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電梯，貝司嘉轉過身來，一看秦奕煬還在外面，心下一陣無語。
見他跟個二傻子一樣用著怪異的眼神望著自己，她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被她剛剛那句讓他以後記得帶手帕給弄懵了。
笨蛋，隨口一說的也當真，智商呢？
平常都是被他鄙視，貝司嘉今天總算是逮著機會報仇了。
按下要去的樓層之前，她嫌棄似的語氣催外面的人，“進來啊，還愣著做什麼，不是要去骨科看那位點名要你幫他接骨的魏先生的恢復情況麼？”
悶哼著走進來，在她斜前方站定，秦奕煬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才抱著手臂轉過身去，“誰是院長？！”
“你啊！”
貝司嘉話接的很快。
她知道他什麼意思，不就是想提醒她別把身份搞反了。
不以爲然的在心裡冷笑，她暗自嘀咕。
本小姐志存高遠，才瞧不上區區院長之位！
本小姐的目標是院長夫人！
你秦某人的太太！
抱在肩膀上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敲擊著，秦奕煬趾高氣昂的揚了揚下巴，“知道就好。”
他言外之意是提醒她，說話要注意分寸，只有我嫌棄你的份，你敢嫌棄我，除非你不想在這家醫院乃至這座城市待下去了。
對於他的話，貝司嘉素來都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的，此刻也不例外。
兩個人進來有一會兒了，見他遲遲沒有按閉合鍵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動手。
按完了，她後退兩步，以一個跟班的姿態退居牆角。
倒不是想擡舉他，主要下去的路上難免遇到其他同事。
他到底是院長，而她只是個實習小護士。
承蒙院長大人瞧得起，她這個跟班自然要‘識趣’一點。
電梯勻速下行著。
盯著前面一步之遙他怎麼看怎麼帥的背影看了會兒，想起不久之前發生的一件事，貝司嘉心裡又泛起了難受的浪花。
半個小時前，她從員工食堂吃飯回來，打算回院長辦公室旁邊的助理室休息一下。
誰曾想，路過院長辦公室時，無意間聽見他在講電話。
並非她想偷聽，而是他分貝太大，疑似在跟什麼人吵架。
她好奇，門又恰好虛掩著，她就貓著腰在外面偷聽了幾句。
電話的大致內容是家裡安排了他後天去相親，他起初不願意去，後來拗不過家裡的軟磨硬泡，勉強答應下來。
她當時那個氣啊，恨不得一腳把門踹了，衝進去，鎖上門，直接把他給辦了。
從長遠利益考慮，她才忍了又忍。
這也就是爲什麼她剛剛會開小差的原因。
她貝二小姐看上的人竟然要去相親，心裡能不賭嗎？
再說了，條件那麼好，用得著去相親？
不說別處，醫院裡每天對他大獻殷勤的單身女醫生護士隨手一抓一大把，不知道秦家人是怎麼想的。
還有這個秦呆子也是，眼瞎還是怎樣？
她這麼顯眼的一朵花就長在他窩邊，啃一口會死啊！
味道好不好，起碼要嚐了才知道！
相親，相你妹的親！
本小姐要讓你相成功了，我貝司嘉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一想到他後天要去相親，貝司嘉心裡就狂躁，一狂躁就想打人，甚至是爆粗口。
一路上都有人進進出出的，趁著他們要去的樓層還沒到，而電梯裡剛好又恢復到只剩下他們倆，猶豫了一下，貝司嘉決定先跟秦奕煬確認一下，再回去拖著閨蜜制定下一步作戰計劃。
“秦院長，問你個事唄，你真的打算……”
她話還沒說完，某人兜裡的手機早不震動晚不震動偏偏在這麼關鍵的時刻震動，氣得她簡直想撞牆。
妹的，這是什麼火！也忒背了！
秦奕煬掏出手機，一看是榮馳打過來的。
正納悶榮馳打電話找他會有什麼事，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他們要去的骨科到了。
攥著尚在震動中的手機走出去，他轉身交代緊隨其後的貝司嘉，“你先去病房等我，我接個電話就來。”
他是院長，貝司嘉一個小小的實習護士除了順從別無選擇。
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一下頭，她掰著手心朝八號病房走去。
待她離開以後，秦奕煬舉著手機去往了旁邊的窗口前。
剛準備滑開接聽鍵，旁邊突然探過來一個小腦袋，伴著是某個丫頭八卦的聲音，“那個……弱弱的問一下，找你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說話間，貝司嘉賊溜溜的眼珠子直往秦奕煬手裡的手機屏幕上瞟。
可惜被他的手指擋住了，她沒看到，那叫一個沮喪。
她走了又殺個回馬槍，還悄無聲息的，差點沒把秦奕煬嚇個半死。
又聽見她問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他頓時火冒三丈，對著她就是一聲怒吼，“你管得著嗎？”
“哼！”
貝司嘉氣得小臉通紅，狠狠的剜他一眼，她刷著鼻子負氣而去。
一路上她都攥著拳頭齜牙咧嘴的在心裡腹誹某人，以至於有同事跟她打招呼都沒看見也沒聽見，弄的人莫名其妙的。
秦奕煬，你給我等著！
等哪天本小姐把你收了，天天讓你跪遙控器，不許換臺！
換一個，賞你一巴掌！
人送外號‘小魔女’，可不是這麼隨便叫的！
敢惹我，你等著看怎麼死無全屍吧！
哼！
目送某個不省心的丫頭走遠了，秦奕煬方纔接電話。
“榮馳啊，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彼時的榮馳正在開車，右耳上戴著藍牙耳機，“挺好的，你呢。”
“我還是老樣子。”秦奕煬客氣的笑了笑，“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榮馳如實道明來意，“我最近睡眠不太好，想找你開點安神補眠的藥。本來我打算在外面藥店買，不過去了藥店才知道這類藥現在管制挺嚴的，必須有醫生的處方纔買得到。我認識的人中就你一個當醫生的，這不，只好麻煩你了。”
秦奕煬瞭然的點了點頭，“就這事兒啊，小菜一碟。只要你不是用來自殺，你要多少我幫你開多少。”
“開玩笑，我活得好好的，幹嘛想不開。”榮馳抖肩一笑，心想秦奕煬還挺逗，他看起來像是會做傻事的人嗎，“也不用那麼多，一瓶或者一盒就夠了。”
“沒問題。”秦奕煬答應的十分爽快。
末了，他問，“你是過來取，還是我抽空給你送過去。”
想著這會兒也沒什麼事，榮馳決定在前面找個地方掉頭，直接去他那邊。
“我過來拿吧，你那麼忙，就不耽擱你的時間了。我現在正好有空，你在不在醫院？”
“在，你到了打電話給我。”
“ok。”
“那先這樣，我掛了，到了你再聯繫我。”
“嗯。”
奕煬私立醫院。
榮馳乘電梯從地下停車場上來，在一樓的時候，進來一個捏著好幾張不知道是劃價單還是什麼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上去差不多十歲的樣子，五官雋秀，體格健壯，長得十分帥氣。
只是皮膚稍稍有點黑，看得出來他應該很喜歡運動。
他穿著一件白襯衫，袖子反捲至肘彎處，露出麥色結實的小手臂。
下面是一條破洞牛仔褲，和一雙黑色帆布鞋。
很簡單的一身裝扮，也叫不出牌子，甚至衣服、褲子和鞋子都很舊，但卻很乾淨，穿在這孩子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打從他一進來，榮馳的視線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
也不怎的，他就是覺得這孩子特別扎眼。
好像他一出現，周遭的一切都自動隱身了，除了他，萬物皆不復存在。
他活到三十二歲，見過的少年和成年男人無數，目前，還只有阿肆和翎兒的父親給過他這種感覺。
所以，望著小男孩挺拔的小背影，榮馳斷言，這孩子將來不得了，勢必會有一番作爲。
從進來，轉過身去面朝電梯門的那刻開始，他就一直低垂著眼瞼，目不轉睛的看著左手上捏著一張單據。
那樣成熟冷硬的氣場，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孩子，反而更像大人。
沒來由的，榮馳很想認識一下這孩子。
至少，他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這時，小男孩右上裡攥著的一張單據不小心飛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而他本人好像並沒有發現，神情凝重的還在看左手上的單據。
站在他後面的榮馳見狀，彎腰幫他撿了起來。
然後，笑著遞過去，“小朋友，你東西掉了。”
客氣的接過他遞過來的單據，小男孩擡頭，淡淡的掃他一眼，就快速的收回了視線。
把頭轉回去的一刻，他淡淡的啓脣，“謝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榮馳總覺得這孩子好像挺不願意跟他道謝的，一聲謝謝說的十分勉強。
不過，說了總比沒說強。
“不客氣。”
他禮貌性的回了句。
之後，就沒有下文了，電梯裡恢復寧靜。
歪著腦袋偷偷觀察了他一番，榮馳覺得這孩子的性格可能比較內向。
話不多是一個原因，最重要是他給人的感覺很冷。
進來以後一直蹙眉看著手上的東西，表情嚴肅的跟個大人似的。
他越是不好接近，榮馳就越想跟他說話。
當年，和阿肆剛入黑幫那會兒，一幫年紀差不多的孩子裡，就數阿肆最沉默寡言。
起初，他屁顛屁顛的跑過去跟阿肆搭訕，人也是不理他。
不過，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臉皮厚，而且不記仇。
饒是當年剛剛遭遇滅門之災的阿肆那麼孤僻的性格都被他感化了，和他成了生死之交。
他就不信了，憑藉他的個人魅力，還搞不定面前這座小冰山。
抱著胳膊往前挪了挪，榮馳笑容可掬的主動跟小男孩搭起了訕。
“小朋友，你多大了？”
小男孩心生戒備的用餘光不著痕跡的往後瞟了他一眼，明明聽見了，卻當沒聽見似的不予理睬。
見他不搭理，榮馳耐心極好的又問了一遍，“小朋友，你今年幾歲？”
第二遍問出去，對方依然沒反應，榮馳無語了。
情急之下，他只好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喂，叔叔在跟你講話呢！”
“我耳朵不聾。”惱火的打掉肩上突然多出來的大掌，小男孩偏頭，面露慍色的看了榮馳一眼，“還有我不叫喂！”
觸及他警告的眼神，榮馳笑了。
暗歎，這孩子挺逗，脾氣不小。
有性格，他喜歡。
“言外之意是你聽見了？”
小男孩沒理他，再度把臉轉回去之前，他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數字鍵。
確定他要去的樓層快到了，他隨即把兩隻手上的單據轉移到了一隻手上。
整理好以後，牢牢攥緊，避免再次丟失。
榮馳不信邪的繼續跟他說話，“聽見了你幹嘛不回答？你這樣很沒有禮貌欸！”
怕不回答他會聒噪個沒完，小男孩頭也沒回的甩出一句比先前更加低溫的話，“我有權保持沉默。”
“……”
榮馳語塞。
這語氣，跟當年的阿肆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吃了癟，不過，好在終於撬開了他的嘴巴。
如此一想，榮馳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動了動抱在一起的胳膊，他不氣餒的繼續搭訕，“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沒關係，你說出來叔叔聽聽看，沒準叔叔能幫……”
榮馳沒說完的話，結束在小男孩扭頭射過來的一記警告冷眼下，“吵死了，話真多！”
低聲下氣的跟他說了這麼半天的話，而且還是出於好意問他，沒想到卻換來他這麼不友善的一句，榮馳的脾氣也上來了，扯脣便是一聲冷笑，“嘿，反了你了，小小年紀就這麼目中無人，長大還得了。”
餘光瞥見他有逼近的趨勢，小男孩也不怕，擡頭朝他看過來，挑釁的彎起一抹冷笑，“怎麼，想打架？”
倒是沒想到他年紀雖小，膽識還挺大，榮馳眼裡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沒當回事的將他從上到下掃了一眼，榮馳笑了，“就你這小身板，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人說我虐待兒童。”
“怕就直說。”
小男孩眼裡怒意四起，沒捏單據的那隻手已經悄悄鑽緊成拳。
這要換個人，如此挑釁，榮馳早上了。
誰讓他今天面對的是個孩子，孩子再不對，他這個做大人的也不會衝他動手。
學他一樣耍起了酷，榮馳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哼哼唧唧的把視線移向了別處。
小男孩瞪了他一會兒，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這才慢慢鬆開了攥在一起的拳頭。
電梯門打開，小男孩攥著一堆單據面色冷沉的往外走。
出去以後，他並沒急著離開，而是頓下腳步，半轉過頭，冷笑著諷刺裡面的人，“來醫院這種鬼地方，誰心情會好，白癡纔會問這種弱智問題！”
說完，電梯門正好開始關閉，小男孩邁著得意的步伐朝右邊的科室走去。
“……！！！”
等到榮馳反應過來，電梯門已經關上，他氣得一拳重重的砸在了電梯壁上。
丫的，剛剛真是不該對他客氣。
這小子，蹬鼻子上臉了還！
頂樓。
電梯口，秦奕煬雙手插袋的等候在此。
幾分鐘之前，榮馳打電話說他已經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了。
他本想把藥給他送下去，可榮馳堅稱要自己上來拿。
電梯門打開以後，見榮馳怒氣騰騰的從裡面衝出來，秦奕煬一陣納悶，“怎麼了，誰惹你了？”
“我靠，剛差點沒把我氣死。”來到秦奕煬面前站定，榮馳餘怒難消的直叉腰，“這年頭，就不能做好事！”
秦奕煬進一步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榮馳喘著粗氣把事情的經過講給他聽，“剛剛，我在電梯裡遇見了一個小孩兒。”
“我吧，看他心情不太好，一進來就板著一張臉。別說，那孩子長得還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跟我小時候有的一拼。”
“……”
都氣成這樣了，還不忘自戀，秦奕煬無語的勾了勾脣。
換了口氣，榮馳接著講，“我心想閒著也是閒著，就出於好心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怎麼說？”
“人從頭到尾都不願意搭理我，整個兒一座小冰山。統共說了兩三句話，句句飽滿挑釁。不是嫌我話多，就是罵我是白癡叫我閉嘴。我他媽……sorry，道上混久了，髒話連篇，你別見怪。”
話到一半，意識到自己好像失態了，秦奕煬到底是文化人，榮馳面露尷尬的跟他道歉。
秦奕煬見怪不怪的搖了搖頭，“沒事。”
“總歸一句話，我八百年都沒受過這種氣了，肺都快被那小子氣炸了。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他，再被我撞上，我非替他媽好好教訓他一番不可，太他媽的沒教養了。”
拍拍他的肩膀，秦奕煬笑著安慰他，“彆氣了，童言無忌。”
“你別看他看上去也就十歲左右的樣子，可那個氣場比起阿肆小時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講出來以後，榮馳發現心裡好受多了，不免揮了揮手，懶得再跟一小屁孩兒一般見識。
“算了，就像你說的，童言無忌，我一個大人，幹嘛跟一個小屁孩過不去。”
等他把氣兒喘順了，秦奕煬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藥，遞過去，“給，這是你要的安眠藥，失眠的時候吃一片，效果非常好。重度失眠的話，最多不能超過三片，否則會出現生命危險，切記！”
“好的，我記住了。”接過藥瓶，認認真真的把他的話記在心裡，榮馳笑著跟他道謝，“謝謝你，奕煬，多少錢。”
“起開！”秦奕煬嫌他見外的白了他一眼。
把藥裝進口袋裡，榮馳也不跟他客氣，“好吧，知道你不缺錢，那改天請你吃飯。”
秦奕笑著‘嗯’了一聲。
離開之前，榮馳不忘叮囑他，“對了，最近阿肆和翩躚鬧了點彆扭，你幫我盯著點天丞，可別再讓他見縫插針。”
“我這麼說不光是爲了阿肆，也是替天丞著想。你也知道，翩躚的心不在他身上，他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知道了，我晚點把他約出來探探口風。”秦奕煬雲裡霧裡的點了點頭，“阿肆他們怎麼回事，不是好好的麼？”
榮馳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畢竟這其中牽扯太多，只能跟他打馬虎眼，“一言難盡，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秦奕煬是聰明人，並不多問。
“我一會兒還有個手術，就不留你了。”
榮馳笑，“你留我我也不會多呆，醫院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那行，改天再聯繫。”秦奕煬也跟著笑了下。
進了電梯，榮馳揮手跟他道別，“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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