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明安王府大婚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呢？新娘被人下毒，東宮太子命人圍了明安王府……
戰凌雲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場面。他的新娘髮絲凌亂，從鼻口流出的鮮血糊了半臉。
他涼薄的雙眼掃過皇帝，聲音不帶一絲少年的輕狂，讓人聽來低沉冷靜，“想必皇上和太后都知道，在大婚之前，我一直以爲夜大小姐是夜闌珊，也一直以爲自己娶的就是夜闌珊。直到新婚那晚，我才知道換人了。”
這不是什麼秘密，在座的人心裡都一清二楚。只是這麼久以來，大家都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從未真正捅破這層微妙的窗戶紙。
甚至混世魔王吃了這個暗虧竟然沒鬧到朝廷大殿上，這也讓太后和皇帝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卻在猝不及防間，戰凌雲又把這事兒給翻出來了，“換人我沒意見，可要在我大喜之日殺我新娘，再冤枉我殺人，我卻是不能容忍。”
太后聽得稀哩糊塗，眉頭蹙了起來。
早前，她知道大婚之夜明安王妃被下了毒藥，那不是夜闌珊乾的嗎？難道現在又不是了？
夜風華微微一頷首，“回太后，當時臣婦與闌珊妹妹諸多過節，一直以爲是她派人對我下毒。可後來抓到了這個靈姑，我才發現，事情並不像臣婦想的那般簡單。”
太后仍舊蹙著眉。
皇帝臉上也看不出多少表情。
只是他和應公公快速對視的那似有若無的一眼，依舊沒能逃過夜風華的眼睛。
她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繼續說下去，“靈姑就是那個對臣婦下毒的丫環。她以爲臣婦死了，隨後即逃之夭夭，不知所蹤。”
太后的眉頭蹙得更深，心驚明安王府竟能讓人如此來去自由，看來是該加強守備了。
又聽夜風華娓娓道來，“靈姑逼迫臣婦喝下毒藥的樣子實在太深刻，臣婦憑記憶將她的容貌畫了出來。之前臣婦將畫像交給況大人，希望五城兵馬司能替臣婦找到她。”
她頓了一下，轉過身，朝著況忠良輕一點頭，“有這回事吧，況大人？”
況忠良忙向在座大佬鞠躬回話，“確有其事。”說完之後，冷意從背上升起。
他忽然意識到，明安王爺之前已經對他不信任了。
果不其然，明安王爺冷冷道，“畫像交給五城兵馬司以後，一直沒抓到靈姑，抓到的全是不痛不癢的小角色。本王這纔派出黑騎侍衛抓人。”
況忠良臉如土色，抱拳低聲道，“下官慚愧！”
夜風華淡淡一笑，一樣是涼意襲人，“況大人也有況大人的難處，我們都能理解。既然五城兵馬司不能還我一個公道，那我們只好自己來。”
況忠良再想辯解，已然插不上話。
明安王爺淡漠的目光掃過，“從‘三銅會’引出顧大小姐的案子，再從此案查到容湘頭上。最後會指向誰，難道還需要本王來說嗎？況大人左右爲難，本王並不責怪。所以本王抓到靈姑後，沒有立時送進五城兵馬司，而是關押在王府的地牢裡。”
頤妃終於氣得忍不住，“明安王爺，你說最後會指向誰！沒有證據，本宮看你敢不敢胡說！”
夜風華幽幽回敬，“頤妃娘娘，這是辦案最基本的推理過程。三銅會是容湘的三銅會，容湘是四皇子的隨侍，您要說四皇子跟三銅會一點關係沒有，說出去誰信？”
頤妃驟然跪倒在地，向太后和皇帝哭訴著，“我兒清清白白，對什麼‘三銅會’毫不知情！求太后明察！求皇上明察！”
明安王爺夫婦也齊齊跪倒在地，異口同聲，“求太后明察！求皇上明察！”
一時殿內氣氛緊張。太后和皇帝互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一些微妙。
太后沉吟片刻，讓跪著的人都起來。又見況忠良似有話要說，便微擡了下巴，緩緩道，“況大人有話請說。”
況大人眉頭緊皺，似乎一直有一個疑團沒想通，“假設是四皇子指使靈姑下毒要害死明安王妃，那麼他的動機是什麼？”
他倒不是作秀，而是的確沒想通。
夜風華點點頭，“問得好。本來我也沒想通，爲什麼有人要毒害我，所以一直以爲是闌珊妹妹派人動的手。直到東宮侍衛圍了明安王府，我才恍然大悟。”
戰凌雲挑眉，“太子耳根子軟，想來不必我說。他到底是聽了什麼人的挑唆帶人包圍王府，要捉拿我歸案，其實一查便知。”
他將目光投向頤妃，仍舊是冷冷一笑，“東宮太子跟明安王爺兩敗俱傷，那誰得利最大，想必娘娘心裡有數。”
“簡直一派胡言！”頤妃氣急，手指抖得不成樣子，“我兒從未覬覦過太子之位！”
四皇子有沒有覬覦太子之位，已然不用考慮。此前風頭誰最勁？誰隱有後起之勢？
況忠良心裡不是沒數。也是在此時，方想通很多此前想不通的問題。
夜風華的妹妹夜闌珊被指婚給四皇子，而夜闌珊卻一直是太子妃熱門人選。
傳說夜闌珊與四皇子早已互通心意，卻又遊走於太子身邊。
若是她把四皇子毒死夜風華的消息傳給太子，再慫恿太子與明安王爺鬥個你死我活，她的愛郎四皇子絕對是漁翁得利的不二人選。
那麼，夜風華懷疑夜闌珊曾參與下毒就不足爲奇了。
況忠良能作如是想，太后當然也在一瞬間明白過來。就連喊著“求皇上明察”的頤妃娘娘也剎那間呆立當場。
一切，真的都指向四皇子明瑭。
戰凌雲道，“靈姑關在我王府地牢中都被人潛入殺死，這很顯然是要滅口。我要求查明殺人男子的真正身份，看他是不是三銅會成員。”
夜風華視線瞥過皇帝的臉，見對方終於不再端坐，而是不耐地換了個坐姿，心頭不由一陣快意。
大魚，要上鉤了！
現在就看誰更沉得住氣！
原主的大仇能不能報，很快就會見分曉。
她朝著太后和皇上微微一福，“臣婦有個不情之請！臣婦希望仍舊把這案子交給況大人全權查證！臣婦相信，況大人一定會給臣婦一個滿意的答案！”
戰凌雲點頭，似是附和王妃的提議。
況忠良又是一驚，總覺得被明安王爺夫婦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