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
“你本該是嫡女，卻因爲(wèi)顏夕而白受了這麼的苦；本該嫁給三皇子，卻硬生生被禪悅搶了你的位置；如今又被你爹設(shè)計嫁給了這病怏怏的二皇子，纔剛嫁過去又遭人追殺，差點就……這老天爺怎麼對你如此不公平啊？世人都說那二皇子被燒得面目全非，性格又怪癖殘忍，傳說他每到月圓之夜都要喝人血呢，最糟糕的是，他身患奇毒，命不久矣，你若有了子嗣還好，若沒有，他又歿了的話，你就只得守一輩子寡了。雖然富貴，但卻悽苦難耐。曦兒啊，每想到此，我的心就……”
老夫人說不下去了，臉上滿是悲傷，竟是老淚縱橫。她的夫君死的時候年僅二十八歲，沐卿若是遺腹子，她也是受了很多的苦纔有今日的安逸和富貴的，又怎忍心讓自己的孫女受這樣的苦？
蘇瑾一怔，心裡一滯，彷彿有什麼人惡狠狠的揪她的心肉一般，疼痛。
她還沉浸在發(fā)現(xiàn)納蘭昊暘就是日天的驚喜之中，還在因爲(wèi)沒有錯失了這份難得的深愛而覺得幸運，老夫人的話卻像一根棒槌，狠狠地敲打下來，她這才發(fā)覺，自己竟然忘了昊暘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了。若是找不到解藥……
眼中不禁有了薄霧，但又怕老夫人更加擔(dān)心，她低下頭吐了口氣，壓抑下心裡的落寞和傷感，才緩緩擡起頭來，噗嗤一笑，說道：“奶奶，你也知道傳言這東西是多半不可信的，我不也被傳成什麼女鬼附體了嗎？更有人說我貌如夜叉呢。您覺得我像夜叉麼？”見老夫人搖搖頭，她又說道：“所以，光聽別人怎麼說是不行的，還得親眼所見才行。我嫁給二殿下這麼久，可沒發(fā)現(xiàn)二殿下怪癖殘忍。二殿下哪裡有他們說的那麼可怕啊？其實他不但溫柔還很細(xì)心呢，待我更是如珠寶一般，我臥病在牀的這段時日都是他親自照料的，不然我又怎能好得這麼快？至於相貌……我也不是什麼傾城美人，又怎能奢求夫君是翩翩公子？他相貌雖醜，卻勝在有一顆真心！燁”
說到“相貌醜陋”這四個字，蘇瑾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若是納蘭昊暘知道自己說他相貌醜陋，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眉毛都翹起來？他這個人啊，總是扮冷漠扮深沉，其實他笑起來可是很好看的。
“至於他的病……奶奶您也應(yīng)該聽太后說了，那並不是病而是中了毒，所幸的是皇上已經(jīng)尋到了毒王的徒兒楚華楚大夫，過段時日便能徹底清除了。”
老夫人將信將疑地說道：“他若真疼愛你，今日也算是你出嫁後第一次回門，爲(wèi)何他沒有陪你回來？誣”
“奶奶啊，您是金睛火眼，我又怎會隱瞞您呢？”蘇瑾嘆息道：“二殿下確實是打算今日陪曦兒一起回來探望奶奶的，只是昨夜二殿下冒雨去給我買天香樓的秘製雞湯，不慎感染了風(fēng)寒，舊疾又復(fù)發(fā)了，咯血不止，折騰了一晚，直到天亮他才勉強睡著。可是曦兒動身的時候他卻又堅持要跟著來，說作爲(wèi)孫姑爺必須來探望您，曦兒好說歹說他纔不情願地留下了。不過他讓我轉(zhuǎn)告您，待過幾日他身子好些了，便請您去天香樓進膳，他好向您賠禮道歉呢。”
聽她這麼一說，老夫人的神色總算多雲(yún)轉(zhuǎn)晴。楊媽媽察言觀色，忙在一旁說道：“老夫人，三小姐她不會騙您的。您沒看她一說起二殿下，那眉宇間可是甜蜜得很哪。三小姐說二殿下對她是真心的，這話老奴也相信，只因爲(wèi)今日老奴聽青衣說了一件稀奇事。”
蘇瑾一愣，老夫人也來了興致，楊媽媽偏只是抿嘴笑著不吭聲，急得老夫人猛地拍打了一下她的手，佯怒地啐道：“好你個丫頭，竟然敢吊起我胃口來了，欠扁麼？”
楊媽媽這才笑嘻嘻地說道：“三小姐三朝回門那日雖然中途出了事，沒能進門但二殿下還是依照禮數(shù)將禮物送了過來，最稀奇的是，那禮物竟然是一隻金豬，一盆壽桃，一盆發(fā)糕，一尊白玉觀音，一幅畫卷，兩隻雞，以及半籃子新鮮水果。當(dāng)時大夫人見到這些禮物險些氣炸了，四夫人也說二殿下不給沐府面子，這回禮實在太窮酸了。老爺?shù)哪樕膊辉觞N好看，不過他還是把這禮物收下了。老奴本來也覺得二殿下是故意想要羞辱沐家，但此時聽三小姐這麼一說，老奴便立即明瞭二殿下的用心，他是在向沐家人表明他是真心喜歡三小姐的啊！”
老夫人轉(zhuǎn)念一想，也恍然大悟。這些禮物除了那尊白玉觀音，其餘的都是按照民間婚嫁習(xí)俗備下的回禮啊！她皺著的眉頭總算完全舒展開來，笑得合不攏嘴，“好！好！總算這小子慧眼識珠，懂得曦兒的好，總算菩薩保佑，陰差陽錯地許給曦兒一個好夫君啊！這可是我這些日子以來除了顏夕的事外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蘇瑾只覺心頭溫暖，又極爲(wèi)感動。不管老夫人當(dāng)初爲(wèi)何對自己不管不問，待自己險些冤死之後纔開始對自己好，但就衝著今日這些話，和她爲(wèi)自己的婚姻而做出的努力，自己便只會只記得她的好。
蘇瑾鼻頭微酸，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哽咽道：“奶奶，謝謝您待曦兒這麼好。”
“說什麼傻話呢，你是我的乖孫女，我不對你好對誰好？禪悅她們雖然也是我的孫女，卻沒有一個像你這般懂事又孝順的。”老夫人輕輕點了點蘇瑾的額頭，眼裡滿是慈祥和寵溺，可是須臾之後她卻有些哀傷起來，嘆息道：“我們沐家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害死你孃的竟然是你二孃，現(xiàn)在羽靈死了，祈悠又不知去向，只怕亦已經(jīng)是兇多吉少……我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於四房了，她若生下的是兒子，我沐家就真正有後了，若不是……唉，不過是孫子又如何呢？我連個兒子都靠不住，待孫女長大，我都成一抔黃土了。”
沐卿若已經(jīng)將沐祈悠的名字從宗譜裡劃掉了，所以沐家現(xiàn)在算是無後，於初秋腹中的孩子就顯得特別珍貴。老夫人這段時間天天吃齋唸佛，就盼著於初秋的肚子裡能蹦出個孫子來。楊媽媽的臉色微變，朝蘇瑾使了個眼色。蘇瑾會意，將放在茶幾上的食盒提了過來，笑道：“奶奶，曦兒做了些芝麻菊花糕，甜而不膩，您嚐嚐看吧。”
老夫人聞到那香氣，那憂慮和傷感彷彿一掃而空，吃了一塊更是讚不絕口。蘇瑾鬆了一口氣，又和她說些趣事笑話什麼的，逗得她樂呵呵的，心裡卻暗暗決定，不管將來如何，她一定要好好保全老夫人的性命，讓她永生無憂。
老夫人又問她在二皇子府裡的生活，她也一一答了。本想問老夫人沐禪筠知道自己即將嫁給安南國太子做側(cè)妃之事，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沐禪筠也不是什麼善茬，以前害沐羽曦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自己爲(wèi)何要這麼好心去關(guān)心她的婚姻大事呢？
沒過多久倚翠就進來稟告說夫人們已經(jīng)到了花廳，蘇瑾才知道竟然不知不覺地到了午膳時間。待她扶著老夫人來到花廳，衆(zhòng)人便上前一一向她和老夫人行了禮。林嬿姬自然是不會來的，既然有了身體不適這個理由，不來倒也是正常的。慕容瑛卻是與昔日大大不同了，她穿了一身深紅色錦裙，臉上也經(jīng)過細(xì)心妝點，便多了幾分美豔和精明。於初秋離預(yù)產(chǎn)期還有兩個多月，但肚子卻是極大，走路得要兩個丫鬟扶著了。她膚色紅潤，神色更是得意洋洋的，彷彿她此時已經(jīng)是大夫人一般，不過她和慕容瑛關(guān)係還是很好的，依舊姐姐姐姐地喚個不停。慕容瑛也待她如親生妹妹一般，語氣裡帶著寵溺的意味，這看在老夫人眼裡，對慕容瑛自然也就更滿意了。
沐禪筠卻沒有出現(xiàn)，聽說是三皇子府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沐禪悅突然鬧著要自殺，衆(zhòng)人哄不住，只好請她過去勸說一番。林嬿姬聽到這消息險些暈厥過去，沐禪筠就只能獨自一人去看禪悅了。沐卿若也沒有回來，說是要事尚未處理完畢，讓他們先進膳，又特地讓家丁悄悄轉(zhuǎn)告蘇瑾，先不要急著回去，待他回來再走，因爲(wèi)他有些話要對她說。
沒有他們兩人在場，老夫人有些不高興。她不高興，衆(zhòng)人也不敢高興，這頓午膳便在衆(zhòng)人的默默無語中很快地結(jié)束了。飯後，老夫人要歇息，蘇瑾便和慕容瑛她們一起退了出來，她已經(jīng)急著要去看納蘭昊暘給自己的情信了。
只是還未走出敬林齋，一個看起來有些面生的丫鬟卻忽然追上來，恭謹(jǐn)?shù)卣f道：“郡主，三夫人和四夫人請您到琉璃小築品茶閒聊。”
品茶？她對茶道不怎麼感興趣啊。更何況，慕容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蘇瑾想起方纔在午膳時她偶然捕捉到的那記飽含了憤恨和殺機的眼神，心一動，掩嘴打了個呵欠，應(yīng)道：“我困了，想先歇息一番，這茶就不喝了，你去轉(zhuǎn)告三夫人和四夫人，就說改天我再請她……”
“郡主，您難道不對這個感興趣嗎？”那丫鬟似笑非笑地應(yīng)道，從袖子裡抽出一個物件，一反手，平攤在她的面前。
蘇瑾的眼睛倏地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