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錚不說話盯著人看的時候，還是挺讓人心頭髮虛的，到底是上位者。
孟明憂卻神色自若地笑，“怎麼了嚴部，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孟明憂尾音是上揚的，嚴錚再不回答就不禮貌了。
“沒有。”
他拿出一根菸，打火機剛打開，就被秦長安出聲阻止，“嚴部，我有咽炎。”
他家棠棠聞不得煙味。
嚴錚頓了頓，“你大哥二哥見著我都是叫嚴叔的。”
“我跟他們沒關係。”秦長安拉過孟明憂的手，握住，“我跟我夫人才有。”
“什麼時候脫離的秦家？”嚴錚問。
“剛剛。”
秦長安神色自若。
嚴錚一陣沉默。
這爛泥一樣的圈子裡，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好男人，以前死哪兒去了，怎麼不出現，好給他當學習標兵。
嚴錚放下煙和火機，“說說你們的來意吧。”
孟明憂笑說，“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來意，就是聽說嚴部把夫人送回徐家了，小九和明萱都挺擔心的，可又拉不下臉來關心嚴部，所以我就替他們來了。”
“我夫人早就死了。”嚴錚說。
“看我這記性，徐雨禾似乎是個小三。”孟明憂說這話時，視線緊盯著嚴錚。
嚴錚面色無波，沒有反駁。
於是孟明憂又說，“似乎還是個替身。”
嚴錚緩緩握緊右手，“你該慶幸，你是明萱的姐姐。”
“我要不是明萱的姐姐，嚴部就會讓人把我丟出去嗎？”孟明憂笑。
“沒錯。”嚴錚眸色冰冷，“秦家也保不住你。”
這是什麼地方。
還沒有人敢在這裡，跟他叫板。
秦長安微默，這是事實，秦家保鏢都沒能進這個地方，只能在別墅區域大門外等，所以來這裡之前他一度很擔心，可棠棠告訴他說不會有事。
他選擇信她。
“那幸好明萱可以保住我。”孟明憂神色自若。
嚴錚沒說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
“明萱手腕上那個鐲子，是嚴夫人當年離開時摘下來還給嚴部的吧。”孟明憂忽然提起這茬。
“孟明憂！”
嚴錚摔了茶杯，神色徹底冰寒。
嚴錚擡手的那一瞬間，秦長安一把將孟明憂護進懷裡，直到發現茶杯不是朝他們砸來，而是砸在地上的，他才悄然鬆了口氣。
“別緊張。”孟明憂拍拍秦長安繃緊的手臂肌肉，“我有明萱牌護身符，嚴部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我可以讓人把你請出去。”嚴錚寒聲。
孟明憂笑，“那我多沒面子，那麼多人看著，我沒面子不就是明萱沒面子。”
“……”
嚴錚知道，這個女人在一步步踩他底線，偏生他還被逼得節節敗退。
她有所依仗。
他卻只有顧忌。
“嚴部，現在開始您別把我當晚輩，也別把我當明萱的姐姐，您就當我是從臨城來的，認識嚴伯伯和嚴伯母的一個朋友，您看怎麼樣？”
孟明憂提到林如雪，嚴錚眼底的冷意散去大半。
臨城早就是他兒子的天下，他兒子狠勁兒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離開臨城之前就封鎖了林如雪的一切消息，他派去臨城打探的人一無所獲。
“可以。”嚴錚靠向沙發，“但你不是失憶了，你拿什麼跟我聊。”
“我是失憶了，不是失智了。”
“……”
嚴錚看了秦長安一眼，難怪暴戾陰沉的秦家三少爺會被訓得這麼乖。
確實是個難以對付的。
“嚴伯伯本來姓崔，名鶴鬆，可他爲什麼會改名換姓嚴世成，嚴部猜得到嗎？”
孟明憂試探夠了，終於進入今日正題。
嚴錚不自覺地握拳，“爲了漠九。”
“嚴伯伯知道小九早晚會知道身世真相，早晚會回京都替嚴伯母報仇，可他不希望小九的名字是京都這邊取的，所以乾脆改名嚴世成，這樣便省去小九將來認祖歸宗後改名換姓的麻煩。”
孟明憂接過秦長安遞來的茶，抿了一口，“可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嚴伯伯要保護嚴伯母，二十六年前的嚴伯伯根本應付不住來自京都的報復。”
嚴錚心臟擰成一團。
“嚴伯母爲什麼只有小九一個孩子，她和嚴伯伯後來在一起那麼久，爲什麼沒有再生一個，是她不想還是嚴伯伯不想，嚴部有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嗎？”
嚴錚閉眼，像是在極力剋制某種情緒。
孟明憂讓他緩了一會兒，繼續說：“毫無疑問，嚴伯母在那場綁架案中，受過很嚴重的傷，不然也不會在小九還沒成年的時候，就撒手人寰。嚴伯伯愛她入骨，自然不會讓她在身體極差的情況下二次受孕。”
秦長安抿脣。
這點他沒有嚴伯伯做得好，他要反省。
“還有什麼，一起說。”嚴錚聽孟明憂停下來，緩緩睜眼。
他承受得住。
“小九可能永遠也不會告訴嚴部，當年嚴伯母所受過的傷害，至於那場綁架案裡的人，小九應該早就動手收拾了。”孟明憂看著嚴錚，“小九沒想過讓嚴部替他母親報仇，回到京都後也一樣，小九不會在嚴部面前賣慘。”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但小九不是那個會哭的孩子。
所以小九在明萱身上，也受到了一樣的傷害。
她得替小九哭一哭。
這輩子她不想再有任何意外。
嚴錚在這個位置這麼久，能量還是挺大的。
“他就沒想過認我。”嚴錚嘶聲。
孟明憂輕嘆，“您做了什麼讓他必須認您？”
“……”
“崔鶴鬆爲了小九終身沒要自己的孩子，對小九視如己出，他一輩子的家產全都給了小九，傾盡心血將小九教育得這麼優秀，他甚至對明萱也視如己出。他痛失所愛之後，沒有跟著愛人離開，因爲他知道林如雪最放不下的就是小九和明萱，所以他熬到油盡燈枯熬不下去，熬到小九成年，熬到小九可以獨當一面，才放心地離開。”
孟明憂看著嚴錚額上的青筋，一字一頓，“您要是想在小九心裡佔有一席之地，那您至少得有崔鶴鬆十分之一愛小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