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采薇幾乎是本能地厲聲問道:“你去見我媽做什麼了?還有,你不是已經殘疾了嗎?”
“還能做什麼?不過告訴她,你和御庭哥結婚的原因罷了。”沈云溪卻不提自己殘疾的事情。
“我和他結婚的原因?”厲采薇呢喃著,她的眼眸忽然睜大,“你是那個一直和我在扣扣上聯繫的人?”
沈云溪揚脣淺笑,“對。”
“你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
“恐怕你現在最該關心的事情,不是這件,而是你媽媽的安危,你說,她要是知道你這樣爲她付出,以她外柔內剛的性子,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厲采薇渾身僵住,對啊,要是媽媽知道自己嫁給顧御庭的真正原因,她會怎麼做?她必定不願自己這樣爲她的。
沈云溪“唔”了聲,繼續說道:“據我所知,她和你的叔叔去郊外了,她沒打算出席你和我御庭哥的婚禮,你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沈云溪!”厲采薇衝到她的面前,掐住她的咽喉,嗜血地道:“如果我媽出了什麼事情,我不會放過你的!”
沈云溪滿不在乎的樣子,雲淡風輕地道:“你既然這麼擔心她,現在就去找她吧,說不定再過幾分鐘,她就會給你打電話呢?”
厲采薇將她一把推開,轉身往外面跑。
沈云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漫上勝利的笑容,她下巴微擡,嘴角微勾,呵呵,御庭哥,你大婚的日子,我成了你的新娘。
——等這一天,我等了很久、很久呢……
她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出去,很快就有人接聽,“將我要的東西拿過來,現在,化妝師也一併帶過來。對,五分鐘內。”
五分鐘內,有三人進來,其中一人手中捧著個精緻盒子,捧到沈云溪的面前。
她的目光落在盒子上面,纖纖手指將盒蓋打開,裡面躺著件純白的婚紗,她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上面的蕾絲、水鑽,一寸一寸,愛不釋手,眸中滿是癡迷。
半晌後,她縮回手,命令般道:“好了,你們給我換上吧,快點。”
在換上婚紗的過程中,沈云溪開始想著等會兒結婚典禮之後,如何向顧御庭解釋自己爲什麼會成爲他的新娘。
她可以告訴他,自己現在無權無勢,也無家人庇佑,厲采薇忽然反悔不想嫁給他了,所以厲采薇便逼迫自己成爲他的新娘。
對,就這樣說!
況且,她的婚紗有著厚厚的網紗遮住面容,等會兒他就算再怎麼看,也看不到與他一起交換戒指的人是自己。
到了洞房……
呵呵,這個晚上,她又怎會讓他有理智清晰地度過洞房之夜?
關於厲采薇“逼迫”她成爲他新娘的事情,她當然要在第二天早上,和他成爲真正的夫妻之後,纔會跟他說這些。
到時候,他和寧萌曾有過山盟海誓又如何?
他和寧萌有過夫妻之實又怎樣?
就算他曾經護寧萌如璀璨明珠又有何用?
從此後,陪著他一生一世的人,是她,沈云溪!
看著鏡子裡,身穿潔白婚紗的自己,沈云溪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撫到自己的心口,終於停住。
她的嘴角綻放出點點笑容,御庭哥,我終於要成爲你的新娘了……
此時,她依稀可聽見外面傳來歡笑聲、祝賀聲,很是熱鬧。
呵,這些人都是來吃她和她的御庭哥的喜酒的,真好!
……
厲采薇跑出酒店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有少許人看到她了,但大家心裡只是稍稍疑惑一下,而後便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之後又聽說新娘還在化妝間裡,便有人猜測跑出去的厲采薇已經回來,因此,並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新娘已經離開。
唯有溫晗,他本該對厲采薇心死如灰,卻還是忍不住在她大婚之日來尋找她,結果剛到酒店門口,就看到她跑出去,他眉頭一皺,也跟著出去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鐘。
厲采薇在外面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就接到陳鈺打來的電話。
“媽,你在哪兒?”厲采薇顫著聲音,急急地詢問。
對面沉默了三秒鐘,陳鈺纔開口道:“薇薇,你不要和顧御庭結婚,可以嗎?”
“媽,你到底在哪兒?我過去找你,你說的話我都會聽的!你說不讓我和顧御庭結婚,我就不結婚,成不成?”
厲采薇是真的很著急,她太瞭解自己媽媽的性子了,外表看著溫柔似水,可實際上,她性子如火剛烈。
“那你來吧,我和你叔叔在郊外的柳湖。”
“媽,你一定要等我來!”
陳鈺告知她地址之後,厲采薇心裡總算有些踏實了。
“師傅,麻煩你快點,我要去郊外的柳湖!”她催促道。
她並不知道,溫晗也打了輛出租車,緊跟在她的車子後邊。
半個小時後。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陳鈺和厲時眠站在橋上,遠遠近近都是閃爍的燈光,因爲是秋天,且又是夜晚,所以行人並不多,可景色依舊很美。
“厲先生,你說這橋和水面之間距離有多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稱呼他爲厲先生,許是刻意與他疏遠。
可聽在厲時眠的耳朵裡,卻多了絲專屬於她的味道,就好像情侶之間鬧情緒的時候,調情一樣。
所以,他從不介意。
他往下一看,說道:“大概七米高吧。”
“厲先生,卞之琳有句詩很出名,我說給你聽。這句詩是,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厲時眠“嗯”了聲。
陳鈺扭頭看他,笑著道:“你要不要站到遠一點的地方看我?然後再來告訴我,這景色和我之間,究竟哪一樣更美?”
“不用看了。”他擁著她的肩膀,“在我眼裡,沒有什麼風景比你更美。”
陳鈺定定地看著他,臉上還掛著笑。
厲時眠卻忽然蹙下眉頭,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鈺大力往後推去。
他全無防備,身後是階梯,被她傾盡全力一推,身子便往後倒去,他本能地揮動著雙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心裡一片愴然。
可他眼中看到的她,仍舊帶著笑,像枝頭的桃花般,綻放在那裡。
他在階梯上滾了好幾圈,才終於攀到旁邊的小柱子,成功停下來。
他撫著額頭,額頭的血淌到臉上,他的膝蓋、手肘都很疼,但下一秒,他卻掙扎著站起來。
再看向陳鈺時,她已經站到橋欄外。
“鈺兒,你幹什麼?”他上前兩步,卻看到她的笑容,還在燈光下閃爍。
她就那樣涼涼地看著自己,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他卻不敢再繼續往前了。
“鈺兒,你不要做傻事!”他的聲音帶了細微的顫抖。
他早發覺她的不對勁兒,他早就開始防備她的一切動作,可就在剛剛那一秒鐘的疏忽,他就被她推開了。
“厲先生,我知道你喜歡極了我這具身體,你說要是我將這具身體毀了,你要怎麼辦?”
厲時眠抿脣,喉嚨乾澀無比,竟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你放過薇薇吧,她怎麼說也是你的侄女,對不對?”她悽然地說道。
“我從來沒有爲難過她,鈺兒,你下來,有什麼事情我們好好商量,你不要用這種極端的手段來對付我,你知道的,我從來都是拿你沒辦法的。”
“可是你認識我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我本來就是這種極端的女人嗎?”
陳鈺笑著說:“你用極端的手段對付我,我沒有辦法了,也只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毀掉自己。只要這具你喜歡極了的身體毀掉了,你還能貪戀什麼呢?”
她輕輕嘆息一聲,“哎,厲先生,你一定要從此討厭我了吧?因爲我這麼決然地毀掉你喜歡的身體,呵呵。”
“不是這樣的,鈺兒,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愛你啊,不是隻愛你的身體!”
“是嗎?其實這也不重要。這些年來,你羞辱的也只是這具身體而已。”
“所以,你對我完全沒有一點感情?”厲時眠問道。
“曾經是有的,你是我丈夫的弟弟,是我女兒的叔叔,我身爲你的大嫂,對你怎麼沒有感情?”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哦,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了吧。”
“陳鈺,你給我下來,我沒允許你死!”
“生不由我,死,你控制不了我的。”
“別,不要,你想想薇薇,你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陳鈺卻堅定地道:“就是爲了她,我纔要死。厲先生,你應該已經知道,薇薇知道我們的事情了吧?那你也該知道,她爲什麼會和顧御庭結婚了吧?”
陳鈺:“你今天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不就是因爲你早有不好的預感麼?”
“鈺兒,我這樣對你,是因爲我控制不住對你的愛,只要你下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碰你了,行不行?乖,聽話,你先下來!”
“已經來不及了……”
陳鈺的目光,忽然飄向遠處,她看到厲采薇和溫晗急急地跑了過來。
厲時眠沒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他的目光仍舊死死地鎖住她。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之際,他再顧不上其他,往上衝去!
可陳鈺還是如同被疾風驟雨急打直下的落葉,不帶任何盤旋,便從橋上直直往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