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那麼老了？”田倩文幾乎要叫嚷起來：“我今年才三十九歲！參加工作十六年！不是三十年！”其實她已經四十二歲，硬是給自己縮短了三歲，畢竟“三十多歲”和“四十多歲”聽起來給人的感覺像是橫跨了兩個時代。

陳華遙說：“師兄提出要加強中外文化交流的層次，很大程度上需要各所高校的共同努力，田主任主持學生工作，說不定可能要給你加加擔子。”

田倩文矜持地笑著：“如果餘主任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不會推辭。還請小陳同學在文交辦努力展示我校學生的風采。”

“只要田主任多開幾次會，多獎勵幾次像我這麼貧困的學生，我一定會努力的。”

週五下午，天氣有些轉冷，天空陰沉沉的颳著西北風，陳華遙套著一件毛衣再加一件外套，揣上學校開具的證明來到市府。

市政府在南城的永明區，交通便利，四通八達。

總共三十多棟大樓，有高有矮，有新有舊，最早的是八十年代建設的一棟十六層大樓，已經略顯陳舊，最新的一棟三十六層方正型大樓建於二零零九年，矗立在前方。更早以前的建築由於設施落後，不能再滿足現代化功能已被拆除。

在大門打了個電話給餘斯敏，餘斯敏正好有事，讓秘書來迎接。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奧迪開了出來，直接在陳華遙面前停住，車窗搖下，一個年輕清秀的臉龐探出來問道：“請問是陳華遙同學嗎？”

“哦，是我，您是？”

那人走下車子，後面還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向陳華遙握手，道：“你好你好，我是餘主任的秘書魯致立。餘主任多次提起，陳同學果然氣度不凡，不愧是名校出身的才子。”

領導的話就是手下的意志，餘斯敏回去後提過幾次，魯致立立即牢牢記住，甚至找象大要了陳華遙的資料，看過他的照片，這才一眼就能認出。

陳華遙客氣地笑道：“哪裡哪裡，讀了幾天書，作不得數的。倒是魯秘書一表人才，令人心折。”

魯致立說：“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將來的同事，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龐元昌龐副主任。龐主任可是正宗的學者型領導幹部，原中海大學財經學院教授，主講文化傳播與推廣課的，很受學生歡迎，今年有幾篇論文還上了內參，觀點受到了上頭的極大重視，你有什麼不懂的多問問他。”

魯致立知道餘斯敏很器重這個小師弟，情形非常罕見，因此對他十分熱情。

陳華遙忙上前道：“小弟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請龐主任多多指導。”

龐元昌微微笑道：“指導不敢當，大家都是共同工作，爲了建設美好和諧的社會和強大的祖國。根據餘主任指示，你今後就是辦公室研究員了。你寫的那篇論文我也看過，很有見地，很有特點，很有熱情，很有文采，我當年讀大學時可寫不出這麼好的文章。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探討一下怎麼才能把工作更好的開展下去。”

陳華遙道：“龐主任過獎，那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小意見，讓龐主任見笑，見笑。”

魯致立看看手錶道：“呵呵，小陳不必過謙，你

的才華我們都知道，時間不早了，先過去吧。”

三人一起上了奧迪，陳華遙問道：“去哪裡？”

“本來你剛到，辦公室琢磨著給你安排一場歡迎宴會的，不過眼前時間緊迫，餘主任要我們去皇影電影公司進行考察，點名要你一起去，就先不回辦公室了。”龐元昌應道。

陳華遙早已有備而來，聞言立即掏出筆記本打開，手裡提著一支筆，擺出正襟危坐的姿勢，恭敬問道：“龐主任，考察主要是考察什麼內容？”

龐元昌對他這個態度十分欣賞，微笑道：“我們辦公室的職責是把我國優秀文化傳播出去，餘主任指定了幾個文化龍頭產業，一是電影，一是音樂。這兩個產業受衆面廣，包含的文化內容豐富具體，做得好的不光在國內發揚光大，更可以傳播出去，讓外國感受到我們先進文化的魅力。象京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四家電影製片公司，他們製作的影片佔全國市場總量的百分之五十六，其中多部影片在國際上獲獎，享譽國內外。”

“那咱們今天要去的是？”

“今天我們要去的皇家電影公司屬於一家中等規模的娛樂公司，近年來他們不光在電影上有所建樹，還涉足了音樂唱片、電視劇製作、廣告製作、配音、演員培養等多個產業。”

陳華遙在筆記本上飛快的抄寫，好比最勤奮好學的小學生，問道：“我們辦公室除了考察之外，對這些娛樂產業的公司有管理權麼？如果沒有管理權，我們怎樣才能更好的完成我們的工作？”

龐元昌不禁露出讚賞之色，說：“你這話問到了點子上，辦公室對娛樂圈沒有管理權，但是有建議權。畢竟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我們不能凡事指手畫腳，影響電影公司的正常發展。這次前去考察，我們只帶眼睛，不帶嘴巴，只看不說，以免有操縱市場之嫌。”

其實辦公室一個主任，三個副主任，其中一位是由文化局局長兼任，他的權力大到可以管理全市所有文化產業，所有電影、音樂、電子遊戲、圖書、電視劇、文藝演出等文化產品都要經過文化局的審批，通過後才能上市發行，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也不必對陳華遙提起。

開到西區桃花路找到皇家電影公司，在外面停好車子。

這是一棟二十四層的氣派大樓，電影公司幾百號員工都在裡面上班。

一至十六樓是辦公區域和接待中心，十七至二十樓是電影拍攝場地，佈置了很多不同風格的室內場所，比如民國風、校園風、都市風、酒吧風等等，爲電影拍攝提供用地。

二十一至二十四樓是演員培訓中心，其中一些大牌演員還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

龐元昌昨天已和皇影公司負責人通過電話，確定此次行程。

一行三人在一樓大廳接待前臺表明身份，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滿臉不耐煩地從旁邊走了出來，黑色高跟，筆挺的淺灰色OL套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手腕一塊金光閃閃的百達翡麗手錶，揣著一份文件夾，顯得十分乾練利落。

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龐元昌原是大學教授出身，專心於研究工作，不太講究穿著打扮，只穿了一件很有地攤氣質

的豬肝色立領夾克。

魯致立在機關單位上班，身爲餘斯敏的秘書，更懂得低頭做人的道理，服裝也是十分簡樸無華。

但見陳華遙愣頭愣腦，裡面的毛衣長出一截，露在外套的外面，而外套居然還被菸頭燙出了兩個圓窟窿。

這三人模樣要多傻氣有多傻氣，那女人眼裡浮現出難以察覺的不屑，微微笑道：“你們就是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的人？”

龐元昌伸過手去，道：“是，我是辦公室辦事員龐元昌，這兩位分別是研究員魯致立和陳華遙。”

這次考察，餘斯敏要求低調行事，是以龐元昌沒有點出自己副主任的身份，魯致立也在辦公室掛職，勉強可以稱爲研究員。

那女人伸手與他輕輕一碰便即縮回，說：“你們好，我是皇影公司市場公關部經理鄭秋惠，歡迎你們前來我公司指導考察工作。賈總今天有事出差去了，沒能親自來接待，讓我向你們轉達歉意。”

魯致立一時有些不以爲然，在旁邊淡淡的笑著。他是辦公廳主任的秘書，在領導面前自然要夾著尾巴做人，但不代表到了下面還得裝孫子。

文交辦的權力可大可小，尤其是有一位文化局局長坐鎮，只要輕飄飄一句話，所有的文化產業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去年一家市值兩百多億的網絡公司高價引進國外一款網絡遊戲，因爲審查內容沒有通過，只能留在手裡發黴，文化局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這家公司連主要領導都沒到場，只派了個公關部經理接待，也太不知趣了！

皇影公司規模中等，在業界小有名氣，國內勉強排得上號，一年出產十多部電影和上百集電視劇。

每年來打秋風的機關單位多不勝數，今天這個來拉贊助，明天那個來指導工作，讓藝人陪吃陪喝，有的還要陪睡，搞得公司不勝其擾。

賈朝陽昨天聽到什麼勞什子的“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要來，連他們的相關職務和具體工作管理範圍都懶得了解，直接丟給手下人處理。

領導的態度直接影響了手下人的觀感，鄭秋惠便對龐元昌等人很不感冒。

龐元昌是個務實的人，並不在意，說：“沒關係，我們只是來考察的，賈總在不在不要緊。那麼先開始吧，根據行程安排，我們想先了解了解貴公司五年來出口到國外的影片內容。”

“那麼請隨我來。”鄭秋惠伸手延客，把他們領到四樓的會議室。

會議室門口擺著塊牌子，上面貼一張A4紙，印有“熱烈歡迎中外文化交流辦公室領導位臨指導檢查工作”的字樣。連橫幅也免了，僅用簡陋的A4紙代替，接待規格之低下可想而知。

最讓魯致立牙疼的是，“蒞臨”的蒞字，被他們打成“位子”的位字。

裡面長圓形桌子，天花吊頂的吊燈透射出溫暖的光芒，四周整潔明亮。

牆壁上有公司歷年來高票房電影的明星海報，花裡胡哨，顯示這是一家充滿娛樂氣息的公司。

一箇中年婦女正在桌子上擺放蘋果、香蕉、葡萄、柑橘等諸色水果和礦泉水，見了鄭秋惠朝她微微躬身點頭，端著盤子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