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帳內，春色如花。

一位宮裝美人，半推半就的倚在塌上。桃眼，杏脣，燭光透過紅縵映在雪白的肌膚上，儼如梨花。

美人迷濛著眼睛，嬌聲道，“王爺，來嘛，來嘛。”

趙光義覺自己視覺離得很近，但身子又好像很遠。腳下如踩著棉花，空飄飄，想上前，卻邁不動腳。可是那美人的一聲嬌喊，直叫得他心如蟲爬，內火乾燒。

“我來了，我來了。你上近前一些，再近前一些。”

美人擡起蓮手，露出一段如藕般的手臂，朝他招手。白晃晃，閃著他的眼睛，一寸都不捨得離開。趙光義只覺得這塌上之人，聲是最甜的，人是最美的，腰枝是最魅的。彷彿這世上只有這一人，纔是光亮的。蠱惑著他，欲罷不能的朝著她挪去。

情火撩撥，他舔著乾涸的嘴脣，費力的蹭到牀邊。抖著手，想去撫摸那一片銷魂所在。

美人勾著手。一聲，又一聲，“來吧，來啊。到我這裡來。”

他想叫她的名字。他覺得這美人好面熟，似曾相識。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她是誰。她爲什麼在這裡。

他的手順著柔滑的衣裙向上摸。指尖上剛剛感到那抹滑膩膩的溫存，就聽耳邊一聲斷喝，“混帳！你在幹什麼？”

這一聲怒喝，如悽如厲。嚇得趙光義一哆嗦。手中的溫滑一下子變成了溼冷冷的感覺。燭光抖了幾抖，四周變暗。美人也好像突然後縮了幾尺，一下子又變得遙不可及。

趙光義抖著聲音，四處找，“誰，誰在說話？”

“畜生！連朕的聲音都不認識了？”

趙光義這才發現暗處飄乎乎走來一個人。龍胞龍冠，身材魁梧。此刻面色如紙，怒氣沖天。

“你，你是？”趙光義好像想到了什麼，驚恐的揉揉眼睛，“你是？”

那人狠狠的一甩衣袖，“畜生，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一聲罵，彷彿晴空驚雷，嚇得趙光義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兄饒命，皇兄饒命。”

……

“皇上，皇上？”

“皇上您醒醒。”

宋帝被一陣搖晃叫醒。滿頭冷汗，驚魂未定。“大恩子？”

“是，是奴才。”王繼恩半跪在牀邊，扶宋帝坐起來。“皇上，您做惡夢了吧？”

宋帝擦一把臉，“扶朕起來。”

“是，”王繼恩服侍宋帝起來，“皇上，來，喝杯茶，定定驚。”

宋帝接過茶杯，才發現手心裡還是一片陰溼溼的汗。他煩躁的把茶放下。回憶著剛纔的夢，心有餘悸。

王繼恩試探著，“皇上？您剛纔夢到什麼了？”

宋帝陰著臉，半晌，“十幾年了？”

王繼恩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皇上，您？”您難到夢到那件事了？

宋帝看著伺候在身邊的這個奴才，一張已經不再年輕的臉，神形依舊如往時般忠誠恭謹。這個奴才已經伴了他幾十年。是這個寒冷的深宮中，伴在他身邊最久的人。久的甚至會給他一種安全的錯覺。

王繼恩輕柔柔的問，“皇上可還是在爲那件事擔心？”

宋帝點點頭，“那個東西沒找到，朕的心還是放不下。”

王繼恩遞上來一塊溼帕，斟酌著語言，說道，“依老奴看，皇上大可不必爲那個東西擔心。”

宋帝用溼帕撲撲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那人說他把當年的秘密，藏在了一個地方，只爲萬一死於非命，就會有人發現這個秘密並把它公佈於衆。可這話是他十幾年前遭追殺時說的，那個時候他爲了逃命什麼事做不出來，什麼話說不出來呢？所以他當年亡命時說過的話，未必可信。就算可信，他這一逃就逃了十幾年，那東西還在不在都不一定。再說，就算是那東西確定存在，他人也已經死了，誰又能找到？就算被人找到了，這個時候，誰又有膽子拿出來呢？”

宋帝聽他這麼一說，似乎寬了寬心。難看的臉色平和下來，“朕擔心的是，這件東西在楊昱或是昭皙的手裡。特別是昭皙，真落到她的手上，可就有麻煩了。”

王繼恩尖細著嗓子，柔柔的說，“皇上大可放心。您想啊，他當年藏這個秘密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保自己的命麼。可‘湛盧’回話說，他們找到那人時，他已經做好一心赴死的準備了。按說留有後手的人，是不會甘心赴死的。再說看楊昱和昭皙郡主救駕時的情形，這兩個孩子應該是不知情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楊昱和昭皙看起來似乎是不知情，他們若知情，也不會把我送到落霞山上去。這不是自投羅網麼？”宋帝的臉色這才恢復到了平常。“可這老東西爲何偏偏收楊昱和昭皙做徒弟？一個是朕親弟弟的女兒，一個是朕愛將的兒子。哼，朕就不行，這裡邊沒有什麼貓膩。”

王繼恩動動眼睛，“皇上，既然您顧忌這兩個小孩，不如找人把他們做了吧。”

“哼。”宋帝陰著臉說，“這老東西費勁心思找了這兩個徒弟，大概就算準了朕不敢輕易的動他們。”

“皇上的打算是？”

宋帝站起身，在昏暗的屋子裡踱了幾步，“暫時還不能動他們，不到時機。楊業的楊家軍畢竟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更何況他們楊家剛剛立了大功。朕不能爲了楊昱一人，而自斷臂膀。至於昭皙，她是我們趙家的骨血，雖然殺不得，但是朕早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出路。”

“您是說遠嫁蒙古合親？”昭皙郡主的事，王繼恩聽皇上跟潘妃娘娘商議過。

宋帝點頭，“對。一方面達到我們與蒙古部族聯盟抵遼的目的，另一方面把她遠遠的嫁走，也就無後顧之憂了。”

“讓昭皙郡主合親？信王會同意麼？畢竟他膝下只有此一女。”

宋帝突然笑了出來，笑的莫名其妙，他盯著王繼恩，“大恩子，你說信王他會不會同意？”

王繼恩連忙弓著腰回答，“皇上英明。”他跟在宋帝的身邊太久了，久到他自己有時候都不得不故意想起一些事，又忘記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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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一個不眠之夜。

另一個陰暗所在。

青石，鐵窗。

幾縷月色從鐵欄的縫隙中透過來，打在黑漆漆的刑架上。刑架上掛了一個血淋淋的人。

空氣裡到處飄散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就要刑架的不遠處，擺著一張桌，一張椅。椅上安坐著一個細細品茶的人。身量不高，吊眼薄脣。

他把鼻子湊到杯沿處，深深的吸了一口，很享受的，“香，真香，是好茶。”

身邊一個白麪小生應道，“李大人，這是觀音坊裡最好的龍井。學生特意給您尋來的。”

李大人眉毛擡一擡，眼睛瞟向刑架上的人，“嗯，說吧，什麼事？”

白麪小生笑道，“大人，學生聽說今年的刑部缺左司員外郎一名。你看，學生……”

正說著，一名小吏快走報，“李大人，有您書信一封。”

李大人皺皺眉，這麼晚了，會是誰？“哪裡來的？”

那小吏看了一眼白麪小生。

“沒關係，說。”

“回大人，是潘太師委人送來的。”

潘太師？李大人欠了欠身，“拿上來。”

小吏躬身把手中的信呈上來。

李大人打開看，臉色一變。這，這件事，可非同小可。

他迅速把信摺好，回頭，“育均，你且先退下。本官有事要外出。”

白麪小生疑惑的，道一聲“是。”

李大人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吩咐，“他不招？不招，繼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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