好似……
若不是他幼年便在母親的教養(yǎng)下和東疆的大營中磨礪,此時怕是臉色大變徹底破功,毀了他一貫自負(fù)的貴族式冷傲!
“卓弟,此時此刻,你無須多問,也沒有人會告訴你!你只需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便知道孤等說得是真是假!~”耀殿的笑一如既往地美如玻璃花般虛幻而抽象~~
他、四殿都是皇族的特別存在!想姬毓卓這樣的人是想像不到他們每日都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的!~四殿比他更慘,皇帝對他的戒心更重!
其實四殿原本打算拉走卓殿的,寒門子弟全部都聚衆(zhòng)於此,此時鬧將起來,怕是不好看,而且容易惹起皇帝陛下遷怒!~可以想見,那遷怒的對象指定是他這倒黴孩子!!在心中冷然嗤笑一番,即便目的是出於維護(hù)爲(wèi)了皇父陛下的聲名,這個出面參合到其中的人也不該有他姬毓珉吧?若是有了,就指定是居心叵測了……
四殿想到此處不禁又想起自己那同樣被老頭子厭棄的六弟!
六弟呀,你還有沒有過慣這樣日子呢,當(dāng)然,在不久的未來你就會明白了,什麼纔是真正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什麼纔是真正的如履薄冰!!!~~你不是老五那個小子,老頭子對他直接無視了!你也不是咱這個從小被皇父看不上的,哈哈,真是期待呀!~老一代皇伯皇叔中瘋魔了五人,這一代中不知會不會填上你的名字呢?
想歸想,吐槽歸吐槽,四殿還是眼瞅著眉頭越皺越緊,臉色越來越僵硬的卓殿暗中大呼不好,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還不待他這邊有動作,廣憲王的侍從帶著一個明顯是宮中小內(nèi)侍裝扮成百姓孩子的小男孩擠了過來,那小男孩一瞅見卓殿,連忙三步並做二步地竄了過去,貼到卓殿身邊恭敬施禮後趕緊道“世子,陛下忽然召見您,讓您趕緊御書房!您快回宮吧!”
卓殿心中沒來由地一驚,立馬起身衝著其它人告退,帶著小內(nèi)侍就擠走了。耀殿盯著他消失了人影才道“這事他要是傳出去,你可是要遭罪了,珉弟!”沒有剛纔勸說卓殿時的隨便,此刻的耀殿語氣很嚴(yán)肅。“那豈不是正好!”四殿挑眉一笑,很是悠哉呀!“時間不早了,下次再約期相聚!鄭公子,蓁兒小姐,耀兄。孤先行一步了。”四殿十分瀟灑地走了,婉蓁纔沒有好氣地翻了耀殿一點道“咱們也撤吧,找地方說話。”
三人擠出了人羣,就在剛纔那酒肆的不遠(yuǎn)處,幾拐之下邊走到一座小巧的院落前停下,廣憲郡王府上從人上前叩門,耀殿藉著這個機(jī)會開口道“本來找你來就是想引見你認(rèn)識此間的主人,這裡的主人是廣憲郡王府的老人,很是忠心,以後有急事不要去郡王府別園那邊,雲(yún)蔚園可是皇家的!”言外之意,那裡一直都是不是王府的,皇帝監(jiān)視很嚴(yán)重呢!
其實剛剛四殿請求卓殿的那番話,早就被婉蓁聽在了心裡!看來,皇子的日子也不好混呀!耀殿家,身份尷尬,那雲(yún)蔚園想必住著也上火吧?“京中是皇室暗衛(wèi)們的老巢,這處怕也是早在人家那裡掛了號的。”
耀殿忽然得意一笑“這個自然,不過,孤特意與一直負(fù)責(zé)孤安全的暗衛(wèi)首領(lǐng)打了招呼的,江家的婉蓁小姐一直思慕著孤,孤也有意納她爲(wèi)嫡妃!奈何……哎呦……”話未說完腰間被聽了這話憤怒而竄過去的小婉蓁狠狠地掐疼了。耀殿笑著呼痛道“你這小丫頭,好狠的心腸!”
“廣憲郡王世子毓耀殿下,能不能給冉解釋一下,方纔你那番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就在耀殿身後,虎著氣,滿眼含煞的鄭少冉扶刀而立,大有一言不合便即出手的猛勢!
這下大不妙了呀!未來的小娘子沒有搞點,大舅子又要拔刀砍人!!!他姬毓耀實在做人失敗呀!“鄭公子,宅院之說實是孤荒唐冒犯了。不過,倆家聯(lián)姻之事,孤的父王與母妃都很贊同,也同鄭夫人提過,江府的鄭夫人似乎也很贊同!!”耀殿轉(zhuǎn)而鄭重道,特意提到了江府的鄭夫人,期間故意不去看小婉蓁直直剜過來的白眼!
鄭少冉一雙虎目盯著耀殿上上下下回旋了一圈,然後連連眨眼。瞅那情形,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還是很鄙視的!心說:就你這小子,跟個小瘟雞子似的,長得單薄不說,模樣還不男不女?他家老姑難道眼睛又瘸了,咋能瞅上這樣的呢?
或許是鄭小冉子的眼神太直白,或許耀殿和婉蓁的理解力那都不是蓋的,所以耀殿當(dāng)場就石化了臉色,婉蓁乃說乃幹嗎笑得前仰後合直打跌?
好在這耀殿的忍耐力也不是吹的,沒有久就回復(fù)過來,苦笑道“看來鄭公子是不看好小王了。”
“嗯,確實不中意!”然後這小冉子一拍腦袋憨厚地一笑“據(jù)說這種話不能明說!”鄭少冉啥時候能跟憨厚掛上邊,看著他明顯在演戲的小婉蓁咯咯咯咯繼續(xù)笑個不停!決定了,下回出來還拉著冉哥哥!
耀殿臉色再次一僵,然後馬上就回復(fù)了,他微微一笑,極力和緩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到先到院內(nèi)說吧!”
這要是再不給面子,這耀殿怕是真要變臉了,咯咯笑著的小婉蓁一把拉過鄭少冉隨著耀殿走入院內(nèi)!……
姬毓卓回到自己的寢殿興華殿時,已經(jīng)有三撥來尋他的內(nèi)侍來了又走。換好衣衫,未及換冠卓殿邊一路急走到了御書房殿外。
一見他人來了,早就守候在外的小內(nèi)侍趕緊引著他內(nèi)趕,卓殿進(jìn)入元熙帝御書房內(nèi)殿的時候御前大殿監(jiān)佘採臣也在,老佘一見他來便沉重地點了點頭,緘默不語。
這是怎麼回事?“是父王他……?”他來的時候,父王他身體就不好,今年年初他父王離京的時候也一直身體抱恙,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卓殿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臉上的冷硬不再,急惶之色盡顯。
“不是你父王,是你母妃她過世了。說是得了急病。毓卓,毓卓,來呀,傳御醫(yī)!——”御書房內(nèi)皇帝焦急的大喊傳出老遠(yuǎn)!在他的懷抱之中,一頭栽倒的姬毓卓早已經(jīng)不醒人事!
四個時辰之後,因乍聽聞母妃過世噩耗而昏厥的姬毓卓悠悠醒來,此時已是深夜,渾身軟麻,一絲力氣都提不起的卓殿,影綽地覺得他的帳幕之前站著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誰在那?”燈燭跳躍,忽明忽暗。那人形也隨著燭火的跳躍或明或暗,帶給人異樣的詭秘和陰厲感!~
那帳幕外站著的女形一聽見牀上的聲音,拉開帳幕普通一聲就跪到了榻前“殿下,王妃娘娘被人害死了,死的好慘!你一定要替她報仇呀!”
姬毓卓聽罷這話撲騰一下就從大牀上坐了起來,強(qiáng)體一口真氣,臉白如金紙,頭披散若惡鬼一般,猙獰著一張扭曲的臉,嘶啞著嗓音道“你說什麼?”
那女子哇地一聲大幹嚎起來,雙腿爬著湊到姬毓卓跟前的牀榻邊,露出一張帶著孝,枯槁得脫了形的臉,竟然是母妃配房的心腹賴媽媽?只是怎麼原本豐潤的人忽然就成脫形差不多成了骷髏一般!“殿下,王爺生病,側(cè)妃慕容氏忽然使人請王妃去瞧王爺,吃了半盞茶后王爺突然出現(xiàn)不由分說就劈頭蓋臉地將王妃罵了回來。當(dāng)夜王妃忽然胸口絞痛,口吐鮮血,臨終時只說了一句“慕容氏害……”便沒了氣息啊!!
殿下,王妃死的好慘呀!”
姬毓卓聽得這話,痛如萬刀割心,疼得他渾身直抖。“那父王,父王怎麼說?”
“老奴拼死去求王爺主持公道,可是王爺……可是王爺……”賴媽媽臉上帶著一股狂烈的恨和怨,狀如瘋魔厲鬼,那原本骷髏一般的脫形的臉上更是彌散著陰森和一絲絲死氣……?
“王爺他不但不追究,還將原本王妃在王府之中提拔的心腹全部就地發(fā)賣,將跟老奴一起向王爺請求主持公道的奴婢們?nèi)縼y杖打死!
王爺他竟然選在爲(wèi)王妃向京中報喪的摺子裡,請立側(cè)妃慕容氏爲(wèi)繼嫡妃,公子盛光爲(wèi)嫡子,他還想讓殿下你永遠(yuǎn)都留在京中,然後將景陽城的一切都留給公子盛光!”賴媽媽說到最後嘶聲力竭,哀嚎動瓦!
“胡說,胡說,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胡說!~”姬毓卓此刻也狀如瘋子,揪住賴媽**前襟瘋狂地?fù)u晃……
“王爺那信中寫了些什麼,賴媽媽久居王府這麼多年,如何能探不出?殿下若不相信,儘可向皇帝陛下詢問!!”賴媽媽看著淚流滿臉不敢置信的卓殿,滿臉都是心疼之慈,奈何她的眼睛已經(jīng)幹得流不下淚!“老奴的小殿下,傻孩子,以後一個人……要好……好地活……著……”
話音越來越艱難,越來越續(xù)斷,早已經(jīng)烤乾了心血和體力的賴媽媽,終於完成了此生最後一個心願,見到小殿下告訴他要報仇!她無力地軟下身子,沒了呼吸!
那晚,興華殿中,歇斯底里的哭號整夜都沒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