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薄薄的雪,明月光又一次站到了夜晚的操場上。雖然季燁岑不見她,但她還是每天都來,不跑步,只是一個人等著。
有簌簌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緊接著是冷冽的聲音,“喂,你敢偷懶?!?
明月光艱難的回頭看他,藏在口罩下的嘴脣無聲翹了起來。她從不知道,會有這樣一個人,光是見到就讓她欣喜若狂。
季燁岑一步步走近,額角纏著紗布,向外滲著血,刺痛了明月光的眼。
“你受傷了……”明月光翹著腳尖去摸他的額頭,手還沒碰到,就被季燁岑一下握住,他的手很大,完全把她的小手包裹住,掌心乾燥而溫暖。
“顧輕輕,你還喜歡我嗎?”四目相對,季燁岑輕聲問著明月光。
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顧輕輕,明月光覺得傷感的同時,又有些安心,就這樣吧,不需要改變什麼。
“喜歡,以前喜歡,現(xiàn)在喜歡,以後還是喜歡?!?
季燁岑笑了笑,“你個小女生,表白起來怎麼都不知道害羞?!?
“你怎麼知道我不害羞,我臉都紅透了,只不過口罩太厚,看不出來?!?
“那你聽好了,我允許你喜歡我,懂嗎?”季燁岑湊得更近了,呼吸打在明月光臉上,親密而曖昧。
明月光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遠(yuǎn)處的路燈很是配合的閃了閃,最後無聲的熄滅了。
整個操場陷入一片黑暗,兩個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突然,明月光覺得額頭被一個溫溫軟軟的東西輕輕碰了一下,她顫抖著想,那是季燁岑的嘴脣。
“這回懂了嗎?”黑暗中,季燁岑的聲音帶著蠱惑的意味。
“……懂了?!泵髟鹿饴曇艉苄?,小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到。
“那就好?!奔緹钺衙髟鹿獗нM(jìn)懷裡,煩躁了一個月的心臟,終於迴歸平靜。
這一個月裡,他想著和明月光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想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無心學(xué)習(xí),無心看書,就連打架都沒力氣,整個人都不對勁。他勸自己,因爲(wèi)明月光那個蠢貨在下雨天裡跑步,所以他才生氣。可轉(zhuǎn)念一想,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就這麼糾結(jié)了一個月,他終於把自己繞暈了,一頭撞到了商場的玻璃門邊上,腦門上被縫了兩針。他姐姐季樺萱笑話他,“爲(wèi)情所困??!”
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是喜歡她的。
今晚,他把這份喜歡送給她,不準(zhǔn)退貨。
兩個人還是每晚在操場見面,他們相遇於柳葉繁茂的夏天,如今已是冬天,他們的手握在一起,溫暖著對方。
“季燁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麼寫呢?!泵髟鹿饣伪U著胳膊,笑瞇瞇的。
“連我名字都不會寫,還有臉說喜歡我。”季燁岑取笑她,但卻沒有生氣。
“誰叫你起了這麼怪的名字,我學(xué)習(xí)又不好……”明月光嘟囔著,成功把季燁岑逗笑了。
季燁岑從前很少笑,他帶著一幫哥們混,不喜歡笑,也懶得笑。可自從遇到明月光,他的嘴角每天都上揚(yáng)著。
季燁岑從地上撿起一截枯枝,在沙礫中勾劃自己的名字,“季節(jié)的
季,火華燁,山今岑,季燁岑……會了嗎?”
明月光才發(fā)現(xiàn),季燁岑的字很好看,她不懂書法,但也看得出來,季燁岑的字很有風(fēng)骨。
緊接著,季燁岑在自己名字旁邊寫了顧輕輕三個字,明月光的笑容忽然凍結(jié),她怕季燁岑看出不妥,又輕聲笑了笑。
“真醜!”
“我本來就醜,你後悔啊!”
“我想看看你的臉,別又說有青春痘什麼的,這回我可不信你的胡說八道了?!?
認(rèn)識三個月了,季燁岑除了認(rèn)得這雙眼睛,這個背影,還沒看過明月光的臉。每每他提出要求,她都是老大不情願,後來他不再逼她,但心裡還是在意的,他想看看她的臉,無關(guān)美醜,就是想看看喜歡的人的臉。
明月光摸摸厚厚的口罩,低聲說:“平安夜,那天我就把口罩摘了?!?
“爲(wèi)什麼要等平安夜?”季燁岑不太懂,但還是好脾氣地笑著問。
“我要把自己當(dāng)作禮物送給你啊?!泵髟鹿馓子昧丝催^的小說裡的臺詞。
果不其然,季燁岑臉一下就紅了,不再追問原因。他真的沒有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平安夜的前一天,明月光送給顧輕輕一個平安果,並附帶一封很長的書信。
她把和季燁岑發(fā)生的一切都寫進(jìn)了信裡,打包送給了顧輕輕。
明月光從沒失眠過,可在收到顧輕輕的回信後,她整夜未眠。
“小光,謝謝你,接下來的事,就由我一個人完成。”簡單的一句話,沒有拖泥帶水。
不知不覺,她和顧輕輕沒了共同的話題,沒了談心的慾望。
平安夜下了雪,明月光站在風(fēng)雪中,看著季燁岑一步步走近。
“你騙我,你又戴了口罩?!奔緹钺悬c(diǎn)失望地說。
明月光把季燁岑拉到?jīng)]有路燈光的地方,左右看了看,小聲說:“把眼睛閉上。”
季燁岑緊張的很,用力閉上了眼睛。
明月光摘掉口罩,握住季燁岑的手,慢慢放到自己臉上,劃過她的鼻子、臉頰、最後落到嘴脣上。
季燁岑的睫毛顫了顫,黑暗中,他睜開雙眼,恍惚看到明月光的輪廓,笑著說:“真好看?!?
在戀人眼中,存在即是美。季燁岑覺得,只要她站在他面前,即使看不清楚,他竟也覺得她是最美好的。
季燁岑吻上明月光柔軟的嘴脣,沒有急躁,緩緩勾勒著她的脣形,輕咬著。明月光迴應(yīng)著,她的心快化了,也快碎了。
“我要討份回禮,你給不給?”
兩個人坐在石頭上,明月光又把口罩戴上,抱著季燁岑的胳膊撒嬌。
季燁岑親親她的額頭,無可奈何又滿是寵溺說道:“給給給,你說吧,只要你說出來,我都給你。”
明月光想要流淚,偷偷吸了吸鼻子,“嗯……你不是要代表全校學(xué)生演講麼,我要你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說你喜歡顧輕輕,說顧輕輕是你的女朋友。”
季燁岑想了想,反正他做的出格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這一件,更何況是明月光主動要求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逗她,“就這麼喜歡出風(fēng)頭?”
“不是……以前總是我向你表
白,這回我想聽你說喜歡我。”明月光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好,我答應(yīng)你?!?
季燁岑突然扶正明月光的肩膀,雙眼望入了她的心裡,一字一句說道:“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明月光知道,這句喜歡,完完全全屬於她。
元旦那一天,學(xué)校爲(wèi)了表彰成績優(yōu)異的同學(xué),召開了盛大的全校聯(lián)歡會。季燁岑作爲(wèi)學(xué)生代表,上臺演講。他環(huán)視四周,尋找著熟悉的身影。
顧輕輕坐在臺下,看著季燁岑,微微笑著。
而明月光已經(jīng)登上了遠(yuǎn)行的列車,她父母一直要求她轉(zhuǎn)學(xué)去他們工作的地方,好方便照顧她,但爲(wèi)了奶奶和……顧輕輕,明月光始終拖著不去。
這次,她下定決心離開。
“寶貝,以後放假你可以回來陪陪奶奶,或者把奶奶接到那邊去住,別傷心了,總能見到的。”明太太安慰著鬱鬱寡歡的女兒,卻不知道她更多的是爲(wèi)另一個永遠(yuǎn)都不能再相見的人難過。
“顧輕輕,我喜歡你!顧輕輕,做我女朋友!”季燁岑拿著話筒,向著臺下的人羣喊出了震天震地的一句表白。
老師們瘋了一樣把他拽下主席臺,學(xué)生們沸騰了,有鼓掌的,有嘶吼的……顧輕輕猛然站起來,被一堆面色各異的女生圍在中間,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
小光,謝謝你……
沒有說一句再見,我青春裡的朋友和戀人。
明月光坐到當(dāng)年那棵被季燁岑踹過兩腳的柳樹下,感受著晚風(fēng)的吹拂。
後來,顧輕輕給她打過一次電話,那時她已經(jīng)升了高三,顧輕輕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因爲(wèi)是轉(zhuǎn)學(xué)生,明月光被強(qiáng)制蹲級,比顧輕輕晚上一年大學(xué)。
“小光……”顧輕輕喊了她的名字,卻沒了下文。
明月光很想問聲好,客氣地打聽近況,但最後,只是淡淡說了句:“你和他……要好好的?!?
顧輕輕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再之後,除了偶爾從記憶中跳出顧輕輕和季燁岑的名字,他們再無瓜葛。
夜深了,明月光站起身,走出操場,走出校門,走到街上,走回家裡。
第二天,明月光和宋朦離開老家,坐上返程的飛機(jī)。
“姐,喜歡一個人,能喜歡多久?”
飛機(jī)上,明月光睡不著覺,問宋朦這樣的問題。
宋朦摸摸她的頭髮,“你應(yīng)該問,愛一個人,能愛多久。”
明月光想起季燁岑,她愛他嗎?他……愛過她嗎?
已經(jīng)放開的手,該怎麼做才能再次握緊。明月光不懂,她有種迫切想要找回季燁岑的心情,但除了忘懷,她什麼都做不了。
或者,她應(yīng)該徹底不給自己希望,徹底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阿岑,你猜我遇到誰了?”陳西給許久不見的季燁岑打電話,滿嘴的八卦氣息。
季燁岑本沒什麼興趣,但有種預(yù)感,他會聽到一個人的名字。
“明月光啊,就是那個追了你好幾個月的明月光!你說巧不巧,你每年回來都碰不見的人,居然被我遇著了,哎呦,我和她是有多大的緣分??!”陳西繼續(xù)胡咧咧,季燁岑卻沒了聽下去的耐心。
(本章完)