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衛少君放在牀上，又在外面等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素問居的人卻還沒過來，慶長寧終於忍不住了，摔了手中的杯子怒氣衝衝的道：“怎麼還沒來？”

屋內原本候著的下人哪裡知道她突然就發這麼大的火，卻也不敢勸，只全都惶恐的跪下賠罪。

“還跪著幹什麼？還不去給孤看看那素問居的人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久還沒過來？”見她們這樣，慶長寧心中的火氣更大，怒聲道。

底下的人唯唯諾諾的應了，齊齊舒了一口氣，然後匆匆忙忙的朝外跑去。

“好了，長寧，你也別朝她們發火了。”慶長寧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雖說隔了一扇門，可衛少君到底是醒了。用眼神示意衛蘇將門打開，衛少君面色雖還有些蒼白，卻倚在牀頭笑著對外面正在發火的慶長寧勸道，“長寧，我早和你說過了，我的身體早好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纔是。”

見她醒了，慶長寧也顧不得那麼多，急急的走到牀邊坐下，盯著衛少君嘆息道：“少君，你別安慰我了。你的身體如果真好了，怎麼可能會睡得那麼沉？若是以前，你早就醒了。”

“已經不一樣了啊！”衛少君搖搖頭，笑的不以爲意，“長寧，我真的沒事，不過是吃了些不能吃的東西而已。”

慶長寧沉默了半餉，最終卻是黯然道：“少君，對不起。當年，若不是我，你的身體也不會……”

“你啊！”衛少君也輕嘆一聲，然後輕攬住慶長寧的肩膀，微笑著道，“長寧，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當年的事，並不是你的錯。所以，別再自責了。

“殿下，素問居的人來了。”

這時，門外傳來下人的稟報聲。慶長寧立刻收起了黯然的神色，重新變得平靜無波，立刻站起身並冷靜道：“讓她進來吧！”

“是，殿下。”門外的人應了一聲，然後有人推門而入。

只是，一見那人出現，原本呆在旁邊的衛蘇和衛少雲兩人立刻站在了衛少君的前面，擋住她的視線防備的看向那人。衛少雲的面上更是掩飾不住的怒容，聲音仍舊有些顫抖：“你來幹什麼？”

見到他們，那人臉上也立刻現出了尷尬的神色，立即垂下頭去攥緊衣襬的下角不知如何是好。

慶長寧看了看衛少雲他們的神色，再看看眼前那人，大抵也猜得出他們之間可能有什麼過節，卻只饒有興味的轉了轉眼神，隨即側過身去。

“雲兒！”衛少君的聲音略略提高，將激動的衛少雲拉開，直視著眼前許久不見的人，仍舊是微笑著，卻不自覺的帶上了一份苦澀，“……程姐。”

再次聽到這聲久違的稱呼，提著藥箱的素衣女子緩緩擡起頭來，眸中有動容，也有不敢置信。

“程姐？你還肯叫我一聲程姐？”女子慢慢揚起脣角，卻苦澀的幾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只是，小……衛小姐，”她輕聲嘆道，“我已經當不起你這一聲程姐了！”

衛少君的心中劃過一絲苦澀，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反而側身躺下，如往常一般慵懶的笑道：“我有些不舒服。程姐，你給我看看吧！”

“小姐！這怎麼可以？”衛少雲這纔將緊瞪著那女子的眼神收回，看著自家小姐又氣又急，“小姐，她已經不再是衛家人了！”

衛蘇也轉頭看向她，一臉不贊同的神色。

“是啊，衛小姐。”素衣女子跟著點點頭，轉身就要往回走，“我醫術不精，你的病，我怕是治不好了！”

“程姐。”見她這樣，衛少君也乾脆側過身去不再看她，聲音卻極爲認真，“想我們的話，就回家吧！京華衛府，永遠是你的家！你，也永遠是我的程姐！”

“小姐！你！”衛少雲恨鐵不成鋼，只好更加憤怒的瞪向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心中一酸，眼淚瞬間涌上了眼眶。然而，最終，她只是用力掐緊了自己的雙手，緊閉著眼睛，將眼淚逼回去之後才緩緩用自己最爲平靜的聲音開口：“太女殿下，對不起。您的朋友，請恕我醫術不精，無法醫治。還是請您另請高明吧！”說罷，便緩緩走了出去。

“孤還未發話，豈容你說走就走？”在一旁看著她們的慶長寧這時才緩緩開口，明明是極爲平靜的話語，卻夾雜著巨大的壓力，頓時將素衣女子的腳步釘在原地。然而，即使如此，素衣女子卻仍未轉過頭來。

“長寧，算了。”衛少君從牀上爬起，站到慶長寧身側搖著頭道。

“少君你……”慶長寧側眸看向她，明顯有些不能理解，最終卻是妥協道，“你走吧！”

素衣女子幾乎是立刻就走了，而且越走越快，仿若後面有人在追趕她。

“程大夫？程大夫？太女殿下的病情如何了？”莫子謙正要踏入這院落時，正碰上素衣女子從裡邊急匆匆的出來，他忙朝她問道。

剛剛在素問居替小爹拿藥的時候，他正好碰上前來請人問診的太女殿下的下人。爲免太女殿下有個萬一，一將藥送回了自己家裡，他就急匆匆的往這趕，希望能得到些什麼情況。不過，看程大夫這行色匆匆的樣子，莫非，太女殿下受的傷很嚴重？不好，若太女殿下傷重，則朝政必然受到影響啊！

這樣一想，他面上也變得擔憂起來，忙對著裡邊的守門人說道：“在下莫子謙，聞聽太女殿下在此，特來看望！”

那兩守門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其中一個立刻急匆匆的進去通報了，另一個則溫言叫他稍稍等候。

“莫子謙？”聽著外面的通報，慶長寧一邊喃喃，一邊在心內思忖著，這會，他怎會出現在這？竟然還是指名看望自己的？自己無病無災，有什麼好看望的呢？

“是莫將軍啊！你是說莫將軍來了麼？”相比於慶長寧的思忖，衛少君的第一反應便是驚訝和高興，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更是笑的眉梢眼角都開了花，“我今天剛搬來，莫將軍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走吧，我們去見莫將軍。”衛少君一邊笑著對另外幾人說著一邊快步走出去，還不忘向旁邊的人吩咐著，“對了，如果有下次的話，莫將軍就不用通傳了，直接讓他進來就是。”

衛少雲和衛蘇自然跟著她走了出去。至於旁邊的下人，自然是緊張的盯著慶長寧，詢問她的意見。

少君和莫子謙很熟麼？看著已經走遠的衛少君，慶長寧微微扇了扇手中的摺扇，然後沉下了聲音低聲吩咐道：“一切聽衛小姐的。”也隨著衛少君跟了出去。

“莫將軍莫將軍，你怎麼會想到來找我啊？”一手拉開門，衛少君的心情明顯極好，語調微微上揚。

“呃……衛小姐？”見是她來開門，莫子謙明顯有幾分驚訝。這裡不是太女殿下的宅子嘛？她怎會出現在這兒？

“進來吧！”衛少君側身讓他進來，自動將莫子謙的驚訝解讀爲對這院落內景色的驚訝，解說道，“驚訝吧？和我看起來是不是有些不適合？其實這地方是長寧選的，宅子也是她買的。她比較喜歡這些，其實我對住的地方，倒沒有這些講究。”

“你是說……太女殿下？”稍加思索，莫子謙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仍有些不明白，她是京華衛府的小姐，什麼時候與太女殿下扯上關係了呢？

“怎麼？少君是覺得我選的這宅子不和你的意麼？”平靜卻又帶著些笑意的聲音響起。

莫子謙立刻擡起頭來，然後下跪行禮：“臣叩見太女殿下。”

“莫將軍請起吧！”慶長寧這纔看向他，嘴角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朝他微微點了點頭，“這些日子，辛苦莫將軍了！”

“不敢當！這一切都是爲人臣子的本分。”莫子謙起身，語氣同樣帶著恰到好處的謙虛。不過，他悄悄的看向慶長寧，見她神色如常，並不見受傷的樣子，方纔微微鬆了口氣。

“長寧！”衛少君微微拖長了聲音，微微皺眉，心情頗有些不爽，“這可是我的院子哎！莫將軍又不是外人！”

“我知道了。”慶長寧點點頭，眸中又閃過一絲不明的意味。不是外人麼？少君，對你來說，莫子謙什麼時候已經不是外人了呢？那麼，下一步呢！你要做什麼……

莫子謙此刻卻沒有注意到衛少君的這話，既然太女殿下沒有受傷，那剛剛程大夫的那副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呢？需要勞動太女殿下的人親自去請大夫的，除了太女殿下，那就……自然只有這位對太女殿下來說稱得上特殊的、衛小姐了！

衛小姐？莫子謙眉心皺起，見她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倒像是生病的樣子，不由脫口而出：“衛小姐，你病了麼？”

衛少君一愣，隨即燦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我身體好好的，怎麼會生病呢？”

跟在身後的衛少雲側眸去看衛蘇，發現兩人的眼睛內均是無奈的神色。是啊，攤上這麼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小姐，除了多用點心多看緊她，自己還能怎麼辦呢？

“呃，因爲我進來前看見程大夫了。”莫子謙顯然不如那兩位瞭解她，自然是她說什麼就信什麼，所以此刻也有點尷尬，忙解釋道，“她離開的好像很匆忙，我開始以爲是殿下受傷了，所以才……”

“什麼嘛？原來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啊！”衛少君的笑容立刻失色了不少，輕聲嘟囔道。

“衛小姐，你說什麼？”因爲聲音太小，莫子謙並沒聽清。

然而，走在她旁邊的慶長寧卻完全聽清了，眸中不易察覺的一暗，然後平靜的開口：“謝莫將軍關心，孤身體無礙。請程大夫來，也只是例行檢查而已。”

莫子謙眸中仍有些疑惑，卻明智的不再開口去問。畢竟，做臣子的，自有做臣子的本分。

“不過，雖說是例行檢查，倒也真是嚇了孤一跳。少君她……”慶長寧意味深長的看一眼衛少君，然後將目光凝在莫子謙身上，卻不再開口。

“衛小姐她怎麼了？”聽到慶長寧的話，莫子謙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起來，眉頭也越皺越緊，最終直直的看向衛少君，擔憂的脫口而出，“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