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遙雖然沒有采納劉鵬的臨機戰術意見，但還是命令伊爾機組會同唐-縣大本營的嶽軍，從日寇機羣飛越宜昌伊始，便以一刻鐘一報的方式，爲毛邦初的第一路防空網線，以及其後的縱深警戒、防空哨和重慶防空網提供了即時的鬼子轟炸機羣明細線路：

從9月13日上午八時十分開始，首批敵機18架經由武昌起飛向西而來，最先抵達其機羣會合空域。八時二十四分，同樣由武昌起飛向西而來的12架轟炸機編隊，於八時二十五分，準時與敵機27架由漢口起飛向西而來的第二轟炸機羣，在璧山上空完成護航機羣與轟炸機羣的重新編組。

得到伊爾機組發出的準確情報的同時，三峽沿途觀察哨、情報所也已通過現場證實，並向重慶發出了正式空襲警報。

這一次，由於有了孟遙和突擊營在重慶地區的陸空兩個方向的強勢出擊，老蔣這一次也是十分的乾脆，在周至柔空軍總司令部確認伊爾機組空中預警消息後，立刻便以三軍統帥的名義向拱衛於重慶四周的各個空軍機場發出了戰機全部升空攔截作戰的命令。

駐守於遂寧空軍基地的國民革命軍空軍第四大隊，駐守於梁山機場的空軍第三大隊，很快以大無畏的精神編組飛上了藍天。

老實說，這還是鎮守陪都的中國空軍，第一次以這樣的大機羣作戰模式，幾乎傾巢而出，以決死的信念升空去與日機正面迎擊接戰。要知道，爲了保存這點可憐的最後一點空軍血脈，老蔣此前可是下了死命令不準他們有輕舉妄動的想法的。

這一點，從老蔣很早就把國民革命軍標誌性的空軍人物高志航，遠遠送到了當時還無任何戰事的中國南方可以看出，他對自己手中這點可憐的空軍力量是多麼的看重和依依不捨。

現在，由於地理上的原因，第四大隊的中國空軍中校鄭少愚駕駛著他的伊-16戰鬥機，在其第四大隊21分隊長王特謙、22分隊長公冶悌的左右護衛下，率領著第四大隊全部的伊-16式戰鬥機9架、伊-15式戰鬥機25架，迅速從遂寧起飛，搶在了第三大隊之前趕到了璧山上空。

雖然知道這一次絕對是少不了有一場空中惡戰，而且從突擊營給出的戰況情報可以看出，這絕對又是一場力量懸殊的遭遇戰，但想到突擊營甚至孟遙都有可能在周圍隨時出現，鄭少愚便忍不住就是一陣陣頭皮發緊。

作爲最能代表一個國家、一支軍隊最高技術水準的空軍，沒有人能比他們這些世界空軍的邊緣棄兒——中國空軍，更能體會雙手緊握之下的座機，每一個零件、每一顆螺帽，甚至每一縷掠過機窗的流雲，都對他們意味著什麼。

假若有一天，他們能開上突擊營序列中哪怕最差的一種戰機，那他們也就不枉做一回中國的空軍戰鬥機飛行員了。

“鄭大隊長，前方發現敵人——”

十一時四十二分，剛剛飛抵璧山上空的王特謙在他的左舷位置9點鐘方向，最先發現了一大團移動著黑影。

幾乎不用問，這一定就是敵機大編隊中的一部分，只是由於距離的原因，只能依稀看到模糊中白點若干，憑經驗可以斷定，那一定是作爲轟炸機大編隊中的護航之敵寇驅逐機編組。

而在這些塊移動著的縫隙之間，是不時晃動著黑色翅尖的轟炸機編隊。

王特謙剛剛說完，鄭少愚急促的命令便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各位同仁請注意，牢記領袖教導，不成功便成仁，以鮮血證明我中國空軍同樣不是泥捏的時刻到了。現在我命令，各個分隊迅速接敵，自由戰鬥。”

話音未落，第四大隊27分隊長雷炎鈞早已帶著他的4架戰機飛了出去：

“鄭大隊長，官店口方向敵機27架正在全速前進，這個方向就交給我們第27分隊了，打不下來，我們就是撞也要把小鬼子的轟炸機撞下來。”

“還有我們，鄭大隊長，小官方向就由我們第23分隊完成堵截——”

第四大隊23分隊長曾培復圓睜著雙目，聲音嘶啞地說著，便率隊尾追著一羣黑乎乎的轟炸機羣撲了上去。

公冶悌透過他的舷窗望向王特謙，兩人作爲兩翼僚機分列在鄭少愚左右，自然比編隊中任何人都更瞭解彼此所思所想，因而毫不猶豫地彼此一點頭，不約而同地向對方握拳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王分隊長，長壽方向的小鬼子，就交給我們第22分隊了。好兄弟，如果還能活著在下面的機場見面，今晚我們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聽著耳中傳來公冶悌永別一般的語氣，王特謙早已重重點頭示意道：

“公冶分隊長，我的好兄弟，往龍駒壩這個方向，你們就不用再擔心什麼了，不管有多少小日本飛機，我們第21分隊所有的弟兄們，絕不會讓他們越過我們半步。”

兩人在向各自的分隊屬下戰機發出攻擊指令後，最後一起看向了他們的大隊長鄭少愚，隨即默默地敬了一個軍禮，拉轉機頭而去。

去吧弟兄們，戰鬥即將展開，能說的在訓練和編隊戰術課中早已說完說透，現在能做的就是祈禱彼此好運——

鄭少愚默默向這一對手下最得意的兩大幹將深深投去一瞥，隨即機頭便是向上一昂。

今天的小鬼子很怪異，而且出動的飛機，好像很少有地一律都是飛行在一個從未有過的巡航高度。他們既然已經發現了日機，想來小鬼子的編隊指揮官，恐怕也早已發現了他們。嘿嘿，雙方飛機數量雖然懸殊，但突然能在奔襲的路上與中國空軍遭遇，小鬼子恐怕也會大吃一驚吧？

與一起迎敵的第三大隊相比，他們的伊-15、伊-16戰機，其性能和發動機輸出動力上，相對於目前在役的鬼子一線飛機已經不遜色多少了，尤其是在火力上幾乎已經平分秋色。

現在，雙方的差距，可能就在這令人頭疼的速度、高度上了。

第三大隊這次傾巢而出，除了裝備的極少數伊-15、伊-16戰機，他們的主力戰機還都是一些霍克三型老舊型號，不僅在速度上更慢，而且在做劇烈的負g戰術機動和格鬥時，發動機十分容易發生斷油現象，所以一般只能用於纏鬥。

很顯然，這次史無前例地升空攔截作戰，面對數倍於我、同時性能俱佳的鬼子機羣，真正的主力只能是依靠他們自己的第四大隊的弟兄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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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拉緊油門，一面極力以仰角尋找著離自己最近的敵機，鄭少愚忽然發現頭頂上方的鬼子大機羣陣型發生了異動。只一眼，他便感覺小鬼子幾乎所有的轟炸機，緊跟著護航的那種從未見過的新式飛機，竟然也開始了爬升動作。

媽的，都這種高度了，戰鬥機也就罷了，小鬼子的轟炸機居然還能像沒事人似的往上飛，這些畜生到底又搞出了什麼新的禍害我們百姓的花招？

隨著近午的陽光，炫目地在機窗上閃過一道亮光，鄭少愚眉頭頓時一緊，不顧一切地便以明碼呼叫了起來：

“全體注意，全體注意，各機組立刻切換楔入敵陣尾隨角度，切記，切記，要不惜一切代價迅速與敵糾纏在一起，儘量不要以正面迎敵，現在我方正處於極其不利的向陽位置，趕快擺脫這種楔入隊形。”

“收到，鄭大隊長，那我預定作戰方案，是否也要因此隨機修定跟進？”

公冶悌、王特謙以及曾培復等各路分隊長，不由得紛紛焦急地以同樣明碼直接詢問了起來。

原來，按照以前的淞滬會戰、武漢會戰等不多的幾場慘烈空戰，以無數犧牲和鮮血換來的經驗，以及後來在蘇聯志願援華飛行員的戰術總結下，經過高志航等多名王牌飛行員的摸索，並得到過突擊營在理論上的首肯，現在所有的國軍飛行員業已探索出了一套非常有效的接敵戰術：

當正面迎擊、攔截有戰鬥機護航的轟炸機大機羣進犯時，我伊—15迅速貼近敵寇最常見的護航九七式戰鬥機，同時以伊-16穿插、衝撞打亂敵機羣整個連接隊形，待轟炸機羣慌不擇路時，再以預先埋伏於後的霍克三型戰機突然殺出，以最快速度和最短時間，給敵寇以最大殺傷。

但今天，好像這個戰術已經不行了。高度，是從未有過的。速度，也是從未見過的。

別說配合作戰的第三大隊的霍克機羣，到現在都還未遲遲出現，就算他們現在趕到了，他們恐怕也只能在下面很低的地方作壁上觀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現在說什麼都抵不上一個最切實的行動了。

鄭少愚緊咬牙關，一字一頓地從牙縫中擠出了最後一道命令：

“全體同仁，諸位兄弟們，瞪大你們的眼睛，給我牢牢盯住你們最近的那架日寇飛機，攻擊，攻擊，除非發動機停車，飛機解體，否則就只有這兩個字——攻擊！”

“攻——擊”

四周傳來一聲聲近乎爆炸的聲響。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小鬼子的護航機羣忽然也是隨之一變，整個隊形一下子一分爲二，除少量戰鬥機繼續伴飛在轟炸機羣邊緣之外，其中絕大多數鄭少愚他們十分熟悉的那種機體略小一號的九七式日機，僅僅做出了一個俯衝動作，便迎著第四大隊對衝而來。

這時，擔負楔入任務的伊-15戰機，高度剛剛升到4500——5600公尺的這個不尷不尬的空域上。

而在他們頭頂的，卻是依然保持著6700公尺的這個令人恐懼的高度中。

更叫人頭皮發麻的是，這些飛機，卻是每一箇中國空軍飛行員都不曾見過的任何一種樣式：

這款全新的鬼子飛機，個頭不僅比普通常見的中島九七式要大出一截來，而且飛行姿態上似乎越加飄忽不定，從氣流而過時的那種微顫便能判斷其性能簡直優越太多。其上的武器佈局，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地背心發涼。

不知爲何，鄭少愚居然還真的好整以暇地數出了鬼子這種新式飛機上的6挺機關槍。

媽的，這還不夠，竟然還有一門口徑絕不會低於兩個半公分的小鋼炮，我呸——

鄭少愚看著、看著，不由得更加眼紅了。

全封閉式座艙，裡面看到的居然還有隱隱約約的飛行頭套。天吶，無線電發射天線，佈局在左右不知有幾根，難道他們已經可以實現了長距離實時通話了嗎？還有那兩邊的輪子，竟然已經是全收放式的配置了。

他至今還未見過突擊營傳說中的那種戰機，不知這些小鬼子的飛機，能和孟將軍的飛機相比如何。

就在鄭少愚患得患失之時，兩架小鬼子偵察機，突然一前一後出現在了遙遠的天際。

似乎僅僅是一眨眼之間，它們便穿過隆盛，飛越茨竹，一下子便到了璧山上空。在背向的天際上，這兩架偵察機甚至還示威地繞著第四大隊的幾個分出去的攔截隊形，晃了好幾圈，隨即以不可逼視的速度，像一隻發情的黑烏鴉一般突然衝向了那令人頭暈目眩的萬米高空。

“第四大隊的兄弟們注意了，這是一款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小鬼子最牛叉的一種新式飛機，請不要有任何想法和念頭去挑戰它。因爲它叫彩雲，其性能真的就像名字一樣遙不可及，無視它吧。”

“彩雲？”

鄭少愚喃喃地重複著，腦海中忽然劃過幾天前高志航不知何故打過來的一通電話，他說：

彩雲是一種當前除突擊營以外任何戰機都無法攔截的高性能飛機，其對外標稱最大速度610公里/小時，但實際標稱速度達到720公里/小時。同時，它的正常作戰高度在萬米高空，氣動性與機動性仍可以最大持續速度飛行超過90分鐘。而在8000米高度瞬間衝刺簡直就像一道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