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突然明白陳姬之意,她在拉籠自己,可她不願參與孫周後宮之事,她看向揚幹,想不到這小子倒也知事,他對陳姬印像不好,語氣自是不悅。
“你有良藥,本該獻出,何須在這裡自喻功高?辛夷要陪我去鹿囿,無事少來尋她,她可不比你們這些姬妾,狐媚礙事。”
衆(zhòng)姬臉色“唰”的一下蒼白,陳姬恨得咬牙切齒,她在這公孫面前屢次受辱,可又實在拿他無責(zé),暗忖著,等那日在孫周面前受寵,定要好好告他一狀。
辛夷聽言,想笑卻也按耐住,她拉了拉公孫衣袖,搖了搖頭。
揚乾冷哼一聲,隨著辛夷走開了。
見著兩人遠去,衆(zhòng)姬鬆了口氣,開始議論紛紛,爲(wèi)陳姬鳴不平。
“那位婢女有何能奈,無非救了公孫一命?!?
“可別小看此婢,得公孫維護,姬夫人也對她客氣?!?
“如此,不也被君上關(guān)過暗室?”
“然,君上曾親自抱她出來……”
“住口?!标惣柭暤?,衆(zhòng)姬位份低,皆不敢出聲,陳姬也感到自己失態(tài),如今她不能樹敵太多,於是,她又收斂怒氣,臉色僵硬難看。
想說什麼,衆(zhòng)姬又都紛紛退開一步,她咬咬脣,拂袖而去。
孫周與欒書,韓厥仍商討著祁田一事,突然莢慌慌張張來報,
“祁田在牢中自刎了。”
衆(zhòng)人皆驚。
孫周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子襖,子襖皺眉搖頭。
孫周令道,“傳醫(yī)者?!?
欒書抿嘴不語。幾人匆匆趕到廷尉獄,這裡己跪了一大片。
祁田雖然被關(guān),但畢是公室中人,在“刑不上大夫”的時代,對這些公卿大夫是極爲(wèi)客氣,只要不是謀逆大罪。
祁田被安置在廳室,早有醫(yī)者上前診治。
“如何?”孫周問道。
醫(yī)者搖了搖頭,表示此人己斷了氣,這時廷尉手持一張帛書,上前說道,
“稟君上,今日送食發(fā)現(xiàn)祁公己懸於樑上,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此書。”
孫周接過細細閱來,只見上面寥寥數(shù)句: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某深受國恩,豈能行小人之舉,某位至公卿,尚有面目入詔獄?某受小人污衊,可殺不可辱,至此,不能再伺君左右,嗚呼哀哉!願君保重,吾君萬年!
孫周閱此,心爲(wèi)之一動,帛書竟從手裡滑落。
“是我害了祁公也?!?
欒書急急拾起,看後思略片刻,“君上,祁田雖有罪,但不至於死,微臣想到一策,可還公室名聲,安國人之心?!?
孫周又眼一亮,“欒卿請言。”
次日,朝堂。
孫周拿出祁田遺書,讓莢宣讀,莢聲情並茂,讀得衆(zhòng)臣心寂寂,接著孫周面色悲哀,“祁公有罪,本該受罰,然,若是有人中傷,以亂我朝庭不穩(wěn),寡人必重罰?!闭f完,目光朝夷羊五,清沸魋二人看來。
二人嚇了一跳,不明所以。
這時,只聽孫周又道,“韓卿,你把近日調(diào)查結(jié)查告之衆(zhòng)人。”
“喏?!表n厥持笏而出,行禮道,“經(jīng)微臣所查,祁公並無挪用公室錢財,只因小吏漏記造成,祁公在爲(wèi)大司農(nóng)時,還時常救濟農(nóng)人,微臣府上正有農(nóng)人願意出來做證?!?
什麼?衆(zhòng)臣皆訝,夷羊五,清沸魋睜大著雙眼,不可置信,夷羊五“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胡言,微臣明明查有證據(jù),而證據(jù)己交給了韓大人……”
韓厥說道,“不錯,你所遞的,韓某己看了,全是污衊之詞?!?
“怎會是污衊之詞?”夷羊五怒氣力爭,清沸魋也急急跪了下來,“微臣可以作證,那些證據(jù),真實無誤?!?
韓厥聽言冷笑道,“如此說來,祁公挪動錢財,及正卿也有參與,都是準確無誤?”
二人聽了一驚,市間傳聞,正卿受牽連,他們正不知所措,幾次找欒書商量,卻被拒之門外,二人本想今日下朝後,再尋時機,誰知,朝上卻發(fā)生這一幕。
此刻,欒黶持笏出例,“正卿對國忠心,怎會如市間傳聞,如今一切,全是此二人搬弄是非,夾私恨陷害祁公,不僅至祁公受辱而死,污我公室大員,至朝庭動盪,甚至君上名聲受損,二人道底是何居心?”
面對欒黶的指責(zé),二人卻是癱倒在地,無法想像,數(shù)日前,欒黶還對他們稱讚有佳,怎會變化如此迅速?
二人本是嬖臣(弄臣)出身,身份卑微,不比那些有根基的大家族,再者,並非諳曉朝中之事,加之二人以往仗著欒書做威做虎,早己引得衆(zhòng)臣不滿,此番,更是無人爲(wèi)他們出言。
二人緩緩看向欒書,見欒書微閉雙眼,一言不發(fā),這才恍然大悟,他是要棄之不顧了。
一時間,沒了主意。
孫周怒而起身,“寡人推出新政,是爲(wèi)團結(jié)衆(zhòng)人,以壯大晉國,二人卻藉此擾亂我朝,其心該誅,來人,把此二人棄於市,沒收府上錢財,分發(fā)國人,併發(fā)公告,平祁公之‘罪’,正欒卿之名,全因二人恐是他國奸細,望國人不要受其矇騙,寡人新政將繼續(xù)推行,包括降低賦稅?!?
此言一出,有心人看出了明堂。
自從中行偃阻止降低賦稅這一新政時,此後在朝堂上儘量少言,此番不覺微微勾起了嘴角。
欒書也微微一驚,誅滅二人是他所提,用以安國人之心,也爲(wèi)撇開他的嫌疑,可他並非同意降低賦稅,此番孫周提及,突然覺得爲(wèi)他人做了嫁衣。
然而,此刻此番情景,他卻無法提出反對,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凝問,祁公是自刎還是他殺?
韓厥心中一跳,聰明的他又怎能不明白,孫周滅夷,清二人,再斬欒書左右,乘機提出降低賦稅,安撫國人……這一切,一招接一招,步步緊扣,即使欒書反對,也不敢提出,因他爲(wèi)了自保名聲,“出賣”了夷,清二人。
韓厥不由得擡起頭,好一個孫周,晉國國君!
知贏,士魴看向韓厥,以爲(wèi)他與國君有此一謀,趙武向來不熱衷於政事,卻越來越佩服孫周。
夷,清二人早己抖得說不出話來,只以怨恨的眼神瞪著欒書。
這就是一個棋子的命運,他們以爲(wèi)能一朝昇天,但嬖臣終是嬖臣。
二人己被拖走,接下來,孫周又悲傷的表示對祁公的哀悼,隨即宣佈,祁氏族長之位由祁公之弟祁奚擔(dān)當(dāng),並爵其位,祁奚公而無私,他的言行受到孫周稱讚,也隨之成爲(wèi)衡量是非曲直的標準,衆(zhòng)臣皆無異。
朝畢,欒書父子急急上了馬車離去,車上,欒黶似有不解,“阿父爲(wèi)何同意降低賦稅?”
欒書撫髀(bi大腿)大嘆,“我是中了孫周的奸計。”
什麼?欒黶驚鄂,欒書揮揮手,“回去再說。”
孫周留下韓厥,不再有所顧及,他己漸漸的穩(wěn)定了自己的君位,這些日子來,貼身寺人奴婢,早己換了一乾二淨(jìng),麒麟殿的人,全是心腹,正如他所說,整個,整個晉國都將是他的。
韓厥跪在堂下,有些激動,“晉國爭霸有望呀......”他竟說不出話來,孫周扶起他,只聽他又道:
“君上年輕,謀略不輸任何士子?!?
孫周道,“韓卿可覺寡人心恨,犧牲了祁公?”
韓厥搖搖頭,“祁公貪污之罪己證實,君上這是保了祁氏家族,只是。”韓厥隱隱擔(dān)憂,“若讓欒書知祁公並非自刎……”
孫周皺眉道,“祁公的確是自刎身亡,寡人沒有下令。”
“???”韓厥微驚,“祁公性子,微臣瞭解,他怎會自刎?就算他承認所犯之罪,也無非是削其爵位而己。”
孫周也有凝問,“幸得韓卿提醒,此事寡人得細查。”
藉著此事,朝中又是一番大肅清,孫周怎會放棄打擊欒書勢力的機會,如此一來,衆(zhòng)多中立的臣工,開始紛紛朝國君“倒戈”,欒氏勢力開始衰退。
然而,前朝如此,後宮卻又是另一番情景,孫週日日夜宿關(guān)雎宮,對欒姬寵愛有佳,看似對欒氏一族仍是十分信任。
衆(zhòng)臣越來越不明白這位少年君王的心思。
入夜,辛夷悄悄提著食盒來到囿林。
此時,寒風(fēng)肆意,但她不覺寒冷,反而有一陣激動,她跪坐於木槿樹下,從食盒裡取出美酒,肉食一一擺放在面前,心中默默唸著,“阿母,琿弟,堇今日是真心喜悅呀……”
“夷羊五,清沸魋己誅,當(dāng)初他們是如何迫害郤氏,終得其果?!?
“欒書氣數(shù)將盡,堇的心願是手刃於他,阿母,琿弟可有瞧見堇的所爲(wèi)?可感到高興?”
說完,辛夷擡頭看著天空,陰黑的天,只有少許星辰,“夏姬說,人所歿,會變成天上繁星,而你們又在那裡?”
…….
拜畢,辛夷急急收拾東西,回到屋子,然而,卻瞧見櫻跪在門外,滿臉淚水。
“出了何事?”
櫻驚喜的擡起頭來,“你可回來了,君上……”她朝屋子呶呶嘴。
孫周又來了?
辛夷有些恍惚,這幾日,他都宿在關(guān)雎殿,引得衆(zhòng)姬早己不滿,今日晨風(fēng)殿請安,姬夫人乘機發(fā)難,指責(zé)欒妍不要迷了君心。
如此,他就來到她這裡?他把她當(dāng)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