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承認權”

林燃聽到這樣專業的詞彙從林登·約翰遜嘴裡說出時，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知道這應該和華國有關，但具體有什麼用，是指什麼，林燃一概不清楚。

林燃沒有說話，只是用疑惑的眼神讓林登·約翰遜進一步解釋。

“我解除和華國的進出口限制，讓他們能夠加入到自由陣營的貿易循環中來。

短期內聯合國有些困難，但GATT沒問題，包括從《與敵交易法》裡也把華國給剔除。

從國際社會給華國一定的外交承認權。”

前面有提到過，林登·約翰遜一直覺得林燃作爲華裔，幫華國很正常，愛爾蘭裔、德意志裔、意呆利裔，大家都是這樣乾的。

林登·約翰遜說完後，林燃確實心動了。

“不不不，華國從來沒承認過自己退出了GATT

也就是說在GATT內部，華國不認爲自己退出了，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沒有退出，所以其實只需要我們承認，華國自然就進來了。”

不過林燃裝作一副爲難的樣子：“同一個國家，都是華人，讓島上退出GATT，我覺得也不是很妥。”

GATT全稱叫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也就是WTO的前身，1994年的時候被WTO取代。

這麼說吧，其實華國就是GATT的原始簽署方，也就是最早那批簽字的國家，不過那個時間點有點尷尬，是1948年。

林燃做出這樣表態後，林登·約翰遜內心也同樣鬆了口氣：“教授，這一點你放心。”

林燃點了點頭：“總統先生，我明白了，今年的11月，你會看到阿美莉卡宇航員出現在月球上。

但你如果不兌現承諾，總統先生，你應該知道後果。”

林燃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

但林登·約翰遜絲毫沒有被冒犯。

歸根結底還是實力決定地位。

林燃已經不是1960年時初來乍到，靠肯尼迪施捨獲得位置的無名小卒。

現在的他是享譽全球的教授，經過整整五年半時間紮根NASA，把NASA打造成了鐵板一塊。

林登·約翰遜是總統沒錯，是可以把林燃換掉，但然後呢？

無論換誰來，都會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林燃破壞了NASA的管理機制，採取的是他一言以決之的管理機制。

這種管理模式好處就是特別高效，尤其阿波羅計劃詳細資料在林燃這爛熟於心，又高效又不可能會出錯，林燃熟知每一個可能的問題點。

這也幫助林燃塑造了過去五年在阿美莉卡大衆中教授只有成功沒有失敗的金身來源。

而壞處就是，除了林燃外，其他任何一個人來都沒有辦法玩得轉現在的NASA，無論是知識儲備還是精力上，都不可能能做到輕易接手NASA。

起碼得花半年時間重新調整組織架構，調整完組織架構又要重新提拔管理層，確定其能力、忠誠度和崗位匹配，加上還得服衆，中間隨便出點問題就會嚴重影響信心。

畢竟林燃在的時候只有成功，你一換人怎麼就失敗了呢？

換林燃？做好NASA的阿波羅計劃三年停滯不前的準備。

更何況林燃背後有摩根和洛克菲勒的大力支持，真的能換掉嗎？

就和麥克納馬拉一樣，林登·約翰遜不想打，也不想用麥克納馬拉這魔怔人，麥克納馬拉微操起來一坨屎，越打死的越多，整個百越成了一灘爛泥。

前線將軍們難道不會和林登·約翰遜反應，林登·約翰遜從肯尼迪時期和麥克納馬拉共事，難道不清楚這傢伙什麼貨色？

但架不住這是軍工複合體們推上來的人選，壓根就換不掉。

麥克納馬拉換不掉，林燃也是同樣的道理。

總統位置從肯尼迪之後，就再也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了，光環已經不在。

再者，和麥克納馬拉比起來，林燃還有另外一層光環，那就是民心。

哪怕在保守派白人羣體裡，也不得不承認，林燃是最合適的人選。

在紐約時報做的民調顯示，白宮高官羣體中，支持度最高的就是NASA局長倫道夫·林。

真不在白宮幹了，林燃回哥倫比亞大學數學系主任的位置等著他，哥倫比亞學派等著他建立。

而NASA那可就真要面臨無人可用的境地。

林登·約翰遜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拿捏林燃。

林登·約翰遜聽完後苦笑道：“教授，你放心，我肯定會信守承諾的。”

會信守承諾的前提是實力。

林燃能夠影響一部分人，而更重要的是，林登·約翰遜害怕是林燃的頭腦。

前副總統尼克松已經重回象黨政治舞臺，隨著弗雷德選舉失敗，尼克松已經重建了選民對他的信任，正在磨刀霍霍準備1968年的大選。

前總統候選人弗雷德同樣正在紐約長年累月霸佔報紙頭版頭條，動不動就整出類似黑人羣體應該被教化後才能獲得選舉權的頂級好活。

至於怎麼樣判斷黑人羣體被教化成功了，那還不是白人說了算？

等於是過去選舉權需要通過考試的變種。

這樣的說法得到了保守派白人的擁躉。

根據林登·約翰遜的情報，尼克松也好，弗雷德也罷，都和林燃脫不了關係。

因此在林登·約翰遜看來，林燃確實擁有改變選舉態勢的力量。

這種力量既是來自於對方的頂級頭腦，也是來自於對方的身份。

這裡多提幾句，在今年年初，林燃的哲學博士論文在衆多法蘭克福學派大佬見證下完成答辯。

阿多諾、馬爾庫賽、弗洛姆等大佬紛紛出席。

系統性壓迫也正式成爲批判主義理論下的一個分支。

該論文被馬丁路德金等社會運動領袖們拿來當成是思想上的武器大肆宣揚。

林燃儼然成爲民權運動中的理論領袖之一。

又是少數族裔，又是法蘭克福學派明面上的下一代代表人物甚至是領袖，又被馬丁路德金聲稱是自己的摯友。

這樣的身份非常非常敏感。

敏感到只要林燃公開支持弗雷德或者尼克松，象黨作爲保守派大本營，在爭取進步派選民和少數族裔上就沒有了半點困難。

而林燃能影響到的華裔，在原本偏向於驢黨的藍州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本身林登·約翰遜在支持率上就沒有什麼優勢，林燃一個人就能破壞這樣的平衡。

這就是實力。

除此之外，林燃還能用到的赫斯特傳媒帝國的能量，也能影響選舉平衡。

所以林登·約翰遜的語氣非常誠懇。

林燃起身，伸出手放在林登·約翰遜面前：“總統先生，我想我們合作愉快。”

新奧爾良的米丘德裝配廠。

這裡是土星五號最後的組裝廠，也是今年年底前完成登月的唯一阻礙。

在林燃看來，唯一可能出問題的就是土星五號。

畢竟這玩意歷史上看很成功，但他們一次都還沒測試過。

本來起碼能安排至少一次實際發射測試。現在林登·約翰遜非要趕鴨子上架，要在今年年底就把登月搞定。

所以林燃決定親自坐鎮米丘德裝配廠，全程跟完土星五號的組裝、測試和點火驗證工作。

凌晨4點30分，林燃的鬧鐘還沒響，他就已經醒了。

這是他在過去半個月裡養成的習慣，每天只睡4小時，剩下的時間全部投入到這個臨時增加的任務中。

米丘德裝配廠的巨大廠房裡，一枚361英尺高的土星五號火箭靜靜地矗立著。

在昏暗的工業照明下，這個鋼鐵巨獸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威嚴。

這種工業克蘇魯怪獸的威嚴是真實存在的，就跟你看巨型工業機械時的感受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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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燃穿著工作服，手持檢查清單，繞著火箭底部的五臺F-1發動機緩緩走著。

“教授，每臺發動機的推力是150萬磅，”首席工程師馮布萊恩在旁邊介紹道，“五臺發動機總共750萬磅推力，足以推動630萬磅的火箭離開地球。”

馮·布萊恩最開始還有和林燃鬥一鬥的想法，後來這個想法變成了把林燃熬走。

現在嘛，徹底沒有了。

你看報紙很難想象，尼克松和弗雷德這兩位象黨內部儼然的下一任總統候選人唯二人選，提起林燃的時候動輒就是，倫道夫是我的摯友。

前者是資歷深厚的象黨老牌強者，後者是靠歪門邪道的新晉人物。

不是，你們不是象黨嗎？

居然還信任倫道夫這樣連著在兩任驢黨白宮服務過的高官？

馮·布萊恩看報紙真的很難想象，林燃到底是怎麼搞定這兩位的，肯尼迪、約翰遜、尼克松和弗雷德，他感覺倫道夫說不定會古老的華國魔法，給這些人都下蠱了。

報紙可能會做選擇性報道，但電視上要真實很多，馮·布萊恩看電視節目，尼克松有陰影幾乎能不上電視節目就不上，但弗雷德很喜歡。

弗雷德在電視節目上經常提到林燃，那情真意切的表情，很難讓人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面對說他白人至上主義的質疑，弗雷德每次都要拿林燃出來，我和教授是摯友，白人至上主義者和黃種人是摯友嗎？

這回老特真成政治世家傳人了，弗雷德怎麼都能給他留下比原時空要多得多的政治遺產。

馮·布萊恩清楚這是宣傳策略，但問題是，他們兩無論誰選上，都要繼續這樣的宣傳策略，那就勢必然要讓林燃繼續呆在白宮。

這樣的現實導致，馮·布萊恩放棄了，自己怕是不可能能把林燃熬走。

他現在想的就是好好幹活，然後等待著自己的退休生涯。

林燃太年輕，哪怕熬資歷都熬不走對方。

林燃停下腳步，仰頭凝視著巨大的發動機噴嘴“馮，這些數字我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對這些發動機有多少信心？”

“從技術參數上看”馮·布萊恩下意識道。

“不，我們很清楚，技術參數從來都只是數據，我要的不是技術參數。”林燃打斷了他，“我要你的直覺。作爲一個工程師，你覺得它們會在關鍵時刻正常工作嗎？”

馮·布萊恩沉默了一會兒，“說實話，教授，我有些擔心。這是人類製造過的最強大的火箭發動機，我們沒有足夠的測試時間。

我也不太清楚，爲什麼突然要加快進度。

現在的進度太趕了一點。”

“那我們就創造時間。”林燃轉身面對他，“從今天開始，我們實行24小時三班倒，我要每臺發動機都進行至少100次點火測試。”

“100次？這會消耗巨量的燃料，而且。”

“而且什麼？”林燃的語氣變得嚴厲，“馮，你需要清楚，我們正在把兩個人的生命託付給這些機器。

燃料方面你放心，白宮會給我們特別預算，把明年的預算提前到今年打給我們。”

馮·布萊恩無奈道：“好，教授，我明白，來自白宮的壓力過於巨大了，唉越戰就是一場不該開始的戰爭。”

林燃搖了搖頭：“馮，任何一場戰爭從感性角度它都不該發生，但從理性角度，他們都是矛盾的必然。”

1966年7月，密西西比測試中心

密西西比州的測試中心在炎熱的夏日裡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地獄。

巨大的測試臺架上，一臺F-1發動機正在進行第73次點火測試。

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橘紅色的火焰從噴嘴中噴出，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林燃站在距離測試臺兩英里外的控制室裡，眼睛緊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

他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但精神高度集中。

“燃燒室壓力正常，推力曲線穩定.”測試工程師彙報著數據。

突然，屏幕上的一條曲線出現了異常波動。

“等等，”林燃舉起手，“第三臺發動機的燃燒室壓力有問題。停止測試！”

“但是教授，壓力還在正常範圍內.”

“我說停止！”林燃的聲音響徹整個控制室。幾秒鐘後，隨著燃料供應的切斷，巨大的火焰熄滅了。

馮·布勞恩從後面走過來，“教授，你看到了什麼？數據顯示一切正常。“

林燃指著屏幕上的曲線，“這裡，看這個微小的震盪。雖然還在正常範圍內，但頻率不對。這可能是渦輪泵的早期故障徵象。”

“你是說“

“我是說如果我們不現在處理這個問題，它可能會在發射時導致災難性故障。”林燃轉身面對房間裡的所有工程師，“各位，我們拆開這臺發動機，檢查每一個零件。”

房間裡響起了抱怨聲：

“這會耽誤兩週時間！”

“我們的進度本來就很緊張！”

林燃敲了敲桌子，房間裡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遵命！”

林燃回到辦公室後，休·德萊登推門走了進來：

“教授，莫斯科那邊又發郵件過來了，誠邀你參加今年在莫斯科舉辦的國際數學家大會。

剛纔組織委員會的主席伊萬·維諾格拉多夫親自和我通了電話，他表示你在莫斯科的安全一定有所保障，莫斯科肯定不會不放你回阿美莉卡。

另外他還向我透露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因爲一位無名捐款人的捐款，這次的菲爾茲獎可以頒發四份而不是兩份。

所以陳很有機會，他表示如果陳獲獎，希望由你親自爲陳頒獎。

前後兩屆菲爾茲，都有華人獲獎，而且都是數論方面成果獲獎，這也象徵了華人在數學領域的傑出貢獻，以及這也是一種傳承。”

此前每四年一次的菲爾茲獲獎者都是兩人，1966年在莫斯科的國際數學家大會是第一次同時頒給了四個人。

林燃聽完後問道：“白宮方面怎麼說？”

“約翰遜總統希望你別參加，但最終決定權在你手上，保守派議員強烈反對。”休·德萊登說：“不過保守派議員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總統先生，他們認爲總統先生對你太過於信任，蘇俄絕對不會讓科羅廖夫踏上華盛頓的土地，我們卻能讓NASA局長兼總工程師前往莫斯科。”

林燃啞然失笑，“這不正證明阿美莉卡的自信嗎？

我想了想我就不去了，我寫一封信拜託西格爾教授，如果陳獲獎的話，由他代我去頒獎。”

林燃不去，不是因爲怕回不來，而是因爲進度太趕，更重要的是大家對他的期望值太高，去了確實沒啥能拿得出手的成果，乾脆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