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大學。
陽光舒適，帶有倦意，隨輕柔的午後鈴在校園內飄蕩。
教室走廊，往來學生。他們大多報名了忍冬的暑期班，衣著校服，各個有‘卷王’風範。
預備鈴之後還有五分鐘才上課，瓊斯小姐精準計算著時間，一如往常地優雅從容，打開鞋帽櫃。
嘩啦啦。
自櫃縫裡塞進的粉紅信箋已經堆成一座小山，不堪重負地傾倒下來。
喬琳娜像是習以爲常，取出書籍關上櫃子，扭頭走向教室，留給衆人金髮高馬尾搖曳的倩影，引來餘下學生們的驚歎與遐想。
“喬琳娜隊長，真受歡迎啊。”
“關鍵是，情書大約有一半以上是女生投遞的，簡直是搶佔資源！”
“畢竟是三校聯賽有史以來最年輕的mvp選手，打法風格又很帥氣。”
“這種人還來暑期補課，還給不給人留活路了？”
“卷，都可以卷！”
喬琳娜純粹是對《古代語言學通識》這門課程感興趣。
可當她見到今天的代課老師，是位陌生的學者，興趣頓時消了大半。
課堂上空調吹拂著冷風，令人昏昏欲睡，這位教師的講課功底又不及林教授一半，學生們哈欠連天，也有的竊竊私語。
“喬琳娜……”麻花辮妹子像是樹袋熊般湊過來，臉袋放在喬琳娜平放的胳膊上，小聲說：“那天奪冠之後，你去哪裡了？到處找都見不著你人影。而且當時還發生了地震，實在太危險了！”
喬琳娜轉動著筆桿，動作嫺熟，精美鋼筆在她指間猶如蝴蝶…不如說，更像是旋轉蝴蝶刀和匕首的技法。她垂著眼簾，審閱著筆記上有無疏漏的知識點，平淡地說：
“去和魔神打了一架。”
“嗯？”卡羅眨了眨眼，心說喬琳娜什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
而且，魔神是指什麼？七宗罪？那完全不是人類能夠抗衡的吧。
就拿傲慢魔神‘路西法’爲例，如果祂出現在星圖市，一定會引起整座城市乃至全聯播的恐慌！
鄉下妹子堅信地點了下頭。
“這幾天，林教授沒有來學校嗎？”喬琳娜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淡淡地說。
“嗯，他好像沒有參加學校的暑期課程，所以由他的助教代課。”
卡羅兩手托腮說：“我也更喜歡林教授的課啊，講得比這個老師有趣簡單多了，連我這種腦子都能聽得懂……”
“要對自己多些信心。”喬琳娜像擼貓一樣揉著卡羅的腦袋，勸誡說：“你是聯賽的冠軍選手，前途未來一片光明。”
“只要和喬琳娜一同參賽，就算是我奶奶也能奪冠……”卡羅低聲反駁。
“辛西婭是你的奶奶？”喬琳娜的幽默細胞上線，講起冷笑話。
“什麼嘛。”卡羅苦惱地嘆氣，“我只是在想，我該怎麼感謝林教授和杜裁判……他們從火海里救我出來，我到現在卻一點表示都沒有，唉。”
“你這門課不掛科，就是對林宵最大的感謝了。”喬琳娜說。
“欸？你和林教授很熟悉嗎，都可以直呼姓名了！”
鄉下妹子狐疑地掃了眼，見喬琳娜噎住話頭，眼神躲閃。
卡羅瞇起雙眼：“莫非……”
“你私下請林教授當家教了，對吧！”卡羅哼哼說。
喬琳娜：“……”
她冷漠伸手，揉搓卡羅的麻花辮：“以你的腦子，參加暑假補習也沒有用了，不如省下錢給我交保護費。”
“怎麼這樣！剛纔還誇我前途光明！”
卡羅分辨，又試探地說：“保護費……多少錢？”
喬琳娜抿嘴，腦海忽然浮現霧都鐵鏽般的天幕。
霧氣濃郁的夜晚，她穿著幹練的黑紅色西裝，側臉紅瞳冷厲，馬尾飛揚，手持火銃，和人對決。
“現在不收錢了。”喬琳娜平淡地說，“以前都是我去管別人要……”
卡羅張了張嘴，有些震撼，結巴地說：“喬琳娜在中學還是小太妹，不對，是大、大姐頭啊？”
高馬尾少女表情忽肅：“這些不要和林教授講。”
卡羅環顧了眼昏昏欲睡的課堂，講臺上不管不顧的教師，壓低聲音：
“爲什麼？”
“因爲……”喬琳娜紅瞳閃爍，藉口道：“他是家教，會告訴我的父親。”
“我就知道，你找林教授私下補課了。”卡羅得意地說。
喬琳娜沒有言語，托腮眺望窗外，夏季的夾竹桃開得粉紅爛漫，左眼處的眼瞼微微跳動。
吾即汝之眼……
喬琳娜緊抿嘴脣，像回憶起尷尬往事，身體繃緊，臉頰鮮豔欲滴。
我當時……爲什麼會對他說這麼羞恥的臺詞啊……
*
忍冬的暑期課程下午四點就宣告結束，剩下的時間學生們自由支配。
卡羅要去植物園，照顧她爲了‘暑期實踐課題’培育的蔬果，喬琳娜則前往校長室。
與校長見面後，喬琳娜得知，接下來又將是一系列奪冠之後的彙報、嘉獎、演說，不免有些頭疼。
“你若不情願，我這邊可以給你推掉。”
忍冬老校長笑著說：“不過嘛，你知道的，這些彙報演說，不論你將來從商從政，都會是極佳的履歷。”
“對決”這條道路實在太艱難，許多奪得聯賽冠軍的卡師，後續又轉到了其他行業。
老校長鼓勵喬琳娜參加各種活動，也是爲了她以後的發展著想。
喬琳娜平靜地說：“請您幫我推掉吧，我還是更想，繼續挑戰六階宗師的領域。”
“是嗎。”老校長欣慰頷首，“我明白了…你是個非常純粹的卡師。”
“純粹？”
“只渴望不斷變強，不會被外界所幹擾。”老校長說，“當然，‘不夠純粹’也並非壞事，就像羅曼·尤利西斯，他接了商演通告、當了電影明星、又是騎乘大賽的疾馳之王，但他依舊走著自己的道路。”
“您認識羅曼？”喬琳娜略顯訝然。
“我還親自教過他一段時間。”
老校長笑著說：“他是個渴望完美的人，卻深知這世上一切東西都不存在完美，是個絕對的現實主義者，所以我說他‘不夠純粹’。”
“所謂純粹，是指即使面對殘酷的現實，依舊能保持內心的理想。”
老校長目光深邃：“在我認識的人當中，你與林宵教授一樣純粹，就像是純度較高的威士忌……”
老人往杯裡倒入甘冽的琥珀色液體，觀察著它誘人的色澤，旋即一飲而盡，微笑道：
“我就不勸你飲酒了，剛纔的話也請當做老人家的碎碎念。通告我會幫你推掉的，此外，你在忍冬可以自由行動，別太過分就行。”
喬琳娜恭敬地點頭：“麻煩您了。”
離開校長室，喬琳娜低伏身軀，騎乘紅色摩托，疾馳在歸家的立交大橋上，高馬尾隨風晃動。
她思忖著老校長的話語，頭盔下的紅瞳閃爍光亮。
所謂純粹與否，僅僅是理想與現實主義的差距，不存在孰優孰劣。
但是，在卡師這條道路上，想要探尋更高的層面，就要將自己的道路踐行到極致。
「極致的理想」或是「極致的現實」。
卡師的源力到達一定層面後，想要繼續往上突破，比拼的就不是家世背景，而是‘理念’的堅定程度。
理念愈加堅定，火種愈加明亮，卡師愈加強大。
引擎轟鳴，喬琳娜似豁然開朗，嘴角輕揚弧度。
金子也許會有雜色，白壁也會染上瑕疵。
但如果一個人的火種，是純到極致的漆黑，行事從不動搖，即便面對魔神也會拔劍相向。
那或許，便是校長所謂的‘純粹’。
“所以，向著他靠攏便好了吧……”喬琳娜輕聲自語。
立交橋上，摩托加速。
女騎士留下英姿颯爽的倩影，眼前似浮現一架轟隆的黑金機車，頭盔下的嘴角揚起。
要追趕上才行。
……
…
星圖市。
距離偉大的路西法蒞臨祂的伊甸園，已經過去一天時間。
據店長所言，路西法的首秀，便在富婆羣體間引起了轟動。
她們砸下數以萬計的星幣，只爲和‘路西法桑’單獨待上一小會兒，還不能動手動腳。
頗有種男人爲了青樓花魁豪擲千金，只求聽支小曲的既視感。
甚至，路西法的待客之道，受到店長的強烈好評：
“路西法身上有股傲慢與悲憫並存的特殊氣質，像是睥睨世間的重櫻，卻又似碾作塵泥香如故的梅花，啊，他絕對能拯救無數客人們的芳心，成爲牛郎業新的帝王！”
讓魔神之首去牛郎店打工。
所謂「純粹之惡」，莫過於林宵！
林宵摩挲下巴，毫無自覺地思忖著。
不得不說，靠臉吃飯，還挺適合路西法的……
就是不知道，剩下那幾個魔神的動向。
調查組那邊也很久沒有進展，林宵眉頭微皺，決定動用終極兵器。
打開聊天羣，私戳金龍真君，林宵腆著臉道：
“真君，幫我算一卦唄？”
那邊沉默良久，金龍真君無語道：
“林宵小兄弟，你都已經知道我是二階卡師了，算卦什麼的，我是真不會啊！”
“那好吧。”林宵換了個話題，道：“西海市一別後，您最近都在做什麼？”
“這個啊，打打檯球，跳跳廣場舞……”
金龍真君笑著說：“西海市那次，我還欠你和梵剎天一頓飯呢，你要不然問問他，看他什麼時候有空？”
“您沒他聯繫方式嗎？”林宵說。
“沒呢，當時他一副隨時暴走的模樣，我哪敢聯繫他啊。”金龍真君苦笑地說。
我也沒有他聯繫方式，不過可以靠源世界聯繫……
林宵剛想這麼回答，猛地一怔，腦海中似有靈光乍現。
真君爲何突然和我提起梵剎天？
甚至還點明，當時他可能隨時暴走？
我當時在西海市收穫了‘暴怒’碎片，而‘暴怒’，很可能盯上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所以，真君的意思是……
林宵目光一凝。
讓我小心梵剎天！
“多謝了，真君，我心裡有數。”林宵由衷感謝，匆忙下線。
金龍真君：？？？
你心裡到底有了什麼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