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白映香一聲怒吼,竟然真的掙開了白顯銳鉗制住她的手。
而後她一把衝到顧御庭面前,“啪”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他的臉上!
“我現在動不了容意,那我就先動你們!”
她吼著,巴掌竟然還朝寧萌臉上甩來,卻被顧御庭一把捉住了。
“伯母,伯父的事情的確是我的錯,你要打我,我可以接受,但是這件事和寧萌沒有關係,你沒有道理打她。”
白映香將手腕往下壓了壓,卻根本就壓不下去。
“伯母,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你要是想打我,我就站在這裡任由你打,絕對不還手,但你想打寧萌,絕對不行!”顧御庭毫不退讓。
白映香恨恨地看著他,巴掌打不下去,但她也不想收回來。
白顯銳道:“媽,如果爸知道你過來鬧,他會開心嗎?他努力保護的人,如果你傷害的話,爸會怎麼想?”
他的聲音冷漠而有力,白映香似乎聽進去了,她的手往後縮了一下,顧御庭就鬆開了。
離開之前,她狠狠瞪了一眼容意。
寧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容阿姨,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容意聲色沙啞回答:“我還好。”
再然後,寧萌也不知道問什麼了。
容意身上都是輕傷,又在醫院住了一天,她就可以出院了,但她不願意出院,誰也不知道她這是爲什麼。
她也不去看顧立川,從她醒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去看過。
而原本出版社給寧萌準備的籤售會,被延期了,目前寧萌還不能確定日期。
再有,她和顧御庭的婚禮日子,就更加不能確定了。
誰也不知道顧立川截肢的這場悲傷,將會延續到什麼時候。
容意之後又在醫院裡住了三天,才離開醫院,而她在離開之前,也未曾去看過顧立川。
但是聽說顧立川倒是很輕易就接受了自己截肢的事情。
而且他竟然在上次被暫時停職之後,就申請提前退休了。
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他的申請居然成功了。
白映香也沒再來找過容意的麻煩。
每個人都很安靜。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容意回家之後的第二天晚上,醫院那邊就傳來了一個噩耗。
當時正是吃飯時間,聽到這個消息,就誰都沒有吃飯的慾望了。
顧立川居然……已經是胃癌晚期。
如果不是這次住院,醫生是在他昏迷的過程中給他做全身體檢,顧家的人可能全都繼續被矇在鼓裡。
這也難怪爲什麼他申請提前退休會成功!
也就是說,顧立川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但他誰都沒有說。
衆人連忙敢去醫院,意外地看到白映香沒有在哭。
這還是從大普山回來之後,容意第一次看到顧立川。
他穿著病號服躺在牀上,五十多歲的男人了,依舊風華正茂。
哪怕截斷左腿,對他的氣質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影響,他就這樣坦然接受自己殘疾的事實,和當初白映香說過的話,完全相悖。
只不過,他的氣場因爲他是躺
著的緣故,而有所削減。
“大家怎麼都來了?又不是什麼大事,生老病死不過是人生平常事?”顧立川反過來安慰大家,臉上甚至還爬上笑容。
顧長峰坐到他牀邊去,“對,也不是什麼大事,立川你就好好養身體,咱們顧家有的是錢,不可能治不好你的。”
他這番話,不知道是安慰大家多一些,還是安慰他自己多一些。
要知道顧立川已經是胃癌晚期,而且他一直瞞著不說,恐怕他自己根本早就已經放棄自己。
大家在顧立川的房間裡待了很久才離開,顧長峰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
容意並不打算留下來,看見大家離開,她便也打算離開,可她卻在病房門口處,被白映香叫住了。
顧御庭站在容意麪前,很明顯護著自己的母親。
“我有事情想和你談談。”白映香看了顧御庭一眼,卻依舊對容意如此說道。
容意沒想太久,就將顧御庭撥到一邊,“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大嫂說說話。”
顧御庭退到一邊,竟是讓開了,然後大家看著容意跟著白映香一起走開。
顧長峰說:“都走吧,他們是兄嫂與弟妹的關係,還能鬧出什麼事情來?”
顧御庭和白顯銳在醫院門口停下來,兄弟兩個一人倚在一邊。
過了許久,顧御庭說道:“對不起。”
白顯銳看他一眼,道:“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你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說完,他走到顧御庭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爸爸雖然對你好,但他對我也不錯。你一定對小時候那次落水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懷吧?”
白顯銳說到這裡,竟然笑了笑,他道:“因爲你不是他親生的,所以他纔會搶先救你,他救你就是在贖我的過錯,畢竟是因爲我,你才掉下去的。”
顧御庭被他說得嘴角動了動,有些想笑,但沒笑出來。
白顯銳長長吐出一口氣,“二嬸遇到危險,如果是我在的話,我也會捨命相救的,所以,大哥,這是很正常的,不是嗎?如果我媽遇到危險,你難道不救嗎?”
“當然會救。”
“這不就得了?所以我爸救二嬸,是很正常的行爲,你不需要內疚。”他又拍了拍顧御庭的肩膀,道:“只要你以後不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說完,白顯銳就大步離開了,身姿俊挺,彷彿真的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顧御庭搖頭笑了笑,他發現自己竟然連堂弟的半點灑脫都沒有,原來不是他人被困於情,而是他一直將自己困在長輩的愛恨恩怨當中。
而另外一個院子角落。
白映香和容意相對而站,過了這許多天,容意臉上的傷痕,基本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但與之同時,原本就足夠纖瘦的她,又瘦了一圈。
“我知道你在醫院住了差不多五天,但是你原來根本不需要住這麼多天。”白映香說道。
“所以,大嫂想要說點什麼?”
白映香冷笑,“雖然你在醫院裡的這五天,都沒有去看過我老公,但我知道你住在醫院裡,是爲了什麼。”
容意只是看著她,一時間沉默不語。
白映香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續道:“你我都是女人,你留在醫院的目的,我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你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在醫院裡陪伴他罷了!”
“容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愛著的人是我的丈夫!”
容意聽言,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藏在她袖子底下的雙手,卻已經緊握成拳。
她問:“大嫂到底想要說什麼?”
白映香往前一步,與容意距離更近了些,兩人身高相差不大。
她揚脣笑道:“立川這麼優秀,你心裡有他,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她拉過容意的手,就好像關係很好的姐妹在閒話家常似的,可卻讓容意感到毛骨悚然。
她定了定神,依舊只是看著白映香。
白映香卻忽然換了一副表情,“容意,既然你愛他,想必你也不願意看著他就這樣死去吧?”
“他是我的大哥,我當然不願意看著他去死!”
“所以,他現在這種情況,你是不是該想想辦法?”
容意皺眉,根本沒明白白映香這話是什麼意思,醫生都沒有辦法的事情,她能怎麼辦?
“我已經想過了,他不想接受治療,不過是覺得活著無趣,死了也無懼。”白映香再次緊緊抓住容意的手。
“現在只有你能勸說他,你去勸說他接受治療!”
原來是這樣……
容意感到奇怪,既然只是這樣,爲什麼她一定要扯這麼多?
“如果不是因爲現在誰也勸說不了他,容意,我是不會來找你的。”
容意道:“我也不一定能夠勸說他,對他來說,你和顯銳還有瑯瑯,纔是最重要的。”
白映香再度冷笑起來,她心想,要真是容意說的這樣,那就好了。
她也不會孤枕難眠一輩子。
“何必說這些風涼話?事到如今,你要是真有一點愛惜他的性命,理應不用我說,你便該去勸說他接受治療!”
容意抿脣,“我會去的。”
白映香仇恨地看著她,終於不再說話。
容意轉身,走進了顧立川的病房裡,他正躺在病牀上休息,眼睛閉著,很是安詳的樣子,看不出來這是一個被癌癥折磨的病人。
他以爲進來的人是白映香,便閉著眼睛說:“可以給我倒杯水嗎?”
容意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遞到他的手裡。
他接過,這才睜開眼睛來。
“怎麼是你?”
“大哥救了我一命,我來看看大哥,不是應該的嗎?”
顧立川笑了笑,“對,對,你還好吧?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還好。”容意答。
兩個字落下,病房裡安靜下來,時光流瀉著,他們彼此之間就只剩下沉默,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顧立川忽然扭頭看向窗外,他忽然想起在大普山,山體崩塌的瞬間,他一把拉住她將她救上來的時候,竟然有種拯救了整個世界的錯覺。
在病牀上醒來的時候,他沉默很久很久,心裡卻想了很多,原來她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有如全世界這麼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