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再見，高大的石質祭壇半浸在水中，仍然靜悄悄的，好似時光從未在此遊走。
久遠的氣息撲面而來，富含與神明息息相關的神秘，寧的呼吸在看到石臺的剎那屏住，彷彿想要深吸一口氣又覺得不敬，下意識就頓在了中間。
“果然長出來了啊，”嫵螢用煞風景的一句話讓寧一下呼吸順暢，“沐浴了神氣的果子就是不一樣，我瞧著比上次長得還多還紅，絕對翻倍的美味，寧上啊，幫我摘回來。”
寧：“……”
寧小聲：“生長在祭壇上的果實，應該算是聖物……”
嫵螢不以爲然：“這你就不懂了，聖物長哪兒不好，爲什麼非要長臺子上，還長那麼引人犯罪？一看就明白了，是神明的饋贈，爲了方便我們吃啊，不吃纔是糟蹋神明的一片苦心，這樣不好。”
寧聽懂了，螢螢真的很想吃美味排行榜頭名的紅果子，除了吃以外，她大概也沒在意別的。
若還是那個根正苗紅的巫，寧見她如此不敬聖物，連帶著神聖祭壇也未放在心上，就算對嫵螢的好感度不會被影響，心裡卻是定會有點不舒服，畢竟這涉及到了信仰層面，任何虔誠的信徒都不會願意神的記號被人慢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寧只思索了一秒：“好，你等著我吧，我去摘，不過一次帶不回來那麼多，先等等我過去看看情況……螢螢退後！”
池塘積起的那層死水倒映了天空和樹影，某個剎那，卻忽然晃過了一點陰影，被恰好在打量環境的寧發現了。
除了她們兩人，還有什麼生物在附近！
寧來不及看清那邊是人還是獸，人就罷了，估摸著不是雷就是霄，若是獸便不是尋常野獸，能夠出沒在祭壇附近，極有可能是新的試煉，那就代表著極度危險——
嫵螢卻從寧身後冒出一顆腦袋：“是霄啊，你也來了。”
“呼。”寧頓時鬆了口氣，表情也溫柔了起來，“原來是霄，還好……”
態度陡然直轉。
也就只有霄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別人羨慕不來，換成雷到了這兒，只能是被暴打然後強行“修正”的命運。
從池塘另一頭走來的陰影退去，顯露出的身影果真是霄。
十幾天不見，連寧身上都出現了翻天覆地式的改變，偏生這個男人還是那樣兒，表情不變，打扮不變，衣服上沾了沒拍掉的葉子還待在老地方，與上一次的記憶分割處能夠完美相連。
他走來的步伐不急不緩，就像是來高危禁區散步春遊的，看到嫵螢和寧時，才稍稍有了點神色變化。
——嫵螢打包票，那變化絕對不是久別重逢的欣喜、激動、思念。
“來了。”
霄緩緩頷首。
怪平靜的。
就是有點……不高興？
居然在生氣？？誰惹他了，他生哪門子的氣？？？
好歹算是同伴，任誰被同伴這麼打招呼都得氣憤，嫵螢也不例外，當下就把眉毛擰成了麻花：“寧，上！立刻給他一記人生重塑破顏拳。”
寧花容失色：“等等螢螢，霄什麼都沒做呀？一上來就動手是不是太……”
嫵螢咬牙：“笨啊，對待競爭對手就是要像秋風掃落葉般殘酷，別管他有多無辜，換成雷你上不上？”
寧根本沒有經過思考：“上，我早就做好用實力把他打醒的準備了。”
這區別待遇，也不知道雷和霄誰該榮幸。
嫵螢不管那麼多，強烈批評了寧遇事不積極的態度，就如她所說，私人關係是一回事，當下最緊急的事情是試煉，寧在距離成功只差一腳的地方跟霄狹路相逢，這下兩邊都不能輕舉妄動，對方死死盯著呢。
其實寧倒是沒有嫵螢那麼警惕，她壓根沒從霄那裡感覺到敵意，競爭者之間的劍拔弩張不見影子，嫵螢一秒覺察到的霄的“生氣”，更是完全get不到。
不是因爲寧太遲鈍，大概也跟嫵螢有多洞察人心沒關心，霄的情緒幾乎從來不外露，彷彿天生就由銅牆鐵壁死守，只有特別的那個人才能得到特許來探究。
偏偏那個天選之人天生遲鈍，而且很不給面子，一個勁兒在中間拱火：
“你們倆在這兒剛好撞上了，準備怎麼辦倒是說啊，還能杵著不動看了太陽看月亮？趕緊的，是打一架還是怎麼，我就給你們當裁判吧。”
話說得有些糙，但道理是這樣，寧看了一眼霄，忽然對這位讓自己莫名尊敬的同伴產生了怪異的同情……細品下來確實很怪，趕緊壓下去：“最後的試煉應該不只是走過去，找到神器，拿起神器那麼簡單，所以我認爲，沒有激烈爭搶的必要，霄，你先？”
霄卻道：“不需要。”
許是察覺到有些歧義，男人又道：“我試過，試煉失敗了，不用跟你爭搶，你可以自行嘗試。”
“什麼，你已經試過了？”寧和嫵螢都很驚訝，還以爲她們速度夠快，沒想到霄不止搶先一步，連試煉結果都出了。
還好……不，很遺憾，他竟然失敗了。
嫵螢跟寧對視一眼，寧並未詢問霄試煉的內容：“既然如此，霄，我去接受試煉，就麻煩你照看螢螢了。”
沒有任何證明能確定霄已經結束了試煉，但兩人都沒有懷疑霄說的話，就讓霄從另一邊過來，和嫵螢站在一起。
——希望有霄在，能看住螢螢別亂來，嗯，更希望他們久別重逢，能好好說說話，我就識趣地不打擾了。
寧的心聲如此說，大概還有點小驕傲，爲自己的機智。
然而……
她顯然想多了。
嫵螢當然不需要霄來照看自己，只是寧擔心有意外，才讓霄過來做保險，將對霄的信任擺得明明白白。
“誰照看誰還不好說呢，算啦。”
嫵螢小聲嘀咕一句，便昂起頭，瞥了霄一眼：“受傷了？”
霄耳朵尖微動，低頭看過來，冷硬如石板的俊臉又有了一絲波動。
嫵螢不看他：“被巨獸追了？揍了？試煉期間丟臉了？”
霄的黑瞳裡閃過不解：“沒有。”
嫵螢僵著臉半天，差點翻出一個白眼：“那你氣什麼？還以爲你在哪兒倒黴了呢。”
哼唧兩聲，霸道又暴躁的嫵大姐頭清清嗓子：“罷了罷了，不就是試煉不通過嘛，沒什麼大不了的，神器拿不到只能說你們無緣，不是你不夠優秀，要我說拿了才麻煩，一天到晚都要合法幹活……總之，我的意思你懂了不！”
“……”
霄傻了吧唧地盯著她。
然後。
“噗。”
石板臉破防，不慎露出一個春暖花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