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羣山上的脊樑【求訂!求月票!】
大概是出於政工幹部之間的心有靈犀。
儘管趙衛紅這句話說的有些晦澀,但查果拉哨所的指導員,還是明白了趙衛紅想要表達的意思。
而他看向趙衛紅的眼神中,也多出了幾分非常明顯的親近之意。
實事求是的講。
如果不是趙衛紅此刻正喘著粗氣,從外表上,趙衛紅可比這位指導員更像是一位文質彬彬的政工幹部。
相較之下,這位指導員更像是一位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軍事主官。
壯碩的身材,黝黑的肌膚,再加上那宛若洪鐘般的嗓門,不需要深入瞭解,便能感受到其爲人的豪爽與奔放。
真不知他本來就是這個性子,還是說由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緣故,才塑造了他這樣粗獷的性格。
“二位,一路上累壞了吧?”
“尤其是趙衛紅同志,也真是不趕巧,咱們單位通往外界的路,這幾天出了點狀況,正維修著呢。”
“要不然也不至於讓你爬了一整座山?!?
“來,快喝杯熱水,暖暖身子,一會咱們就吃飯!”
自打進入屋內後,趙衛紅便感覺自己彷彿獲得了新生。
雖然眼前的宿舍遠比446的住宿條件還要艱苦,但沒了那無時無刻不在拍打在臉上的狂風,趙衛紅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再喝上一杯溫度適宜的開水,這一路上身體裡所積攢的疲憊與寒冷,霎時間便被驅散了七七八八。
恍惚間。
趙衛紅竟是找回了當初剛剛來到部隊時,在寒風中矗立了半個小時,極度渴望進入室內的感覺。
其實查果拉哨所現在,並沒有十二月份的東北那麼寒冷。
畢竟眼下是七月份,一年之中溫度最高的時候,就算氣候再怎麼惡劣,那也是有著一個“上限”的。
但荒蕪的景象與肆虐的狂風,卻是更容易將人身上的溫度帶走。
趙衛紅幾乎不敢想象。
這要是到了最爲寒冷的寒冬臘月,自己此刻所處的查果拉哨所,又該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怕是用“生命禁區中的禁區”來形容,也毫不爲過。
念及於此,趙衛紅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熱水,一邊打量著眼前的宿舍。
從某種角度上講,眼前的宿舍還有著可取之處的。
至少沒有紅二連那種時刻瀰漫在空氣中的下水管道味道。
但那脫落的牆面,就彷彿一副歲月沖刷而成的畫卷,記錄著查果拉哨所的官兵駐守於此的歷史,也向每一位來到這裡的過客,無聲的講述著他們所見的建築,其實有一段年頭了。
將杯中最後一口熱水喝下。
趙衛紅看向了正吩咐炊事員加餐的指導員,沉聲道。
“不用這麼客氣?!?
“突然上門,耽誤你們工作,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怎麼好意思繼續給你們添麻煩?”
“我這人對吃沒什麼講究,普普通通的伙食就很好。”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看看咱們哨所官兵每天的伙食如何?!?
趙衛紅的話,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
可查果拉哨所的指導員聽在耳裡,卻是出現了一抹非常明顯的遲疑,直到在趙衛紅的再三要求之下,這才很是猶豫的對著炊事員點了點頭。
“就按照趙衛紅同志的吩咐去做吧.”
“是!”
“也別叫我趙衛紅同志了。”
“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老.老趙。”
“不知道這位同志,應該怎麼稱呼?”
“瞧我這記性!”
聞言,查果拉哨所的指導員立馬非常懊惱的拍了拍腦門,忙不迭的自我介紹道。
“我姓陳,耳刀陳,全名陳明志。”
“老趙,我看你也是個爽快人,我也不和你客氣!”
“我叫你老趙,你喊我一聲老陳,一會吃飯的時候,咱哥倆好好喝點!”
趙衛紅雖然酒量很好。
但在部隊裡,他其實不怎麼喝酒,除非有什麼極其重大的慶?;顒印?
並且從原則上講,雖然眼下尚未出臺那近乎於嚴苛的“禁酒令?!?
基層部隊的官兵在會餐期間,有興致的話,都能光明正大的喝上幾杯。
但會餐應該是晚上的事,哪有中午就開始會餐,還要喝酒的道理?
要是按照趙衛紅的性子,肯定會直接拒絕陳明志的邀請,順便向他表明,今天是工作日,午餐時間不能飲酒。
可看了看陳明志臉上真摯的表情,再看看查果拉哨所簡陋的環境。
原本早就熟稔於心的所謂“規定”,趙衛紅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最終。
在陳明志的又一次真誠的邀請,與滿是期盼的注視下。
趙衛紅,沉默的點了點頭。
親眼見到這一幕的人,並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在喜馬拉雅山北麓的查果拉哨所中。
炎國近幾年最爲閃耀的軍中新星——趙衛紅,悄悄的開始了屬於他自己的蛻變。
曾經的趙衛紅,有著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在用實際行動捍衛這套行事準則的同時,倔強的認爲這套準則,絕對正確。
想到這,趙衛紅的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笑意,整個人也彷彿卸下一塊巨石似的,輕鬆了許多,轉而和陳明志熱情的攀談起來。
認爲自己的行事與理念絕對正確,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更是一種無聲的傲慢!
萬幸。
趙衛紅打破心中的“籬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間。
還不算太晚。
不得不說,除開中午突然進行會餐,藉此飲酒的這件事。
查果拉哨所,或者說陳明志,還是非常遵守規章制度和一日生活制度的。
哪怕營區裡只剩下了寥寥幾人,並且還有兩位客人。
當開飯的號聲響起時,陳明志還是跑到了樓外集合,同時站在隊列前,用飽滿而又激昂的手勢,指揮著他們齊唱軍歌。
“雄偉的井岡山,八一軍旗紅!”
“開天闢地第一回,人民有了子弟兵!”
“.”
寥寥幾人的隊列。
卻是頂著依舊肆虐的狂風,唱出了一整個連隊都未必能夠比擬的雄壯氣勢!
聽著耳邊熟悉的旋律,趙衛紅忽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三年來,一直沉浸在學習,研究,探索各類軍事理論的自己。
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像眼前的這羣戰士一樣,站在隊列裡,聲嘶力竭的唱著開飯前的軍歌。
普普通通的一首軍歌,卻彷彿一場神秘的儀式,喚醒了趙衛紅心底最深處的記憶,也讓他找回了那份最初來到部隊時的感覺。 沒有一丁點猶豫。
趙衛紅向前一步,邁入了隊列之中,也加入了這場響徹於羣山之巔的合唱。
“萬里長江水,奔騰向海洋!”
“保衛祖國作棟樑,人民軍隊忠於黨!”
“.”
趙衛紅漲紅了臉,聲嘶力竭的唱著軍歌。
那種好不容易纔有所緩解的“缺氧感”,再一次找上了趙衛紅。
可趙衛紅卻是全然不顧,依舊用著最激昂,最雄壯的聲音,肆意的抒發心底不知應該如何形容的情緒。
一曲唱罷。
趙衛紅心頭的那抹沉重,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彷彿回到了故鄉一般的愜意從容。
笑著朝有些錯愕的陳明志點了點頭。
趙衛紅跟著隊列一起,在陳明志的口令聲中,重新回到樓內,朝著一樓左側的食堂走去。
而查果拉哨所,似乎並沒有“通訊員”這一職務。
哪怕是陳明志這位主官,也拿著餐具,默默地跟著隊列前行,準備打飯。
“老陳,咱們怎麼不單獨建個食堂?”
趁著排隊的功夫,趙衛紅向陳明志提出了他一直都非常好奇的問題。
畢竟,食堂和宿舍混在一起,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的。
比如做飯時的油煙,再比如個別副食的“安全”問題。
雖然趙衛紅沒幹過這種事,但他可是聽說過的。
個別站晚崗的戰士,趁著下崗之後的時間,會偷偷跑到食堂,順點泡麪,火腿腸啥的。
這種行爲從原則上講,當然是不被允許的。
但真要被抓住了,最多也就是批評幾句,再包攬一下未來幾天的晚崗又或是食堂衛生,不至於上綱上線到給出處分的地步。
畢竟食堂裡準備的事物,那都是要給戰士們吃的,只要不浪費,誰吃都一樣。
“老趙,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有些時候天氣不好,開不了窗,晚上睡覺的時候宿舍裡都是油煙味!”
“不過也沒辦法,咱們這的情況比較特殊?!?
“想要建點東西,可沒有普通單位那麼方便。”
說著,陳明志跺了跺腳,對著趙衛紅有些恨恨的解釋道。
“咱們腳下,全是凍土,比特麼石頭還硬!”
“一鎬頭下去,直冒火星子!”
“當初修建這棟新宿舍樓的時候,地基都是拿炸藥硬生生炸出來的!
“要不是這樣,我找上級申請點經費,領著連裡的同志自己就能把食堂蓋起來。”
聞言,趙衛紅頓時瞭然的點了點頭。
這種情況在東北也有,但僅侷限於冬天。
等到一開春,散發著泥土香氣的黑土地溼潤而又柔軟,徒手都能挖出來一個坑!
但在積雪終年不化的查果拉哨所
千萬年的時光所塑造而成的凍土,絕非是人力所能輕易撼動的。
想要修建食堂,估計還得像修剪宿舍樓時那樣,進行“爆破作業?!?
那樣的話,整個營區都要重建。
畢竟,總不能貼著現有的宿舍樓搞爆破吧?
就在趙衛紅二人交談的功夫,其他戰士已經打好了飯菜,來到餐桌前開始狼吞虎嚥。
趙衛紅也適時停止了交談,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身前菜餚中。
不看還好。
這一看,趙衛紅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趙衛紅本以爲,446團的伙食就足以稱得上是“人神共憤”了!
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高手!
土豆,蘿蔔,白菜,是這頓午飯的“重頭戲?!?
唯一的葷腥,便是混在蔬菜之中的紅燒肉罐頭。
就在趙衛紅還在愣神的功夫,陳明志已經吩咐著炊事員,打開了一罐已經加熱好的罐頭,擺到了連部的桌子上。
“老趙,咱們這沒啥好東西,也就是各種罐頭多!”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習慣?!?
趙衛紅擡頭看了陳明志一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隨即打好飯菜,來到了餐桌前坐下。
不知爲何。
看著身旁幾位戰士,狼吞虎嚥的模樣。
趙衛紅心裡,竟是微微的有些泛酸。
食不甘味的送進嘴裡一口米飯,那微微有些夾生的口感令趙衛紅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
但趙衛紅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的,一口一口的吃著這頓他註定終身難忘的一餐。
和夾生的米飯相比,油膩的紅燒肉罐頭,竟也變得可口起來。
大概是餓極了的緣故。
十分善談的陳明志,這時竟也沉默下來,只顧著兇狠的吃著飯,時不時和趙衛紅碰上一杯啤酒。
趙衛紅很懷疑,陳明志之所以對自己的到來,表現的如此熱情。
是不是因爲自己的到來,讓陳明志找到了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喝酒的機會?
只不過,趙衛紅註定是得不到答案了。
飯後。
陳明志喊來了一位二期士官,向他交代了幾句,便對著趙衛紅邀請道。
“老趙,要不要去山頂的哨樓看看?”
儘管肚子裡有些翻江倒海,但趙衛紅還是果斷的點了點頭。
很快,陳明志找出了一件適合趙衛紅身材的大衣,又遞給了趙衛紅一把裝滿子彈的八一槓,便推開大門,走入了漫天的風沙之中。
愈到山頂,那種“缺氧感”便愈是明顯。
伴隨著愈發凌冽的狂風,趙衛紅需要張開嘴巴,才能讓自己不會產生那種非常要命的“窒息感。”
“老趙,看,這就是咱們單位的哨樓,也是我們存在於此的意義!”
順著陳明志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棟坐落於山崖旁的環形哨樓,正面朝遠方的羣山,捍衛著祖國的北疆。
而在哨樓不遠測,矗立著一座碩大的石碑。
【查果拉主峰】
在趙衛紅眼中,他看到的已經不再是一座石碑。
而是一道道年輕的身軀,在這片名爲“世界屋脊”的山巔,共同鑄起了共和國的脊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