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之前就做了全套的檢查，十分詳盡，王敏問了趙醫生後，開了藥，就給他辦了出院手續。
兩人回到家，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王敏打了個哈欠。
把手機設了鬧鐘，休息到四點半就起來燉湯。
她把窗簾拉上，房間裡一下暗下來，躺在牀上，閉上眼，沒一會兒就陷入了黑甜的夢中。
另一間屋。
宋康坐在書桌前，他手裡握著一支筆，雙眼直愣愣一眨不眨的死盯著面前的作業本，手背青筋凸起，面無表情的在紙上劃下一道一道。
力透紙背，不，透了幾張紙背。
該死！
該死！！！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就要爲什麼突然就變了！
媽媽跟他解釋過，說是出了車禍，爸爸迷信，是，他知道爸爸很信那些，店鋪裡面一直供著關公跟招財貓，逢年過節也從不會忘記給家裡的先人拜祭，時不時還會去山上寺廟燒香，可，可，怎麼就那天.反正他感覺很怪。
手術已經預約好。
術前檢查也都做了。
說句不好聽的，他都躺在病牀上等著被推到手術室了，就算有天大的事，媽老漢都該以他的手術爲重，而不是以一句預兆不好就取消。
關鍵，從昨天到今天，爸爸都沒來看自己。
就連宋安也沒見到。
手術告吹，他現在還回家了，按著這情形，短時間內要想再做手術是不大可能的，時間拖得越長，對他越不利。
宋康心裡忐忑。
他不喜歡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撕啦——
紙張被他劃出一條長長的痕跡，他抿脣，直接把本子撕成碎片丟進垃圾桶裡。
起身倒了杯熱水喝。
或許，他應該給宋安一點甜頭嚐嚐。
宋康是這樣打算的。
然而當他在飯桌上得知宋安今年就要去上大學後，整個人臉色都變了，大師級別的演技都掩蓋不了他表情的猙獰以及眼裡深深的嫉妒。
“小小安要去上大學？”他不可置信，“那我怎麼辦？”
那麼，直到考試前，手術都不用妄想了。
而且中途就兩個月的時間
他得病多年，比誰都瞭解得多，期間恢復這些，時間不一定夠的。
媽媽之前說了，讓他寬心，說今年就算了，明年讓宋安跟他一起復讀，念同一所大學。
是。
這對宋安很不公平。
可，對他又公平了？
要不是宋安在肚子裡跟他搶營養，他也不會.
宋安成績本來就好，再見識了外面的世界，絕對，絕對不可能再受他控制，絕不會再被父母的三言兩語經濟制裁道德綁縛所脅迫，他有了能力，也許再也不會回來。
一想到煮熟的鴨子要飛，偏偏爸爸還支持，宋康的心就跟被什麼狠狠攥住，喘不過氣來。
王敏心虛的低下頭。
宋時抿了一口冰啤，看了他一眼，“什麼怎麼辦？你該幹嘛幹嘛唄，難不成全家都要圍著你一個人轉呀。”
宋康一噎。
手指緊緊捏住筷子，他咬著嘴脣，下意識朝王敏求助。
宋安埋頭啃著白米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替宋康說話？
不好意思，他早就不跟他說話了。
兩人雖是雙胞兄弟，可宋康一直以來對他做的那些，他不傻，看得清清楚楚，明白兩人其實比陌生人還不如。
這次手術，本來是他最後一次跟宋康，以及這個家羈絆在一起。
而且，他真要是說了什麼，宋康一定會抓到機會拉踩他，做更加得寸進尺的事，媽媽也會更討厭他，甚至，他如今能夠正常的參加考試，也會因此作罷。
就這樣吧。
我是個空氣，請忽略掉我。
王敏get到寶貝兒子的求助，瞪了宋時一眼，“不知道好好說話就別說！”
宋康：你這也是說了當沒說。
轉頭對兒子溫和的保證：“放心，你的事，爸爸媽媽都放在心上的，你好好把身體養好。”
“恩。”
宋康乖巧的答應。
一頓飯在一家人心思各異中度過。
吃完飯，宋時打電話給保險公司詢問車子的事情。
宋安也回了房間。
王敏想喊住他洗碗，又想到男人的交代，最後只能自己一臉陰沉的收拾好桌子端著碗筷進了廚房。
宋康坐在客廳看電視。
他眼神飄忽，眉頭緊鎖，顯然注意力並不在屏幕上。
難道，是爺爺奶奶知道了.
不。
爸媽壓根沒把這事跟他們說，他們要真的知道了，早就跑來家裡鬧了。
到底是因爲什麼？
王敏洗碗出來就看到心肝寶貝一臉難受的樣子。
他孤零零的坐在沙發上。
熱鬧的電視劇都無法驅散他渾身散發出的孤寂落寞。
王敏的心在被針扎。
“怎麼了寶，又不舒服了嗎？”她急步走過來。
宋康強撐著笑擡頭，貼心無比：“媽媽，我沒事。”
“都皺眉頭了還沒事，是不是又疼了？”說著她趕緊去找藥，又拿杯子倒水，“快吃了。”
宋康沒動。
低頭看著她手裡一大把藥，薄脣抿得緊緊的。
王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小康.”
卻見寶貝疙瘩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眼裡淚光閃動，可憐無比的看著她，“媽，我不想吃藥了。”
王敏：“.”
“怎麼能不吃藥？乖乖，快把藥吃了，吃了就能好了，你忘了趙醫生的話了嗎，要聽話。”
“媽，我真的不想吃了，我好不了了，我知道我好不了的！吃再多藥我都不會好的！”他低泣著，眼淚一顆一顆砸到瘦得皮包骨的手背上，“我不想吃藥了，沒有用。其實這樣也好。”
“我這樣死去也好，反正家裡還有宋安，就算我不在了，爸媽還有他，也也不會那麼難過。”
“他學習好，以後會有出息，會好好的照顧爸媽。”
“而我只會給家裡添麻煩，給家裡拖後腿.”
“我還不如早點死了！”
“媽，可是媽，我捨不得你，你對我那麼好.我下輩子還要當你的兒子！”
“媽媽，我會在天上保佑咱們家，保佑你跟爸爸身體健康，保佑宋安順心如意，我會的”
“可是，我真的.我真的好羨慕”
王敏摟著兒子號啕大哭。
陽臺通往客廳的推拉門處，宋時的臉陰沉得彷彿能滴水。
客臥，宋安手握著筆，久久無法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