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緊趕慢趕,卻依舊在中午時分纔到達小鎮。許天書和葉虹影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直奔鳳姑家。門虛掩著,兩人一陣暗喜,不料進得廳堂,卻只看見蒹葭一人在獨自收拾藥材。許天書急急地問:“你師父呢?”蒹葭把嘴一撇:“我師父是甚麼人,哪是你想見就見的,哼哼。”許天書被問住了,只覺得一股氣上不來。蒹葭奚落完他,把眼光轉向葉虹影,大驚失色:“你沒有吃藥嗎?”葉虹影虛弱地點點頭,蒹葭忙搬來椅子讓她坐下,關切地問:“怎麼才一天,就弄成這樣,走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擡頭責怪許天書:“你們是怎麼照顧病人的?竟弄得如此憔悴!”
許天書的氣還沒緩過來,不想搭理她,把頭撇向一邊。葉虹影虛弱地開口:“不關他的事,只是意外,藥被打翻了。”蒹葭急躁地跳了起來:“什麼?”一腳就踩在了許天書的鞋子上。許天書惱怒地擦著皮鞋,抱怨道:“你那麼激動做什麼?”蒹葭瞪了他一眼:“那方子的藥材本來就難得,現如今師父又上山去了,要三天才回,你說我能不著急麼?”
“啊!”許天書目瞪口呆:“你說了這麼多,敢情你師父不在。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你不是也跟你師父學了那麼久,照方子抓不就得了。”蒹葭皺眉:“按理說是的,只是那個方子比較複雜,有幾味藥只有師父知道。”“所謂的秘方?”許天書不以爲然地撇撇嘴。蒹葭正色道:“有的東西還是不外傳的好。”
葉虹影見他們這時居然還在鬥嘴,忙開口:“那我們怎麼才能拿到藥呢?這藥不僅我需要,古老伯也需要呢。”蒹葭沉思了片刻,說:“還得找師父,不過那寺廟在深山裡,很不好找。再說……”她看了葉虹影蒼白的臉一眼,擔憂地說:“再說葉小姐這身子骨怕是不適合做這麼劇烈的活動。”葉虹影強撐著站起來,堅定地說:“我沒事,可以的!”蒹葭把眼光投向許天書,希望他說服葉虹影不要去,可是許天書卻別過了臉,一方面是還在生剛的氣,一方面他也知道葉虹影向來逞強,越是不讓去偏要去,還是順著她的好。蒹葭見許天書不開口,也不好再說什麼:“那還等什麼?走吧,再耽擱下去不好,天黑了山裡不安全。”
“就走啊,我們還沒吃呢。”許天書咕噥道。蒹葭白了他一眼:“還計較這個,我給你拿點乾糧。”,一邊進了裡屋。許天書一下子開心起來,他高喊:“有沒上次那種,滋味可真不錯。”“美的你!”蒹葭從裡屋出來,拿了一個包裹,丟下一句話徑直出了門。
三個人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葉虹影居然還走在最前面。蒹葭在後面小聲問許天書:“她是不是從來都這樣?”這次許天書居然很配合,沒有頂嘴:“是的,她向來都這麼逞強。”凝視著葉虹影的背影,許天書緩緩地說:“也正因爲這樣,我很喜歡她。”看到蒹葭曖昧的笑容,許天書趕緊爲自己剛纔的情不自禁作補充:“喜歡她的性格。”蒹葭繼續笑:“這有什麼的。喜歡就喜歡。不過我看你們同行的那個古醫生也對她挺好,真喜歡可得抓緊了。”許天書聽了開始沉默,是啊,這糾結的情感到什麼時候能有個了結呢?誰能告訴自己該怎麼辦呢?前面的葉虹影回過頭來:“你們還在討論甚麼?天都快黑了。”蒹葭捅了捅許天書:“走吧,不然真的天黑了。”
說話間,天已經不知不覺黑了。陰暗的山裡呼呼的風聲,樹枝的聲音,加上不知名野獸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風開始越刮越烈,不一會竟下起雨來。葉虹影忙躲到一棵大樹下。蒹葭著急地叫道:“不能躲在那裡,快找一棵矮點、茂密點的樹。”跑過去才把葉虹影拉開,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剛纔葉虹影躲雨的那棵樹。
閃電劃過天際的那一剎那,眼尖的許天書看見樹下有個紙包,伸手去拿。蒹葭忙阻止:“不要!”許天書回頭望了她一眼,當是開玩笑,順手就拿了過來,打開一看,不過是一些白色粉末狀的東西,於是笑道:“這有甚麼?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蒹葭的臉色卻已經瞬間慘白,指著那紙包說不出話來。葉虹影見狀,奇怪地看了那白色粉末一眼:“蒹葭,你認得麼?這是什麼東西,讓你如此緊張?”
蒹葭吸了一口氣,注視著許天書的眼睛,緩緩地說:“你一定會爲你的行爲付出代價的。”許天書佯裝不在乎地說:“別嚇唬人。”這時雨已經撲面而來,三人只顧著討論都已被淋溼,許天書抹了一把臉,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心裡卻不如表面那麼鎮定,他覺得心裡有點發毛,自己是不是陷進了一個漩渦而不自知?
三個落湯雞一路狂奔,總算找到個山洞,準確地說,應該叫防空洞。洞還算大,足夠他們三人躲避這突如其來的風雨。這實在是個糟糕透了的夜晚,沒有火,溼漉漉的衣服就這樣粘在身上,難受極了。好在蒹葭事先預備了乾糧,否則情形會更糟糕。
吃飯最大,既然沒有法子烤乾身上的衣服,起碼要填飽肚子。三個人走了一下午的山路,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腹中空空,雖然是極普通的幾塊農家烙餅,在這個時候卻比任何山珍來得有誘惑力。只是對於身體虛弱的葉虹影來說,卻吃不下多少,本來胃口就差,餅又是乾的,啃了幾口就擱下了。
蒹葭見狀對兩人說:“我們帶的水只剩一點點了,如果明天雨還不停,恐怕我們就要困在這裡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這個水。”葉虹影虛弱地不停地眨著眼睛,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聽進了多少。許天書看得擔憂,忙輕聲說:“我看你靠著牆壁休息吧,我們估計今天要在這過夜了。”葉虹影順從地點點頭,閉上眼睛,睫毛卻不安穩地眨呀眨,似乎心裡很不踏實。
過了一會,眼見葉虹影睡著了,許天書才躡手躡腳地走到蒹葭邊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掏出那個紙包,指指點點地做著手勢。蒹葭嘆了了口氣,看看旁邊睡得不甚安穩的葉虹影,搖搖頭,表示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三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在洞裡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雨不但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三個人都睡得不太好,尤其是許天書,擔心深山裡會有危險,好在什麼也沒發生。葉虹影美麗的大眼睛裡隱隱充滿著憂愁,她一向是個樂觀的人,不過卻也是個敏感的人,她覺得這次的事情並不簡單。
許天書又開始琢磨那個紙包,蒹葭一見他拿出紙包,臉色頓時大變,喃喃道:“孽債。”許天書疑惑地問:“你爲什麼對這個東西如此害怕?現在可以說了吧。”葉虹影也挪過來說:“我也很好奇,那到底是什麼?”蒹葭閉上了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詛咒。”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山洞,這樣的語氣,讓人莫名地感到一種詭異。一陣風吹過,嗚咽聲傳來,更添了幾分神秘。
蒹葭睜開眼睛,看見兩人探究的眼神,無奈地說:“我不知道是不是它,不過如果是,那真的是孽債。不過如果我們夠堅定,應該不會受這個詛咒的影響。”許天書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揚著那包白色粉末:“這就是詛咒,哈哈哈。”
說話間,紙包裡的粉末被風吹出了一些,飄散出淡淡的味道。
“不要讓它跑出來!”蒹葭著急地喊。許天書的笑聲突然停了下來,他聳了聳鼻子:“什麼味道…這味道…”蒹葭緊張地看著他,許天書一拍手:“對了,我在醫院聞過這味道的。好像是…”蒹葭看著他:“我想,你聞到的不是這個,不過是類似的,如果古醫生在,我想他會更清楚,他們手術經常要用到的,或者,你們叫它杜冷丁?”許天書拿著紙包的手開始發抖,彷彿那是個□□,他用不敢置信地語氣問道:“你說這是…?”“你以爲呢?早說過是不祥之物,孽債啊,詛咒。”蒹葭悲痛地說道。葉虹影不解地問:“跟杜冷丁同類的白色粉末不是□□麼?”兩個人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她,好像她說出了這個事實是如此的不該。
有的時候,人們是不願意相信現實的,寧可爛在肚子裡讓它成爲永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