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地打發了宋佑。
東方昊的眸子重新落到案幾的信封上。看了會兒，他將信封放到鼻息間嗅了嗅，總覺得上面帶了阿九的幽香。
眼眸微微闔起，腦子裡俱是昨晚的香豔與銷魂，下腹禁不住地一緊。
手指摩挲了一會兒，他沉靜地抽出信紙。
這回，是一幅畫。
寥寥幾筆，勾出了臥房的輪廊，門與窗作了放大處理，門栓與插銷是其中的重點。
下面有一行工筆小楷：欠帳還清，恢復原樣。
東方昊眸光微閃，盯著這幅畫看了半晌，結論是阿九會畫畫，而且畫功深厚。
那一行小楷更是娟細獨特，饒有趣味。
不過幾日而已，他竟然見了她的三種字體，而且每一種都有獨到之處，難怪她有信心開畫廊。
至於她信裡表達的內容麼。
東方昊輕輕嘆一聲，阿九，又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汪興。”他揚起聲音。
“屬下在。”汪興迅速地冒出頭來。
“把梅花小院臥房的門窗恢復原樣。”他淡淡道，然後隨意地揮一揮走，示意可以出去了。
“是。”汪興退出去做事。
一會兒拆，一會兒裝，這件事情可疑之極。
甭管汪興如何想，這種事情只能爛在肚子裡。
……
下午，楚思九回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檢查門窗，果然恢復了原樣。
“這貨怎麼這麼聽話？”她很不相信地看著。
她原打算與東方昊鬥智鬥勇，去偏房擱張躺椅睡一晚，以示決心。哪裡知道這貨不走尋常路，竟然從了？
納悶歸納悶，她心平氣和地端了一盆酸果，出門看望雪球去了。
晚膳時間，東方昊施施然地進了小院，仿似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氣定神閒地坐下。
楚思九無語，到底是做王爺的，臉皮夠厚。
飯桌已經擺好，菜餚亦已上齊。
汪興做事妥貼，跟著送來了三道菜，竟然有楚思九最喜歡的螃蟹。
“外面莊子剛送過來的，嚐嚐鮮。”東方昊說得簡單，實際情況是他下了命令，下面人費了好些周折才搞來的。
見到美食，楚思九的腦回路只剩下了一個字，“吃。”
她大快朵頤，東方昊仍舊是一派貴族作風，細嚼慢嚥之。
楚思九知道他不剝螃蟹，以往她心情好時，會幫他剝些蟹肉，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
現在麼，自已動手，豐衣足食。
東方昊也不介意，淡淡地掃著她。
見她沒有說話的打算，他主動開了口，“你那畫廊叫什麼名字？”
“印象畫廊。”楚思九隨口答道。
“印象？”東方昊微蹙起眉，“有什麼說法麼？”
楚思九不欲與他討論前一世她所摯愛的，基於光影藝術的印象派作品。
只簡簡單單四個字便打發了他，“沒有說法。”
東方昊無趣地抿了抿脣，眸底浮起一抹迷惑，只覺得楚思九取名的風格很是獨特。
一時無語。
悶頭吃了一會兒，他想起一樁要緊事，“明日開張，千葉青的畫有幾幅？”
楚思九挑了挑眉頭，“兩幅。一幅歸你，不過得讓我掛幾日撐撐門面。還有一幅菩薩畫，會作拍賣處理，價高者得。”
“如何拍？本王答應送給八皇弟。”
“八皇子也有興趣？”
楚思九怔一瞬，她記得東方俊也是丹青高手，怎麼會對別人的畫感興趣？
“皇弟最喜歡千葉青的畫，收了三幅掛在書房裡，看癡了。”東方昊淡淡道。
楚思九乍舌，“千葉青統共才畫過九幅畫，竟然讓他收去了三幅。”
好想知道是哪三幅。
“統共九幅嗎？阿九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東方昊凝起了眸子。
一時嘴快說漏嘴了，楚思九語噻。
帶了幾分不自在，她狀似無意地說，“當然是千葉青告訴我的。”
東方昊靜靜地看著她，“千葉青的畫也是阿九教的？”
楚思九噎住了，“哪能呢。”
東方昊的面色還算平靜，冷俊尊華的眸子裡閃了點微光。
他沒再追問，慢悠悠地吃著菜。
此時天色漸暗，丫鬟拎了幾盞紅燈籠過來，遠遠近近地擺著，煞有美感。
……
當日晚上，楚思九插了窗銷，又下了門栓。
在她看來，她與東方昊就此結束了。
*
慕容府內，燈火通明。
慕容老太爺端正坐於廳堂的主位，他年過六旬，鬚髮均已斑白。身形清癯，五官俊雅，眉宇間與東方昊有著幾分相似。
此時，他明顯地不高興，橫著眉毛冷冷地睨著宋佑，威壓之氣十足，“他還是不同意？”
宋佑好比老鼠鑽風箱，兩頭受著氣，一張小俊臉都沒法擺端正。
“是啊，我好話說了一籮筐，他就是不同意。”
宋佑也是撿著話講的，比如最後的那一句，關於楚燕兩家下場的話，他就沒敢講。
太激烈，萬一把老太爺氣出個好歹，就是他的責任了。
慕容老太爺怒不遏，手指捏得咯咯地響。
“把雲浩叫來。”
“是，老太爺。”崔管家連忙奔出去。
宋佑縮了脖子站在一邊，他在這件事情上沒有明確的立場，如何都可以。
沒多久，慕容雲浩匆匆地趕來。
他年過四十，爲人正直，性格刻板，尤其愚忠，對父親敬重有加，百依百順。皇帝爲了平衡朝堂勢力，封他爲丞相。
這活不好乾，不過一個多月，他已是精力憔悴。
“父親大人，叫兒子過來，所爲何事？”他恭敬地行個禮。
“宋佑，你講給舅舅聽。”老太爺怒氣未消。
宋佑無奈，對著慕容雲浩行個禮，“丞相舅舅，今日下午我去肅王府幫外公帶話……”
他叭啦叭啦BB叨叨地把過程講了一遍，最後攤一攤手，“結果就是這樣，王爺認爲韓李兩家不會同意。”
他幫東方昊卸了些責任。
慕容雲浩蹙起了眉頭，轉過身，他看向老太爺，“那父親的意思是？”
慕容老太爺氣呼呼地喘著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是王爺，王妃之位，也得由皇帝和我這個外公做主。我明日就進宮，與皇帝好好談談這樁事情。”
慕容雲浩沉吟起來，他深諧政事，尤其目前的朝堂，韓李兩家與皇帝各自把持了一半的朝政。
那兩家又都看好東方肅，在他們眼中，肅王妃之位，便是未來的皇后之位。目前韓家即便敗了三分，也還存著希望的。
慕容家在這個時段跳出來，實在是不明智。
但是父親一早便做了打算，幾成執念了。
況且，晴雪現年十八歲，也確實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