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分，楚思九從內室出來。
說好了是去講經論道聽禪悟的，所以，她眸色深沉，神情莫測，周身帶了些雲淡風輕的冷靜。
望之肅然起敬。
水寒冰跟在後頭，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吃素齋去。”聲音淡然。
一行人往寺院後頭的膳堂走去，走到途中，水寒冰示意她往側邊的一條小路走。
“唔？”楚思九不解。
“你不是說要看長角的菩薩麼？”水寒冰冷聲道。
楚思九蹙了蹙眉，存心鬧彆扭一般，“不想看了。”
帶著一股子冷酷勁頭，“噔噔”地往膳堂的方向走去。
……
沒有在千佛寺久呆。
用完素齋，一行人便回去了。
天色尚早，日頭掛在青白的天空，照得馬車熱乎乎的。薄風隨著車軲轆的轉動，從邊隙吹入車廂，稍稍地緩解了裡頭的悶熱。
楚思九茫然地靠著車板而坐，眸光飄浮，腦子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想著林梓陌說的話。
“爺爺不甘心楚氏一族被滅門……老太爺雖然不明白嫡弟在做什麼，卻也給出了最大的支持。”
“他與塢國林家談好條件，渭北林家全力支持塢國吞併北地，立國之後，北地國要冠以楚姓……並且，替大餘國的楚家報仇。”
“楚姓立國，你就是公主，你要儘快離開業城，來呼城。”
“東方昊姓東方，他會成爲大餘國的下一任皇帝。你們……不會有結果。”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
業城。
東方昊從皇宮裡出來。
海清站在宮門前，神色很是惴惴。見他出來，立時奔過去。
“王爺，公主府裡又有人混入下毒。”
“抓住了嗎？”
“抓住了，但是那人咬毒自盡了。”
“男的女的？”
“這回是男的，肖劍有所發現，他認爲……”後面的聲音很輕。
東方昊的眼眸凝起，“牽馬過來。”
飛騎揚起塵土，往公主府奔去。
距離不遠，一刻半後，東方昊已經立於十公主府的膳堂，人員早已清退，地上有一具屍體，肖劍擰著眉頭站在那裡。
見到東方昊過來，他立時竄將過去。
“王爺，下毒之人是從兵部尚書府裡出來的。”
“肯定麼？”東方昊眼眸凝起。
“昨日王爺下令盯防崔文聯，當即，屬下便去兵部尚書的府中查探了一番，正好見到這個人。”肖劍抿著脣，神情相當的肯定。
東方昊微微瞇眼，審視片刻後，淡聲道，“傳話出去，姬瀚浩中毒，性命垂危。”
肖劍愣怔，眸子一轉，立時有所領悟。
“是，王爺。”
他走去門前，突然又站住，神情看著很是猶豫，躑躅片刻，他掉轉回頭，“王爺，屬下還有一事報告。”
“唔。”
肖劍走近過去，輕聲道，“屬下昨晚夜不能寐，輾轉反側，腦子裡始終浮著一雙鞋子。”
這句話聽著奇異。
東方昊眸光幽深，“別繞圈子，直接講。”
“是，王爺。”
舔一舔脣，肖劍繼續道，“屬下跟蹤那個下藥的女人，有看到她穿了一雙淺粉色的繡花鞋，側面有一朵梅花。後來，我去如夫人的畫廊查探，看到古小姐。當時，如夫人與屬下開玩笑，說要搓合我倆。屬下不好意思，當時就告退了。之後，一直覺得不太對勁，方纔檢查這具男屍時，突然想起，畫廊裡的古小姐穿得也是一雙粉色的繡花鞋。那人易裝，換衣，卻沒來得及換鞋。”
東方昊的神情很古怪，緊緊地盯住他，“你之前有說，那位古小姐是林長史的同鄉？”
“對，屬下有調查過。”肖劍愣怔地點頭。
東方昊深深地吸一口氣，揚聲喊道，“海清，速速查探，林梓陌現在何處？若有見著，立時拿下。”
“是，王爺。”海清在外頭應聲。
一干人等，盡數啓動起來。
……
楚思九的車隊緩緩行進著，快進城的時候，聽到外頭人聲鼎沸。
她興致缺缺，懶得掀簾子查看情況。
馬車停下來，似乎在等待入城。
突然，車簾子一掀，一個絳紫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仔細一看，竟然是東方昊。
楚思九愕然，“王爺，您怎麼來了？”
東方昊的眸子很冷，淡淡地看著她，“本王不能來嗎？”
這話，聽著，彆扭。
楚思九心情不好，卻不想讓他看出來，脣角浮起笑容，“當然能來，王爺批完了奏摺，出來舒活筋骨的吧。”
東方昊不語，審視著她。
馬車“踏踏”地動起來，車廂裡有一瞬的沉寂。
“阿九添完香油了？”東方昊抿著脣，眉頭微蹙。
“是啊。前面三個月缺一罰倍，後面又添到了年底，出了老大一筆銀子呢，想想都肉痛。千佛寺的老方丈就高興了，笑得眉毛都象在跳舞。”楚思九儘量想些開心的事情，臉上的肌肉跟著放鬆了。
東方昊的眉頭也鬆開了，似笑非笑地說，“阿九這麼會賺錢，就不要肉痛了吧。能賺會花，尤其是添香油這種事情。或許佛祖一高興，就賞你個首富做呢。”
楚思九嘎嘎地笑兩聲，“還是王爺會寬慰人。”
聊天聊得這麼幹巴巴，就這二人而言，還是頭一回。
都有些不自然。
對望眼，半晌不語。
終於，楚思九摒不住了，“王爺，您到底在鬧哪般？我怎麼覺得不太對勁啊。”
東方昊靜靜地看她，眉頭又蹙起來。
楚思九原本就心虛，見他這副模樣，心火上來了，輕聲吼他，“喂，有事情趕緊說事情，要殺要剮也就一下子，別給我來沉默是金的套路。”
見她炸毛了，東方昊頭痛了。
捏了捏額頭，他淡聲道，“姬瀚浩被人下毒了，怕是活不下去了。”
楚思九眉頭挑起，詫異地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日上午。”
“抓到人了？”
“抓到了，不過那人咬毒自盡了。”
“那您到城門口來幹嘛？”
“昨日還有一個人去下過毒，肖劍追了一半讓她跑了。今日肖劍想起她是誰了？”
“誰？”
“古碧琪。”
這一問一答，六得飛起。說到最後一步時，楚思九的眉頭挑得老高老高，那股子出乎意料的驚詫，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剛纔她與林梓陌談的都是大事，沒有扯到古碧琪。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歪。
“啊？”
這一聲驚叫，感情真摯得可以加到附加分。
瞬時打消了東方昊對她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