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一時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這件事基本無解,眼下林家的局面如此,除非林超放棄打拼出來的根基,否則的話……
古城宣沉吟良久,微微的擡起頭:“超兒,要不然你去請寧老……”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滿臉痛苦的林超揮手打斷。這還是林超有史以來第一次打斷自己師尊的話語。
林超太陽穴貌似浮現一條條細小青筋,痛苦讓他五官微微扭曲著:“師尊,我哪裡還有臉去求寧老……”
林超聲音嘶啞,一句話說得萬二分艱難。
古城宣寒瀟瀟這些知道林超與寧天涯牽絆的人,心裡都明白林超的苦衷。但是第五鳳晨不知道。
“林超,你當初不是說你和那老匹夫很熟嗎?現在這話,又是何意?”
第五鳳晨會出現在林家,甘願聽命於一個小輩。爲的,就只有讓寧天涯親自爲莞爾立一座墓碑。
但看現在的情況,似乎跟林超之前所作出的承諾有很大出入。
這個執拗的老頭,雖然也很同情林超眼下遭遇。但一牽扯到婉兒,無論對待任何人任何事,他的心腸都是硬的。
魂不守舍的林超,在面對第五鳳晨質問的時候,空洞的眼瞳裡才稍稍恢復一絲光亮。
他的嗓音依舊沙啞,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塊砂布,嘶啞乾澀:“前輩且放寬心就是,晚輩既然承諾了,就一定會做到。至於我和寧老之間……恕我無言奉告。”
哼!
第五鳳晨冷冰冰的掃了一眼林超,他雖然說得真誠。但這樣的欺騙還是令第五鳳晨感到很不忿。
也就是林超現在的處境真的很令人同情,不然的話,第五鳳晨恐怕會在第一時間暴走。
古城宣等人對第五鳳晨的態度非常的不滿,但現在也顧不上多說什麼了。
“林超,要不然你去請琳瑯妹妹幫你一次。”所謂病急亂投醫,這時候的寒瀟瀟急的眼淚含眼圈,情急之下除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林超依舊搖了搖頭,轉過身去背對著衆人:“都不用說了,這件事我親自去一趟吧。玄形階強者縱然難惹,但我林超未必就真的怕了他。
再說,太虛宗竟然把黑手伸到了我家人身上,不給他們長長教訓,真當我林超是泥捏的不成嗎?”
林超鋒芒乍現!
經歷過巨大的悲痛之後,反而激發了他潛藏在骨子裡的兇性!
以及……對太虛宗,黎長空滔天般的恨意,與殺機!
“可……”寒瀟瀟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古城宣上前一步搶先了:“超兒,這一次爲師跟你同行。”
古城宣話語很輕,但眼神決絕。
看到他臉上的真誠,林超在經歷人寰慘變之後,心裡淌過一股暖流。
他自然明白,古城宣這話相當於一個承諾。
長久以來,林超對古城宣的實力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判斷,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倘若古城宣拼命的話,當日與薛堎一戰,必將是雙雙赴死的結局。
“林家現在必須有師尊幫忙打理,再說此去一行,我未必就全是冒險。諸位,請放心!”林超道。
話音一落,他也不給古城宣接話的機會,面向周舟:“周城主,事不宜遲,我們儘快啓程吧。"
“這……”周舟一陣遲疑,他次來林家本來就是搬救兵的,可貌似……
但想了想,周舟也打心眼裡佩服林超對親人的輕重:“好!”
兩人聯袂而出,在辨認了方向之後,心情急切地林超一把抓住周舟肩膀,沖天而去——
“瀟瀟,我不在的這幾日,按照我曾經的方法對一千七百武者嚴格訓練。如有忤逆者,盡數殺之。”
渺渺天空之上,傳來林超最後的話語。
望著逐漸消失在視線盡頭的兩道身影,大殿之中,每一個的心裡都像堵了一口大石頭,沉悶而壓抑,透不過氣來。
…………
湯城。
這座古老貧窮的城市,在一次瘟疫災難之中茍延殘喘的活了下來,而現在,百廢待興的古城又面臨一次新的考驗。
如今的湯城,整座城池籠罩在一片墨綠色的霧氣毒障之中,氤氤氳氳。
萬毒噬天陣。
這一古老的防禦陣法,已經隔了上百年從未在江湖之中出現過。
而這一次,古陣現身人寰,一出現,就是作爲守護之陣,將一位玄形階中期強者硬生生的擋在城市外圍。
大陣之中,一個個針眼宛如繁星密佈。每一個針眼之上,都有一位武者坐鎮中樞。
體內源源不斷的玄氣通過一種奇特的渠道涌入陣法陣基,在坐鎮陣基邪陳的體內一轉之後,精純的玄氣變作萬毒淬鍊的毒障緩慢的從頭頂升騰,融合在上空氤氳之中。
湯城武者中高端力量雖然薄弱,可居城之力所形成的毒障再加以古老陣法催動,恐怖的威能,使這方圓百里之內赤地荒蕪,滅絕生機。
當然,這種瘋狂的灌輸,對於武者本身的負荷也是異常驚人的。
數千武者,以坐鎮陣基的邪陳爲最。臉色隨著體內玄氣快速流失,一寸寸蒼白。氣息萎靡。
當上空氤氳已經形成一團濃濃的毒障,陽光射來都被隔絕的程度之後。數千武者同時收工。
“噗。”
也就是在收工的剎那,所有參與提供陣法能量的武者,目光陡然暗淡,猛地噴出一大口墨綠色鮮血來。
這口血,非比尋常。落在地上竟然將平整的地面腐蝕出一個個大小形狀不一的土坑。
鮮血在劇烈翻滾著冒著熱泡,這血,竟然是有劇毒的!
邪陳摸了一把嘴角鮮血,狼狽的起身:“好了,陣法加固完成,不出意外的話,阻擋黎長空一天應該沒有問題。”
沒錯……不是周舟所說的三天,而是一天。
因爲在周舟秘密離開湯城之後,黎長空又來破陣一次。因爲高端力量不足,這一次陣法之中的毒障足足消耗五成。
就算現在加固,也只能夠在阻擋黎長空一天時間。
而且萬毒噬天陣也不是無限制加固的,這一次已經是極限。
“一天……真的只剩下一天了啊!”
林賢滿目蒼涼,心痛的目光一一掃過同樣垂頭喪氣彷彿待宰羔羊一般的家人,心裡升起無力的嘆息……
“大哥!”
身邊的林青竹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任由冷冽的風把眼底淚水吹乾。
他目光絕望中帶著一絲希冀望向陰雲密佈的天空,似乎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嘆息:“大哥,你說超兒會來嗎?”
林賢悲痛的看了三弟一眼:“我寧願他永遠也不要來……”
這句話,讓在場衆人一時間全部沉寂了下去。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像瘟疫一樣蔓延。
以林超的實力,就算來了又能怎麼樣呢?無非是多賠上一條性命而已。
“哎……”
玄玉太看著林賢等人絕望的臉色,嘴脣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在心裡一聲長嘆。
曾幾何時,他這位金寶閣的太上長老竟也落到了這步田地……
“哼……要不是你們拖累,本公子早就甩開了黎長空這個老匹夫。現在好了,大家都成了甕中之鱉,坐著等死吧。”
能說出這麼操蛋話的,出來邪陳公子以外,普天之下還能有誰?
說起來,邪陳才真是最冤枉的一個。
他本來是打算抓住林超家人用來作爲威脅的誘餌的,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反倒是成了林家的保護神。
這也就罷了,逞英雄無所謂,關鍵是你得有那實力啊、
於是,很是冤枉的毒邪公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開啓了一場亡命天涯之旅。
說這話,邪陳惡狠狠的瞪了林賢一眼。
都是這個老東西,把本公子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奶奶滴,林家的人每一個是好鳥兒,草!
世事也真奇妙,聰明一世的毒邪公子,落在實力遠不如他的林賢手上,竟然被擠兌的團團轉,不但他自己暈頭暈腦,就連林家的人也感到啼笑皆非。
反正不管怎麼說,在林賢想方設法層次不窮的忽悠功力之下,眼高於頂的毒邪公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綁上了林家的賊船。
現在,他就是想罷手,也得問問太虛宗折損的人馬,冤魂答應還是不答應了。
城主被罵,林家的人頓時對邪陳怒目而視起來。
“咋地?你們還想跟本公子過過招?”邪陳本就憋著一肚子邪火,成仇沒處發泄,他現在是最不怕惹事的一個。
相反,作爲當事人的林賢反而是最鎮定的一個。
他揮手製止了手下人說話挑事,面向邪陳笑容真誠溫和。
這一副嘴臉,邪陳一路上不知道看到了多少回,而且每一次每當林賢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邪陳肯定就要莫名其妙的上惡當,吃大虧。
“你……你又想幹嘛?”吃一塹長一智,天不怕地不怕的毒邪公子,現在真的是遇到剋星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的林賢並沒有在出奇招擠兌他。
“邪公子,不管你是因爲什麼幫助我林家。但這一路上,你對我林家的恩德,我等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我林家眼下勢如危卵,也不說什麼沒用的廢話了。若有機會,我林家上下任何一個人都願意已死相報。”
林賢深深的對邪陳鞠了一躬,擡起頭來語氣鄭重而低沉:“我相信公子定然還有最後的保命手段,我只希望在陣破之時,公子可以讓我林家之人用血肉之軀爲你牽制敵人,闖出一條血路,一條脫身之路。也算我林家對公子大恩大德償還的一點心意。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