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從曼性格堅忍，凡事都喜歡往自己心裡藏，肚裡吞，對人的戒備心理尤其強烈，看似平淡的外表之下，掩藏的是一顆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心————這一點其實和盛繁頗有相似，也是當初盛繁會注意到這個女孩子的原因之一。

從這個方面來講，烏從曼的確和阿香很有幾分相似。

姜華雖然不比烏從曼性情那般隱忍，相比起來更加張揚外放，很多情緒的表達也頗爲直接，但她自己認準的東西，一向是秉持著死理，大有一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很多東西即使明知是錯的，爲了那一腔熱血，心裡的某種衝動，她還是會拋卻掉多餘的考慮，投入自己的全身心去做。

所以從這個方面來講，姜華和阿香其實也是相似的。

這兩個人代表的方面，恰好是阿香身上的兩個矛盾點，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就連盛繁也有些頭疼，不知道究竟最後該選誰來扮演阿香。

和姜華的那點兒舊事已經是過去了，如今的姜華託了盛繁的福才能東山再起，而且聲名更甚從前，不管是姜華還是盛繁，都沒有再攥著過去那點兒恩怨不放手的意思。

尤其是姜華現在的性格有了些變化，不再像以前一樣對盛繁始終懷抱著敵意，盛繁也不可能因爲那些原因就把姜華給刷下去。

有些拿不準地去問了衛睿的意見後，盛繁得到了讓她有些啼笑皆非的答案，“隨便你選誰啊，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我這不是害怕選錯人嗎。”盛繁訕訕道，“這個角色不管給誰，落選的都多少會有些失落，我想謹慎一點下決定，起碼不能以後被人詬病說選錯了人吧。”

衛睿轉了圈椅子，眼神終於從他面前那堆文件裡擡了起來，正面望向盛繁，挑起了眉峰，“你覺得你會選錯人？”

他手指曲起扣了扣桌子，對著面色糾結的女孩兒露出了些許戲謔的神色，“你可是圈內出了名的眼光好，還會選錯人？……盛繁，你大可不必這麼糾結，你可以對自己更有信心一點，不管選中誰，只要到了你這裡，你都會把她變成正確的選擇不是嗎？”

盛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是這樣嗎。”

總之，這個選人的問題很明顯在衛睿這裡是得不到答案的了，盛繁只能有些糾結地抱著劇本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而到了晚上的時候，讓盛繁有些訝異的是————姜華主動找上了門。

“能和你聊聊嗎？”眉眼依舊豔麗張揚，卻少了些初見時的鋒利的攻擊性的女人叩響了盛繁的門，衝著擡頭看向她的女孩兒露出了一個笑容。

竟然有幾絲隱約說不出的溫柔。

盛繁關掉了面前還在放著電影的電腦屏幕，又迅速地掃了掃面前桌子上的瓜子殼兒，這才招呼姜華坐下。

拉開凳子坐在盛繁對面後，姜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彎脣又是笑了笑，“你還是這麼喜歡吃瓜子，記得以前在劇組，你也是這樣的。”

她面上隱約帶了幾分追憶，使得她一向有些傲氣逼人的五官少了幾分攻擊性，多了幾分柔和。自從盛繁和姜華認識以來，這好像還是對方頭一次用這麼淡定的語氣和她交流。少了那些惱羞成怒和咄咄逼人，此時的姜華看上去也並不是那麼地討人厭。

“是啊……沒想到你還記得。”盛繁眸光閃閃，嘴角也微微帶出了幾分笑意。

她是真的沒料到，姜華會主動地來找她。姜華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驕傲又好面子的。

————最近盛繁和《光》劇本簽訂授權合約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劇本在工作室內也已經都傳閱遍了，在這三個戲份最多的主角里面，盛繁要了阿容的角色，以她素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性子，剩下唯一一個女性角色阿香多半就是在烏從曼和姜華之間挑人了。以姜華在圈內這麼多年的經歷，不可能不知道她現在主動找上盛繁，在其他人眼裡看來會是什麼意圖。

但她還是來了。

盛繁突然就有些好奇，姜華來找自己到底是爲的什麼。

她沒有主動開口問，姜華也沒有接著開口說什麼，房間內的氣氛一時之間就安靜了下來，兩個曾經站在對立面的女人靜默許久，最後還是姜華自嘲地笑了笑，率先開了口。

“其實有句話，我很早就想對你說了，我想也許你壓根兒就不在意……但是這畢竟是我欠你的，所以……盛繁，我必須要對你說聲謝謝……”她的語速拖得很慢，像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斟酌，眼神挑起看向盛繁時，有一份她自己或許都沒注意到的緊張和在意。

她其實早就知道，她和盛繁是做不了朋友的。

不管是當初初見，還是後來二人完全地走上不同的路，擁有了不同的命運，不管是哪一個時間節點，都不會存在一個‘或許’，能讓她和盛繁成爲朋友。

即使盛繁曾經救了她。

姜華的內心對於盛繁的感情是很糾結的，一方面，她又有些嫉妒盛繁的好命和遠超衆人的天賦，心底的不甘心在叫囂著讓她奮力去超越盛繁做下的成績，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認，盛繁的心性比她好上太多，即使她曾經針對過盛繁，對方依舊能在她困頓之時拉她一把————即使這樣的小舉動對於對方來說輕而易舉，姜華也不得不低下頭承認一句，到底盛繁是幫了她的。

她不能再做出任何於對方不利的舉動。

一點，一絲，哪怕只是心底想想也不能。

她還是有良心的。

姜華舔了舔已經有些乾涸的脣，繼續說下去，“可能時間間隔得有些久，但我確實，一直沒能找到對你說這番話的契機。我很感激你爲我所做的一切，也許這並非是你的本意，但你的確是挽救了我的演藝生涯，以後你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快速笑了笑，掩蓋掉眼底的那絲不自然，“我……會盡力的。”

盛繁一直安靜地聽著姜華的話，等她說完話，才擡頭靜靜地望進了她的眼裡，目光裡似有打趣之意，“那如果，我把阿香這個角色沒給你，而是給了烏從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