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混著各種零件兒，散落在地上。
落在了正在向前爬的冉元良身前。
此刻他全身抖如篩糠，手中那把劍，也被沾染了許多血水所滲透的泥污。
他還在猶豫，自己要不要繼續向前爬。
下一秒，他便無需爲此憂心了。
因爲他的腦袋，從他的身體上掉了下來。
斬下他腦袋的，是一柄長劍。
只是這柄劍卻並非孟真的劍。
而是一柄海外寒鐵精英所鑄的寶劍。
孟真眉頭一挑：“好劍！”
葉孤城長劍收回：“自然是好劍。”
孟真道：“你爲什麼殺他。”
葉孤城長劍一挑，便將冉元良的長劍挑起，飛射在客棧的門框上面。
“劍，不應該在泥污裡。”
孟真道：“可也不應該在門框上。”
葉孤城道：“我的劍已在手中。”
孟真點頭道；“看來，你便是當日出現的那位劍客。”
趙權坐在黎笙和百里幻竹的旁邊，桌上全都是殘羹冷炙。
在孟真進入客棧的時候，他便察覺出，此人應當是衝著他們來的。
黎笙小聲對趙權問道：“此人便是那五山十八洞中的人嗎？”
趙權點頭道；“定覃山，想必便是五山之一了。”
黎笙道：“看他的樣子，好像很厲害，葉大哥可以對付得了嗎。”
趙權道：“葉孤城是先天境界。”
百里幻竹驚訝道：“葉大哥竟然是先天境界啊，我們師兄弟裡面，也就只有大師兄、二師兄和六師兄是先天境界。”
趙權轉頭看向孟真，沒想到此人竟然這麼快便追來了。
那邊葉孤城直接點頭承認道：“不錯。”
孟真道：“我聽聞你的劍很快，所以特意趕過來試一試。”
葉孤城道：“試我的劍，也需要付出代價。”
孟真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葉孤城看著他，道：“有一句話你說錯了。”
孟真也看著他：“什麼話？”
葉孤城道：“你並非是一個謹言慎行的人，也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話少。”
孟真撇了撇嘴，道：“既然如此，那便拔劍吧。”
兩人正面相對，手已然握在了劍柄上。
客棧內的其他人早就看出情況不對，在兩人交手之前，便連忙跑出了客棧。
唯有幾名自持實力尚可的江湖人，並未跑出去，而是躲在一旁，打算看一場好戲。
畢竟，孟真在岐地可是非常具有名氣的一位高手。
津陽以西，劍法第一。
這句話，或許有些水分，但同樣也能證明孟真的實力。
在江湖上，不管是美名還是惡名，總歸是需要實力打底的。
五山十八洞或許及不上岐山派，但能與岐山派對抗如此多年，其內的先天高手也並不少。
孟真便是其中之一。
這也是爲什麼葉孤城站出來的原因。
先天以下，趙權都不會放在眼中。
可若是入了先天，趙權便沒了把握。
即便他現在擁有排雲掌和天霜拳兩門絕學，但後天與先天之間，仍舊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並非是什麼神功絕學能夠彌補的。
進入客棧之後，孟真一共出手過兩次，即便趙權不懂劍法，也能看出孟真的劍道修爲不差。
葉孤城與孟真周圍，空出了一大片。
客棧掌櫃即便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躲起來瑟瑟發抖，寄希望於兩人能夠收斂，不要毀壞他店裡太多東西。
錚！
劍，出鞘。
如繁花錦簇，如星河落瀑。
一瞬間，所有注視著兩人的眼中，只剩下了無盡的劍光。
沒人知道，在這一瞬間，孟真究竟出了多少劍。
每一道劍光，都蘊含著能夠開金裂石的先天劍罡。
葉孤城仍舊未動，他蒼白的手仍舊緊緊的握在劍柄上。
劍光籠罩。
如果說孟真方纔兩次出劍，只是讓人讚歎他的快。
那這一劍，便是讓人生出無力之感，讓人肝膽俱顫。
讓人好似前後左右，只覺得全世界都已被凌厲的劍光所佈滿。
讓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破無可破。
在劍光瀕臨葉孤城面前之時，他的手動了。
他的劍，從鞘中而出。
一劍。
葉孤城也只出了一劍。
劍出，似乎也將他的身體帶了出去。
這一刻，沒人分得清，究竟他的人在哪裡，他的劍又在哪裡。
似乎，他的人已成爲了他的劍，而他的劍，亦成爲了他的人。
白衣飄動，葉孤城凌空向下，彷彿自九霄天外降臨的謫仙。
如青天白雲無瑕無垢。
劍光輝煌而迅急，沒有變化，甚至連後招都沒有，將全身的功力都溶入這一劍中，沒有變化有時也正是最好的變化。
這一劍從葉孤城手中擊出的時候，孟真的面色就已經變了。
他先是瞳孔驟縮，佈滿駭然。
然後是肌肉開始不受控制的抽動。
最後整張臉都甚至顯得有些扭曲了。
他總算知道了，什麼纔是破無可破的劍法。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完美。
這就好像不似人間的劍法一般。
漫天的劍光，破碎了。
化爲星光點點，隨即消散無蹤。
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一劍。
葉孤城的劍。
滴答...滴答....
劍尖，有鮮血匯聚，隨後向下滴落，匯成一條血線。
孟真的血。
不知何時，葉孤城的劍已刺入了他的喉嚨。
從前面刺進去，從後頸破出來。
噹啷！
孟真的劍，落在了地上。
他心中的劍，也落在了地上。
苦笑，濃稠的鮮血從嘴角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的眼中不再有駭然，而是充滿了嚮往和解脫。
“好劍，果真是......好劍...”
劍收，歸鞘。
葉孤城的面色，依舊是蒼白的。
他收劍回鞘的手，也是蒼白的。
可他的話卻並不蒼白：“本就是好劍。”
嘭！
屍體落在地上，一如他的劍。
和客棧內僅剩的其他人一樣，黎笙與百里幻竹也看呆了。
半晌，百里幻竹才喃喃出聲：“葉大哥的劍.....”
趙權在旁邊道：“這一劍，名爲天外飛仙。”
.................
江湖，總脫不開名利二字。
有人爲利算計一生，也有人爲名奔波一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總免不了要比個高低。
能得到津陽以西，劍法第一名號的孟真，毫無疑問在岐地是很有名氣的。
也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
因爲不認可的，大多已死在了他的劍下。
可用劍殺人者，最終都難免要死在別人的劍下。
孟真也死了，死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客棧內。
可殺他的那一劍，卻繼承了他的名氣。
天外飛仙這四個字，在岐地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聽聞。
凡是用劍高手，沒有人不想見識一下，這仿似青天白雲無暇無垢的一劍。
可同時，也沒有人願意，真正面對這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