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燁國四皇女風婉婷湊過來,狀似要給林兮若指出那單子上的陛下親筆,那玉手指在灑金箋上一一移過,卻並沒有落在單子下端,在擎來山、龍鳳池、有無觀、 上仙寺四個地名的某個字上,落了落。
林兮若瞇了瞇眼,公孫煊渁偏了偏頭,隨即兩人都笑道:哦,原來如此。
風婉婷莞爾一笑,退開。
衆人繼續吃飯啃鍋貼,你來我往,其樂融融,衆臣漸漸都覺得鍋貼有真味,配酒更神奇,越發吃得談笑風聲。
林兮若悠閒喝酒,微笑一瞥那單子。風婉婷指尖刻意劃過的地方乃是來、池、有、仙四字。寓意來此有險。
風婉婷居然想得到用這種方式暗示她。她又不是呆頭鵝,來此有險如何不知?風婉婷自然也明白他們心裡有數,所以說示警是假的,不過是四皇女變相示好罷了。
看來風燁國不僅三大部族各有居心,皇室亦是各分流派呢。
林兮若笑笑,手指敲敲桌面,問:二殿下,飯要吃,名勝要玩,正事也要談,未知貴國對太子和在下在北境遇刺一事,有何交代?兇手是誰?有幾人?捉住沒有?打算怎生處理?
幾個問題炸彈似的砸下來,衆臣齊齊??辏覂纫黄o默,二皇子僵了僵,目光投向好容易支撐了來參加鍋貼宴的宰相,他知道林兮若來之前宰相曾經就此事請旨,卻不知道旨意內容。宰相大人手指緊緊攥著筷子,心中一瞬間千思萬量,陛下那旨意是萬萬不能當面對著林兮若說明的,但是現在毫無表示,也實在說不過去。半晌斟酌著道:……正在查辦,正在查辦,我風燁國上下,一定會給太子和玉簌公主一個交代。
林兮若咬著筷子,笑道:辦得好快,辦得好快。
風燁國衆臣齊齊天聾地啞,作茫然狀。
其實也不用辦什麼,茫茫人海,大海撈針的找那幾個兇手,著實難爲你們。林兮若話鋒一轉。衆人驚喜擡頭,便聽她道:俗話說殺人償命,打人賠銀。如今算是太子和我被你風燁國打了,咱們既然身份不同,也不用賠那俗氣的銀子,就割幾座城吧。
她說得輕描淡寫,衆臣聽得齊齊要昏。半晌,宰相顫聲道:……割……割城?
不用多,林兮若咔嚓咔嚓啃鍋貼,伸出一個巴掌,就這數便可以了,太子拿大頭。我拿小頭。
五……五座城……
是啊。林兮若微笑,前段日子我玄淵不是正和你們談著在你風燁國地圖上抹去幾個城的嗎?應該談好了吧?沒談好的話,我玄淵駐紮在玉森邊界的三十萬軍。和軒轅駐在延平邊界的三十萬軍,正好……她伸出手指,做剪刀狀,一剪,陰測測的笑。
你奈良城正好在玉森和延平夾角處。這麼一剪……咔嚓!
衆臣眼睫毛頓時一陣亂閃,都似被她那一剪刀給剪著了。
此事事關重大。事關重大,宰相抹汗,我等無權置喙,無權置喙……
此事是我等前來第一要事。林兮若肅然道:沒解決之前,我等無心遊玩。
那個……那個……宰相爲難著不知如何開口,他自然也知道那份遊玩安排荒謬,但是這段時間什麼事不荒謬?朝政混亂,衆臣惶然,說要立新主卻連新主是誰都不知道,陛下避在後宮不見人,旨意一份份遞出去,有時竟然是自相矛盾的,這種情形,他雖努力操持,卻也不過是堵東牆壞西牆,早已左支右絀,如今對方來勢洶洶,他一個區區人臣,拿什麼來應付?腦袋?
看陛下那行程安排,明擺著不願太子和玉簌公主留在奈良城介入皇權之爭,但是既然這麼不願意,爲什麼當初又要邀請?弄得如今騎虎難下?
如今風燁國皇宮情勢詭秘,宰相心裡一團亂麻絞著,實在想不明白,腦門上沁出汗,努力想岔開話題,林兮若卻沒那個耐心,從身邊取出一個盒子,笑道:我玄淵陛下有禮物命我親獻貴國陛下本人,嗯……本人!但是諸位安排的行程,看來是來不及覲見陛下了,這個……
她微笑著向二皇子一遞:您收下?
二皇手忙不迭站起退後:不敢不敢。
又遞向四皇女:您?
四皇女立起,拜一拜:臣女不敢僭越。
林兮若還沒來得及遞向宰相,老傢伙已經放下筷子退出好遠。
那就沒辦法了。林兮若放下盒子站起身,抓過那單子,要來紙筆,揮手一塗:明日行程取消,太子和我進宮覲見貴國帝后,就貴國盜匪打劫之事做國事商談,就這樣。
她行到門邊,回身,一笑,趕緊通知你家陛下好好準備,不要我進了宮,他老人家還沒來得及穿好睡衣。
夜色迷人,錦瑟樓明亮的水晶燈下,一場接風宴吃得暗潮洶涌,風燁國皇宮中,皇帝寢殿風蕭殿卻燈火黯淡,那一點微黃的光掩在重重簾幕後,在朦朧夜色中緩慢無聲的躍動,似欲待掙脫束縛的瓶中螢火,越不過無形的藩籬。大殿深處,幾無人影,自從皇帝病重後,說煩躁怕聽人聲,將近侍都趕出去了,現在很多事都是皇后親自在側伺候。
簾幕深處有碗匙交擊之聲,影影綽綽映出相對的人影,從輪廓看,似是一人躺臥於牀,另一人坐著,端著一個瓷碗正在喂牀上那人。
殿內很安靜,只聽見病人濁重的呼吸之聲。半晌,那坐著的人將碗重重往幾上一擱,道:你又不肯吃!枉我吩咐小廚房好生給你熬了三天!這聲音是女子聲氣,聽來不甚年輕,卻也不甚老。
簾幕中那人似乎說了什麼,那女子默然聽著,回答的語氣卻是不耐煩的,你果然爲那事煩心!我說了,不見!一陣低語聲,過了一會她依舊道:不見!那兩人不是東西!他們敢來風燁國?叫他來得去不得!
牀上那人咳了一陣,似有些生氣,猛然提高了聲音,怒道:你又犯那毛??!你拿什麼叫他來得去不得?說完又是一陣大咳。
女子靜默了一會,半晌道:你病成這樣,還管這些做什麼?又爲什麼一定要一直拖著此事?早些傳了給……
我風燁國皇位繼承從來都有神示,時機未到,沒有神示,違背祖宗慣例,要受天譴,你懂什麼!
那女子似是不服氣,還想反脣相譏,不知怎的,偏頭看了看內殿深處,卻又不說話了,半晌冷冷道:她好威風好煞氣,竟然拿所謂的遇襲做把柄,擅自更改本朝儀程!她想見,我們就必得要見麼?
她森然站起,一拂袖,將那碗筷都嘩啦啦拂到地下,跌落金磚地,豁啷啷跌個粉碎。她的聲音,比這細瓷跌碎之聲更尖更厲更冷幾分,好,來!讓她來!
同志們,咱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柞,但螞炸也有螞炸的活法。林兮若閒坐喝茶,瞟了眼下方客位的小賢,他混在護衛中進了驛站,此刻坐在她對面。
是捱過冬天多活一季,還是直接不蹦不噠就這麼認命,看你自己。林兮若蹺著二郎腿,瞇眼笑,所以,來吧,把你知道的內幕統統說出來吧,哪怕是一點點可疑的蛛絲馬跡。
她眼睛斜瞄著小賢。
小賢猶豫半晌,臉上神色變幻,似在斟酌一件極其重大的爲難事,林兮若也不催他,很有耐心的等,半晌小賢似是下了決心,慢慢站起,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包,無聲雙手捧過頭頂,向林兮若和公孫煊渁一遞。
林兮若看著他那分外肅然尊重的態度,眼一瞄,那方明黃錦緞上還有隱隱血跡,卻又不知道是誰的血,再看包裹著的物事方方正正,那形狀讓她聯想到一些要命的東西,心中咯噔一聲,暗喊:不會吧?難道,是玉璽?
小賢伸手打開,絹布一層層包裹得十分嚴密,最後一層深紅錦緞一掀,是一方白玉無瑕雕刻精美的印章,頂端黃金龍紐威嚴尊貴,印章底四個篆字清晰在目:風燁御寶。
玉璽!
原來有人不死不休千里追殺小賢,不惜引得驚動林兮若,竟然是爲了風燁國玉璽!
果然要命!
那邊廂,小賢也被這東西驚住,坐在那裡絞扭著手指,不安的搓著腳,連呼吸都亂了。
玉璽,一個國家的最高象徵,生殺予奪至高權力的代表物,多少人爲其生爲其死,爲其丟國棄家烽火不休,正如林兮若前世的歷史,一方和氏璧,一尊千年皇朝的傳國玉璽,記載千百年跌宕紛紜的戰亂史,經歷暴虐的秦、崛起的漢、放曠風流的兩晉、紛紜的五胡十六國、再入華豔的南朝,甚至去少數民族突厥遊玩一圈,重回豐滿的唐,直至在斑斕的五代不知所終,從此後帝王無璽,皇權再無真正歷史意義上的正統證明。
可以想見,這方風燁國玉璽一旦出現在別有用心者的面前,又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ps:
我的作品《極品紅顏劫》發佈了新章節《第一百一十二章 風燁御寶》 極品紅顏劫最新章節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