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量平靜而堅定的開口道：“正因爲有此嫌疑，所以我纔在答應葛老之前，向宗主稟明此事。宗主大人，餘某不才，能否問您幾個問題。”
“說罷。”凌雲嘯拂袖轉身，只留給衆人一道孤高的背影。
餘量沉聲道：“先前童威長老曾經說過一句，要將我逐出門派的話，宗主似乎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吧。”
凌雲嘯頭也不回說道：“那不說是他的一時衝動，信口胡言，如何能當真？你不也說過類似的話，我也只是當做戲言。如果你爲此就心懷不滿，可就有點太過沒有氣量。”
餘量再次開口：“如果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外門雜役，默默無名，然後提出脫離申請，凌宗主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凌雲嘯身體微微一僵，卻並未出聲。
那種假設下，他堂堂一宗之主，怎麼會去挽留一個無用之人，挽留一個廢物，甚至對此事不會又一點的印象，只怕隨便一個外門長老，就已經批準他離去了。
餘量淡淡道：“宗主大人大概已經忘了，餘量還尚未領取弟子令牌，仍舊只是雜役身份，按照宗門規矩，雜役是可以申請脫離宗門的。”
衆人都是心中一動，餘量卻是所言句句屬實，不僅是弟子身份令牌，甚至是獎勵的丹藥、功法，也沒有前去領取。
凌雲嘯緩緩轉身，鋒銳的依舊的眼眸當中閃過一絲異色：“餘量，難道說宗門培養你這麼久，你當真對宗門一點情誼也沒有？”
“情誼？”餘量的臉上浮現一道略有譏諷的弧度，落雲宗如此待他，現在還要跟他將情面？
“我不過一個外門雜役，可曾學過你落雲宗的一門武技？吃過你落雲宗賜予的一顆丹藥？當我被一些長老和弟子欺壓的時候，這可是落雲宗帶我的情誼？”餘量聲音平淡，但是一種隱隱的壓抑之意溢於言表。
“我的義父在落雲宗做雜役十數年，最後卻因爲年齡原因，被一腳踢開，這就是宗主所說的情誼？如果我也是默默無聞，最後難道不是同樣的結果？”餘量質問的話語，讓凌雲嘯無言可對，讓衆多的普通雜役動容並且思考。
韓庚輕輕嘆了一聲，餘量這些年在落雲宗可沒少受到各種嘲諷和差別對待，讓他感謝宗門，確實有些爲難了。他走到餘量身旁，可他並肩而立，質樸的話語說道：“量兒，不管你做出何種選擇，義父都會自始至終的堅定支持。”
餘量其實並不氣憤，反而非常平靜，讓他氣憤的是上一世的時候，落雲宗在一次爲難當中，將所有的外門雜役和周圍的一些平民作爲誘餌，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來掩護主力的撤離，結果導致這些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人大量傷亡，幾乎被屠殺殆盡。
那一次，韓庚雖說碰巧逃出生天，可惜留下極爲嚴重的病根，痛苦良久，最終辭世而去。也是因爲痛恨自己的無能，不想讓類似的事情重演，餘量才一心鑽研術道，最終成爲一名名動天下的九天術帝。
雖說現在落雲宗，還沒犯下如此罪行，難保以後不會‘再犯
’。
凌雲嘯目光閃閃，盯著餘量：“如果是別人執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多作爲難，可你不行。”
“爲何？”餘量平靜發問，眼眸當中似乎連一絲波動也沒有，彷彿早就料到凌雲嘯會這麼說。
因爲上一世的時候，他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凌雲嘯微感詫異，仍舊擺出強硬的態度說道：“當初你的義父韓庚，爲了將年幼的你送入宗門，不惜讓你簽署了一份賣身契約。或許你已經將此事遺忘，不過當時我還只是一名剛剛晉級的外門長老，這件事情正是由我經辦，所及還有些印象。”
“身份契約？”餘量冷哼一聲，心道這凌雲嘯表面道貌岸然，實際上仍舊是一般的無恥。知道無法挽留他，就如同前世一般，開始死命壓榨他的剩餘價值，無外乎是想將他轉手賣個好價錢。
“量兒……這件確實是義父的錯。”就連韓庚，也是早就將這陳年往事拋出腦後，這下經過凌雲嘯提醒，立刻滿臉懊悔之色的說道。
餘量安撫下韓庚，旋即轉身冷聲道：“賣身契約？我可不記得有這件事。”
“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知，不過這是不容質疑的事實。”看到餘量那滿不在乎的神情，凌雲嘯心下不爽，當即吩咐一名執法弟子前往登雲樓一層，搜索過往宗卷。
雖說衆人的臉色不盡相同，不過餘量只是自始至終靜靜看著眼前一幕，只有他和白燕明白，那身份契約，此時已經躺在他的身上的一個儲物袋之中。
那執法弟子很快歸來，臉上卻顯露出一種不安慌亂的神色，在凌雲嘯的催促之下，還是硬著頭皮如實稟報。
“怎麼會沒有？！”凌雲嘯震怒之下，腳下的地面青石頓時炸裂開來，一陣狂暴的氣息涌出，硬生生將那彙報的執法弟子轟的倒飛而出，鮮血狂噴。
可他畢竟是一宗之主，很快冷靜下來，細細思量事情前後餘量的表現，頓時明白過來，惱怒出聲道：“餘量，是你動的手腳！”
餘量已經無視他，轉頭看向上座的柳家之人道：“葛老，我現在正式答應你的邀請。”
葛老捻鬚而笑，緩緩點了下頭，心中卻是驚歎不已。“好好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小子，竟然是連將凌雲嘯也算計進去了……不僅有勇有謀，更加有情有義、恩怨分明，此子日後必成大器！”
就算是凌雲嘯在盛怒之下，可也不敢和葛老發生衝突，只能寒著臉，看著餘量一行人緩緩離去。
衆人已經是被宗主的怒火嚇得噤若寒蟬，然而宗門考覈還未完結……
日暮黃昏，金色的餘暉溫暖宜人，冷風浮動帶走那多餘的一絲浮躁，韓家小院外。
“餘小友，老夫碰到一些急事要處理，只能先行離去，等你處理好了家事，隨時歡迎你踏入我柳府的大門。”葛老炯炯有神的雙目看了一眼眼前的清秀少年，隨即朗聲笑道。
這少年正是餘量，他對葛老恭敬一抱拳道：“一定。”
葛老一點頭，隨即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紫菱，
旋即轉身登上馬車，整個人隱沒在車廂中。
一身紫衣的紫菱眨眨美麗的大眼睛，頗爲大膽的幾步走到餘量面前，在這已經稱得上是頗爲親密的距離之下，竟然再次和餘量拉近了一些距離，竟然是在幾乎面貼面的情況下，輕啓那頗爲紅潤的誘人櫻脣，對著餘量的耳朵吹氣道：“你製作的三套一級神紋，夢竹姐姐很喜歡。”
在這種只要稍微動一下，就可能碰到彼此身體的情況下，餘量的身體竟然也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少女特有的幽幽體香漫不經心的飄來，那遠超同齡人的沉重曲線幾乎壓在他的胸膛之上，半邊嬌俏的側臉以及雪白的粉頸赫然就在眼前，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體質，身體自然而然的產生一種躁動的不安，更何況幾縷情絲隨風搖曳，劃過他的臉頰，更帶來一些癢癢的感覺。
不過以餘量的心xing，還是很快剋制了身體的衝動。他也沒料到，原來那三套神紋，竟然最後是紫菱買了回去，而她送禮之人竟然是柳夢竹……
紫菱說完以後，就歡快的蹦蹦跳跳的朝著馬車去了，臨上車前還笑嘻嘻回頭扮了個鬼臉。
餘量苦笑搖搖頭，這個丫頭還是如同往日一般的隨心所欲，特別是對於她認爲是有趣的人。這種特別的待遇，有的時候也未必是好事。
三 級妖獸青狐妖嘶鳴一聲，雪白的尾巴上陡然浮現出一抹妖異的冰藍之色，隨即拉著馬車化作一道狂風絕塵而去。
“你看了很久？”餘量回身，看向院門處的黑衣少女道。
這少女正是韓雪，韓雪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她親眼看到餘量和紫菱親暱的表現，少女的心中不禁蕩起了些許的波瀾。誠然她並不喜歡餘量，可餘量畢竟是她的未婚夫，這件事抹不掉，不由生出一些異樣情緒。
韓雪並未回話，餘量朝她走了過來，和她擦肩而過後步入了院中。
韓雪輕咬下脣，忽然轉身望著那一道冷淡的背影出聲道：“餘量，我有話和你說。”
“說罷。”餘量站定腳步，但是並未轉過頭來。
一隻手扶著門板，一隻手握拳按在輕微起伏的胸口，韓雪顫音說道：“我打算進入星河公會深造，並且被導師推舉進入星辰院外院。”
“是麼，那恭喜了，終於實現你一直以來的而願望了。”餘量回過頭來，清澈的眼眸望著韓雪認真說道。
韓雪在很小的時候，喜歡騎在他的脖子上，望著漫天璀璨的星空，咿咿呀呀和他訴說心中的夢想。
“哥，我想成爲一名術鍊師！”
“哥，我想進入星河公會……”
“哥，我聽說星河公會的星辰院裡有好多好多天才！”
往事歷歷在目，餘量自然不曾遺忘。
“哥，這件事我已經和爹說過了，現在……我該走了。”韓雪說著，快速轉過身去，一步跨過門檻朝外走去，眼中有隱隱淚光閃動。
忽然她整個人呆呆的定在原地，因爲一個熟悉的微暖手掌將她拉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