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謎絲毫不爲她那句“吃屎”的話生氣，反而看著芍藥那“萬紫千紅”的模樣險些噴笑出聲。她自然是不敢真笑出聲的，不然可就真惹了衆(zhòng)怒了，她勉強忍住笑意輕咳一聲，問道：“咳——那個，出什麼事了嗎？”
此言一出，堂中瞬間死一般的沉寂。黃曉謎看著衆(zhòng)人臉色似乎都不大好，直覺事態(tài)絕非她想的僅僅是倒閉這樣簡單。
“到底出了何事？”黃曉謎掃視了一圈，再度追問。
衆(zhòng)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嘆息搖頭，無人答一言。
黃曉謎一顰眉，轉(zhuǎn)而看向縮在角落的肖兒，她是這樓裡唯一一個妝容還算正常的姑娘。黃曉謎翻了翻記憶，她也是這樓裡的老人兒了，只不過，她曾經(jīng)是伺候萬紫紅的貼身丫鬟，不算樓裡的姑娘，從不接客。只是萬紫紅去了之後，稍微有些姿色的都被對面的美人閣以各種方式撬走了，這樓裡再也找不出個像樣的姑娘，這肖兒也就被拿出來頂人數(shù)了。
黃曉謎微嘆，也是個可憐見的，據(jù)說萬紫紅待她不錯，本打算替她贖身的，結(jié)果突然被中書令強行贖走，不僅自個兒命喪黃泉，連帶著肖兒也被耽擱了。
望著抱著雙腿縮在牆角沉默不語的肖兒，黃曉謎抿了抿脣，徑直走了過去，溫聲問道：“肖兒，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肖兒自那雙腿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望了一眼黃曉謎，只是那眸中的哀慼遮也遮不住。
“你是新人，許多事都不清楚。咱麼萬紫千紅早就不若當年那般風(fēng)光了，自紫紅姐姐去了之後，一直入不敷出。東家萬家堡也對咱們愛答不理的，半年前好歹堡裡還會貼補樓裡的虧損，可後來，乾脆就不聞不問了。沒法子，鴇媽不能眼睜睜看著姐姐們都餓死，只得去天寶錢莊抵押了這棟花樓，換了些週轉(zhuǎn)的銀錢。本來還心思著買些新的姑娘重振旗鼓，哪曾想……”
肖兒微嘆一聲，剛想再說，卻被那多
嘴的芍藥接了話茬，“哪曾想竟是你們這些無用之輩！琴棋書畫一樣都學(xué)不會，就連背首詩還能轉(zhuǎn)眼就忘！即便這些都不行，牀第功夫?qū)W成也好啊？結(jié)果一個個扭捏的跟個雛兒似的！都進了窯子窩了，還扭捏個什麼勁！把那些個老死鬼伺候好了，纔能有吃有喝，這點道理都說了幾百遍了，還不懂嗎！”
鴇媽聞聽，嘆息著搖了搖頭，說道：“好了，如今說什麼都遲了，是媽媽無能，明日只能看你們各自的造化了。”
黃曉謎一皺眉，不解的追問：“此話怎講？天寶錢莊要來收樓了嗎？”
“那倒不是，天寶錢莊的抵押期限還有月餘，是……是昨日那死鬼家的母老虎將咱們告上了衙門，說那死鬼死在了咱們?nèi)f紫千紅，咱們必須得賠償！官府一紙通告，要咱們賠償五千兩紋銀！這分明就是訛詐！定是那母老虎買通了府衙之人，纔會訛要這麼多銀子！”
鴇媽嘆息一聲，帶著深深的疲憊與無奈，“若是一年前的萬紫千紅，莫說五千兩紋銀，就是五千兩黃金也不算什麼。可眼下，莫說五千兩，就是五十兩銀子咱們也拿不出啊。拿不出銀子，明日官府便要封了這萬紫千紅，當衆(zhòng)……當衆(zhòng)將咱們所有的姑娘，包括老婆子我，一起競賣。賣的掉的就賣，賣不掉的就充軍女支，像老婆子我這樣的，大抵就是去苦力營，運氣好的話，安排個做飯洗衣的差事，運氣不好……只怕活不過幾日了。”
這……
黃曉謎左右掃視了一下衆(zhòng)人，難怪姑娘們都戴著俗氣的絹花，大抵首詩什麼的，都抵押出去了。只是，原本不是有那樣多的積蓄嗎？緣何一下子便油盡燈枯？
黃曉謎疑惑的望向鴇媽，問道：“原本的銀子呢？不說別的，單萬紫紅的贖身錢也絕不會少了吧！”
此言一出，全場再度死寂，片刻之後，鴇媽纔有氣無力的說道：“紫紅被贖走的當日，掌事便把樓裡幾乎所有的銀錢全數(shù)取
走了。”
掌事？大抵就是萬青風(fēng)了！萬青風(fēng)取那麼多銀子做什麼？是例行收賬嗎？
“取走多少？”
“多少？整整一萬萬兩銀子啊！這可是萬紫千紅十年來所有的積蓄！東家一向只收錢莊分成的，不曾想，此次竟將老底全兜走了！”
一萬萬兩！
黃曉謎瞠目，一萬萬兩絕不是個小數(shù)目，足夠買下一座城池了！萬青雲(yún)的記憶裡，堡內(nèi)的帳上根本沒有這一筆銀子！萬青風(fēng)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這些銀子現(xiàn)在又在何處？
黃曉謎正在驚疑不定之際，只聽“砰”的一聲重響，大門猛然被踹開！
衆(zhòng)人一愣，慌忙轉(zhuǎn)頭望去，卻見一個嬌柔的女子，帶著一羣身姿曼妙的姑娘破門而入，身旁還跟著數(shù)名身強體壯的小廝。
美人閣的人！
黃曉謎擰眉，她們來做什麼？落井下石，看笑話嗎？
不待黃曉謎細想，芍藥第一個起身怒斥：“反了你們了！敢來咱們?nèi)f紫千紅撒野！”
那爲首的女子正是美人閣的鴇媽香茗，黃曉謎仔細打量這那女子，真是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楊柳細腰賽筆桿。再看她一身淡色薄紗，硃紅的繡金抹胸，縹緲的飛仙髻上鬢著一支別緻的金鳳鑲玉步，只微微一動，那步搖墜子便隨行而晃，嫋娜萬千。
黃曉謎不禁暗歎，看人家鴇媽的素質(zhì)，再看萬紫千紅的，難怪人家氣焰那般囂張！人家豈止是有資本，簡直就是鑽石級資本啊！
黃曉謎這廂還沒感嘆完，卻見那嬌柔的香茗拈起絲帕輕輕按了按脣角，柔柔的說了一句：“芍藥姑娘的嗓門可真大，媽媽我甚喜呢。明日之後，媽媽便將你安排到欲仙欲死，屆時姑娘可以敞開心胸，想如何喊叫就如何喊叫了……”
此言一出，芍藥瞬間變了臉，她勉強撐起一絲硬氣怒斥道：“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買本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