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暗潮
“什麼?”宮千竹頓時就急了,城兒姑娘今晚不出場,可她沒有幾個晚上可以等啊。
見她鬆開了手,黃衫姑娘從容地屈膝行了一禮,提著精緻的酒壺婀娜多姿地離開。
她挫敗地坐回去,問兀自飲酒的墨子離,“現在怎麼辦?”
“只要你想,這個世界上沒有見不到的人。”除非是再也見不到的人。後半句話隱沒在脣齒間,眉目間閃過一絲悵然感傷。
宮千竹沒發現,只是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偷偷溜上去?”
“不用那麼直白。”墨子離神色自若,“說潛進去就好。”
“……”宮千竹回頭看了一眼擠在花臺前面看歌舞看得兩眼發直的秉燭,心想著他們只是上去看一眼就走,應該不用帶上秉燭了,難得見她今天這麼高興。
與此同時,樓上廂房中燈火通明,悠悠琴聲從房中傳出來,湮沒在樓下熱鬧非凡的歌舞和喧鬧聲中。
房中佈置精細,琴案上貔貅香爐裡燃著上好的沉香,房中暗香浮動,薄雲繚繞。閣樓木窗大開,忽然夜風灌進來,吹得房中金色紗帳層層翻飛,浮香也被吹散了不少。
層層疊疊的金色紗帳之間,宛然坐著一位絕世美人,豔紅裙襬平整鋪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纖纖十指在琴絃上撥弄,四周點燃了一圈燭火,晃得滿室燈火幽微。
美人彈琴之餘,一雙剪水秋眸眼波流轉,餘光打量著對面同樣坐在地上聽琴的那人,身上披著又寬又厚的黑狗皮,將整個身體和麪容都捂得嚴嚴實實,看起來髒兮兮、與這花樓格格不入的客人。
能一擲千金買下花魁一夜的豪客,本以爲是個珠光寶氣的紈絝子弟,沒想到竟是如此格調的怪人。
披著黑狗皮的客人聽了一會琴,站起身走過去,伸手便要去解美人的衣服。
琴聲戛然而止,美人纖手一把握住那人慾行輕薄的手腕,款款笑得動人。
“客官請自重,小女子賣歌賣笑,不賣身。”
裹在黑狗皮中的客人勾起脣角,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是城兒姑娘盯著在下看了那麼久,不正是想與在下行那周公之禮嗎?”
城兒姑娘面上不動聲色地笑,握住那人的手腕將其輕輕推開,抱琴站起身來,“小女子只是好奇,閣下本是女兒身,不待在閨中尋個好兒郎嫁了,怎的同男子一般來這花滿樓找姑娘尋歡作樂?城兒不才,這一夜的身價,也足夠閣下買下這樓中任何一位姑娘了。”
那人微微一愣,又笑了起來,聲音依舊低沉,“不若城兒姑娘本是男身,卻來這花樓壓臺,想必更令人不齒吧。”
鳳連城臉色微變,微瞇著眼看著面前這人,雖有寬大黑狗皮擋著,仍是有極微弱的陰氣從周身散發出來,只可惜如今自己仙力盡失,若是法力尚在,定是能看見這人周身繚繞著火焰般的綠色陰氣。
自從上次從地心之谷出來之後,七海發現他竟然尚有微弱一脈,大喜之下本想帶他回蓬萊島療養,但歸隱擔心他如今法力盡失,若就此回蓬萊必將人心大亂,蓬萊塢那邊也一定會趁火打劫,保不住島主之位倒是其次,畢竟只有他和長樂才知道蓬萊玉印的所在之處,卻怕鳳涅陽惱羞成怒逼他道出蓬萊玉印的下落,在他法力恢復之前,最好還是不要出現在仙門中人的面前。
這便到了人間洛陽城,他第一次發現人界還有這般有意思的地方,美人云集夜夜笙歌,比起**死寂的蓬萊島不知道熱鬧多少倍,十分符合他高調的審美。
雖然七海歸隱頗有微詞,但他還是一意孤行以花魁之名進了這花滿樓,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爲了瞻仰他的美麗,沒有人認識他,因此也沒有人會因爲他喜歡男人而看不起他,甚至連他都開始覺得,就算法力不能恢復,一直留在這裡,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有時候雖然掛出了賣藝不賣身的牌子,仍是會碰到些難纏的客人,比如現在。
鳳連城側身抱琴而立,傲慢睥睨著那人,敷了胭脂的眼角看起來更加嬌豔動人,如毒浸三分,紅豔薄脣微啓,“想來閣下也非人界之人,只是我同閣下素未謀面,想必也未有得罪之處。奈何閣下今日前來,不知所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